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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可能正常得起來嘛。

她在那時確認了他非人的身份。

伊萊徹底愣住了。

“我會找你單獨攤牌,”她道,“也是因爲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這一麵。”

“……”

看那唏噓與欲言又止的神情,伊萊似乎誤解了她的意思,祝槐覺得很有趣。

某種意義上,這位脫胎於油畫的青年雖然在常識方麵欠缺了點,但在“朋友”的定義上居然意外地有人情味。

與他相比,她反而是更冷酷的那個。

……遊戲才剛開始,這不過是個新手副本。她可以突出,但不能太突出,能友好相處的“朋友”總比提防她的敵人更有用。

而她已經確信,她可以在這個“遊戲”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祝槐想起角色卡的介紹。

“來都來了,”她重新笑起來,“帶我去看看你吧,就當是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伊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轉身向前走去。

祝槐跟上,“在哪裏?”

“會議室。”他說。

居然算不上撒謊。

祝槐在他的指引下來到走廊最盡頭,推開厚重的雙開門,一個被層層保護得嚴嚴實實的方正包裹就擺在圓桌上。

畫中人親手拆開了一張又一張的隔離紙。

室內不知不覺地亮起來。

“他”是信徒借由黃衣之王的力量締造而出的,爲了實現落魄畫家的夢想、爲了傳播那位神明的福音而生。

身披襤褸長袍的黃衣之王,至高無上的無以名狀者,以黑星爲標誌的深海星空之主——其名爲哈斯塔。

祂往往爲孤獨的狂人所信仰,藝術家們從祂所代表著的殘酷之美中汲取靈感,創作出種種謳歌虛無與絕望的作品。

所以,作爲邪神造物的他,也自然有了感染現實的能力。

這間美術館由他的心思而變化,天花闆以下仿佛漂浮著無數光點,瞬息黯淡又明亮。

手電筒已經派不上用場了,那些不斷明滅的光亮變幻色澤,足以照亮眼前,一見迷霧下的真容。

“……你覺得?”伊萊問。

聲音裏居然有點緊張。

“——不虛此行。”祝槐說。

被信仰迷了心智的韋恩·埃文斯,在臨終前回歸了浪漫主義的懷抱。

用筆細膩,色調柔和。金發青年的臉龐在層層塗抹下高傲精緻,似在凝望遠方,祝槐懷疑韋恩巔峰期的作品都無出其右。

但就像他們先前看過的任何一幅畫,依然能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一種不應有的力量,並且,比其他的加起來都還強。

誰讓真人現在就在她旁邊站著呢。

“我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畫中人緩緩地說,“就是看到……”

他有些艱難地吐出那個字眼。

“……父親在進行最後的收尾。我無法理解,但我切身地感受到了他的狂熱,那就是構成我的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我行事的本能。”

祝槐問:“你一開始的打算是什麽?”

伊萊沉默片刻,誠實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把你們留下,”他說,“最起碼,讓你留在這裏。然後,來到這座美術館的其他人都可以成爲我的養料。”

“但我現在感覺得到,我是留不下你的。”

祝槐稍一揚眉,沒有發表意見。

幸虧是會議室。

她沒怎麽費勁就在旁邊的櫃子裏找到了剪刀之類的工具,引來伊萊驚訝的目光,“你在做什麽?”

祝槐取出了自己的筆記本。

“我還在想我帶著這個占包幹嘛,”她笑道,“看來是正好。”

“雖說我們無法選擇自己最開始的出身——”

她說“我們”。

伊萊錯愕地意識到。

祝槐彎眼,工整地撕下了一張紙。

“但是,能決定我們要成爲什麽人的,隻有我們自己。”

她一早就注意到角色卡的介紹有些曖昧,用詞是“家人”而非別的,如果背景也像屬性和技能那樣貼近現實……

那她至少不可能父母雙全。

“我也像你一樣迷茫過,然後,我收到了這個。”

KP沒有阻止,看來猜的不錯。

她手指翻飛,手底下很快有了雛形。

“簡單是簡單了點……”祝槐起身,“但我是想也送給你的。”

她走過去,擡頭對上伊萊訝異的眼神,將一支小小的紙折風信子插進了他%e8%83%b8`前的口袋。

“哪怕是從現在起。”

她說。

“隻要你願意,就可以是你的新生。”

第9章 風信子(七)

“我抓不住——了——”

“抓不住也得抓!”路婉婉驚叫著提高了聲音,“誰知道外麵是什麽?!”

他倆被完完全全地打了個措手不及,正在翻找其他有價值的資料的功夫,突然就感到了一股來自外界的吸引力。

這在之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兩人眼疾手快地撲上了就近的門把和傢俱,卻還是抵抗不過甚至都要飛起來的半邊身子。

穀源要更倒黴,他扒著的是那張書桌。別說現在手指正在一點點滑脫,連桌子也被漸漸往外拽去。

完蛋。

穀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能抓緊的部分越來越少,絕望又無助。

千鈞一發,他忽然感覺到來自頸後的力道——路婉婉硬是咬著牙伸出手,攥緊了他的衣領。但就在那一刻,不僅僅是畫外,連畫內的空氣也成了推力和阻礙,不管不顧地將他們向外推去。

他倆幹脆是被扔出了畫裏。

穀源結結實實摔了個%e5%b1%81%e8%82%a1墩,還不及痛呼出聲,就聽有人狐疑道:

“你們在這幹嘛呢?”

