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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才那個動怒的小山才是真正的他。

樂無異將心中的疑惑暫擱一邊,他從偃甲袋中取出一塊通體透明的晶體,呈不規則狀,內部似乎流動著濃稠的液|體,在光線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這是我在海市的時候得到的,茶小乖說有凝固靈體的異能,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樂無異一邊解釋一邊將東西遞到阿阮麵前。

阿阮直起身子,隨手拭去臉上的血跡,直愣愣的盯著樂無異手裡的東西,顯然驚訝得有些回不過神,她並不認為樂無異真能拿出什麼靈物,之所以提出那個近乎無理的要求隻是因為遷怒想讓他知難而退。

可是現在……樂無異是凡人本身靈力不濟並沒有意識到他手中的東西是多麼珍貴,可晗光中的禺期和近在咫尺的阿阮卻截然相反,從晶體源源不斷傳出的豐沛靈息,即使是靠近都讓人通體舒暢。

禺期有些不是滋味的聲音驀地響起:“你個臭小子,還真把東西拿出來了!”

樂無異不明所以看著從晗光裡出來的禺期,後者鳥都沒鳥他一眼,徑自盯著那塊晶體,暗呼肉痛。

“你真的要把這個給我?”阿阮再三確認,樂無異當即把東西拋給她。

禺期沒好氣的翻了白眼,暗罵一聲敗家子,“臭小子,知道這是什麼嗎,就隨隨便便給人!”

樂無異實誠的搖搖頭,沒心沒肺的說:“不知道,這玩意兒既不能熔煉,當源力還總把磁極弄得亂七八糟,我拿著沒用給誰都一樣。”

“此物名為盤古之晶,是盤古眼淚所化。”他淡淡開口,眼中浮現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似是懷念又像是彆的。

“誒!居然是這樣……”樂無異覺得現在無論再聽到什麼震驚的消息都不足為奇了。

“想反悔可不行,”阿阮收起盤古之晶,望向身後,躺在玉榻上巫山神女周身飄浮遊移的綠色熒芒,“昭明劍心你們可以帶走一部分。”

樂無異沒有任何遲疑,提起晗光走過去,禺期嘖了一聲也跟上去。

沒有管取劍心的樂無異,阿阮銳利如實質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像是要洞穿一般,“神農神上的仇我一定會報!”

他卻沒有像剛才那般動怒,反而喟歎一聲問:“你要做的真的隻是這件事?”

像是被他戳中心事,阿阮不僅沒有反駁,目光反而有些閃躲。

“你若一意孤行,釀致大禍,所將付出的代價必非你能承擔得起的。”

這句話得到了阿阮激烈的反彈:“我隻是想見司幽一眼,這也有錯嗎!”

他靜靜看了阿阮一眼,腦海中無端浮現千年前的那件事,“不知道,但道,是可怕的。誰都不能違反規則,你如此,神農亦如此。”

阿阮嗤笑一聲:“你是說殺害神農神上是道的旨意?”

他用近乎冷酷的沉默來回答。

阿阮的心徹底冷了下來。她意識到,神農的滅亡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冥冥中,命運的背後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人與神推向絕路,即使是遐也僅是股掌上的玩物。

一直靜默旁聽的夏夷則,心底無端冰寒。

“嘿,我拿到了,我們走吧!”樂無異衝身前的眾人晃了晃手裡的昭明,一旁的禺期不屑哼了聲,消失回到劍中。

迎著樂無異爽朗的笑臉,多少衝淡了詭異的氣氛。

三人帶著存放劍心的晗光正準備離開,一個森寒刺骨的嗓音幽幽響起:“抱歉……可以請你們交出劍心嗎?”

黑衣暗殺者一手持刀傾身而立,臉上難得沒戴麵罩,露出一張俊美妖冶的臉,優雅凜冽。

“又——又是你——!”樂無異對初七的感情很是複雜,一方麵他告訴自己這個人不是他所知道的善良溫柔的謝衣,另一方麵見到那張臉又不自覺想從他身上找到那個人的影子。

阿阮望著初七,一陣失神,“謝衣哥哥……”

初七決絕道:“我不是謝衣。謝衣……早已經不複存在。”

“一個人的經曆、性情、所思所想,怎麼可能被輕易抹掉?”樂無異情緒激動,大吼道,“難道你就這樣忍心扔掉從前那個謝衣!甘心不聞不問留在沈夜身邊!”

忘川一揮,冷利的光芒刺痛每個人的眼睛,“大祭司的命令是,取回劍心……對你們,我沒有興趣。讓開。”

“謝伯伯!!”

“……夠了,你們幾個,拔劍。”

與聞人羽的冷靜,夏夷則的果決不同,樂無異是個十分溫柔的孩子,就連從前的阿阮性格都比他