眼前白亮如晝。

周圍漸漸有了人聲,他們正坐在人來人往的展廳內。旁邊站著個雙手背在後頭的警衛,一臉疑忌地打量著這兩個不知在油畫前做什麽的“遊客”。

他們剛剛明明還……!

路婉婉和穀源愕然對視一眼,試圖艱難地在突如其來的錯位中找到個合適的藉口。

“啊,那就是我的朋友!”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這時插進來解圍,祝槐向沿途經過的遊客歉意地笑笑。她的態度好到讓人不忍心苛責她,因此得到的也都盡是包容的微笑。同樣的道理作用於警衛身上,她真心實意地點點頭,“麻煩沃克先生幫忙了。”

“現在的年輕人,”他哼了一聲,“二十好幾了,怎麽還這麽容易走散。”

語氣是抱怨的,神情卻堪稱愉快,警衛大叔流於形式地叮囑了兩句“下次注意點”之類的話,就又背著手走遠了。

隊友:“……”

他們是誰,他們在哪,他們在做什麽?

不得不承認,在和人打交道上,他們這位隊友似乎可能大約真有一種特別的天賦。

還有別的遊客在,他倆也不好問得太細。三人像模像樣地逐幅“欣賞”過去,終於一路走到展廳外的走廊上。

畫仍是先前的畫,遊客倒是多了不少,而且,警衛和其他工作人員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也全然不見了。一切看上去那麽欣欣向榮,哪還有半點零落的影子。

就像……

穀源被自己腦海中出現的想法嚇了一跳。

就像現實被重新改寫了一樣。

連他肩膀上的傷都不見了。

“怎麽樣?”

一到廊外沒人的角落,路婉婉就急忙道:“我們剛剛還在討論……幸虧沒真出什麽事。”

“對了,”穀源猶猶豫豫地問,“你應該也知道了吧?”

“知道什麽,”祝槐說,“‘伊萊·埃文斯’其實是一幅畫的事嗎。”

兩人心道果然。

“都到這一步了,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吧?”她說,“他主動告訴我了。”

路婉婉忍不住問:“然後呢?”

“然後?”

祝槐無辜道:“然後我說人畫殊途,拒絕了他的求愛啊。”

穀源:“噗——”

“就隻是這樣?”他難以置信。

祝槐輕輕“啊”了聲:“當然不會隻是這樣,不過我是有認真地、好好地拒絕的。沒辦法啊,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嘛。”

她語氣輕描淡寫,但另兩人不帶腦子想都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這麽簡單,可是……既然對方不想說,事態又似乎已經解決了,以他們的身份,既沒有立場也沒有必要去追問。

隻是臨時組隊而已,總不能要求別人把底都交出來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再說了,”祝槐笑笑,“如果得靠誰手把手牽著自己才能前進,那是走不遠的。”

路婉婉:“那現在——”

“伊萊說會把一切還原到他幹涉前的狀況,我想,之前遊客少說不定也有人們潛意識不願意靠近這裏的原因。”祝槐說,“至於我們,雖然還沒有問過KP,但等離開美術館應該就完成任務了吧。”

她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外麵,隻是比兩個隊友更早一會兒。

“KP?”穀源問,“KP在嗎,你怎麽看?”

KP:“……”

KP不想說話。

嗬嗬,感想?什麽感想?

有人開場就爆破模組的感想嗎?

【是這樣。】

他們聽到了那道連牙都要咬碎了似的聲音。

【隻要你們離開美術館就視爲“結團”,如果不急著走,按照規矩可以再“觀看”一下後日談。】

穀源遲疑道:“……隻是觀看?”

KP看出了他在擔心什麽。

【沒錯,不會對已經達成的結局也不會對你們自身造成任何影響。】

穀源:“怎麽說?”

路婉婉:“嗯……”

“你們隨意,我就不參與了。”祝槐笑盈盈地說,“我選直接離開。”

另兩人沒想到一己之力推動進度的本人反而是這麽個態度,俱是一愣。半晌,穀源呐呐道:“我還是留下吧。”

路婉婉:“我——”

她還是沒能戰勝自己的好奇心,“那……我也留下來?”

“唔,那就當成我臨時有委託,需要提前動身吧。”祝槐沉%e5%90%9f,“下次再聚啦,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她轉身準備往外走。

“等等!”路婉婉叫道。

祝槐聞聲回頭。

路婉婉咬咬下%e5%94%87,最後還是把他們在畫裏調查出的事三言兩語地總結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這麽做,隻好說:“……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一下。”

“原來如此,這樣最後一塊拚圖就完整了……信的就是那個黃衣之王啊。”祝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管怎麽說,辛苦了。”

她點點頭,雙手插兜地留下一笑,兩人一直注視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向出口走去的稀稀落落的人群裏。

“……奇怪。”

路婉婉小聲說:“我還以爲她是那種會更在意真相的類型呢。”

“不過,”穀源肯定道,“反正是個好人。”

……應該是的吧。

KP在他們耳旁幽幽地作出了旁白。

【告別了因故決定提前離開的朋友,你們留在美術館裏繼續這次旅行,並得知本來會在畫展後半程才會進行展出的獨立展廳將於今天下午提前開放。】

兩人:“……”

草。

看還是不看,這是個問題。

既、既然不會有影響——

他們交換了個眼神,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答案。

獨立展廳在沒有去過的二樓。

其他遊客顯然也對這幅吊足了人們胃口的畫抱有相當的興趣,排隊入內的走廊上時不時就能聽到竊竊私語的聲音。

終於輪到了他倆。

要展出的本來就隻有一幅油畫,展廳麵積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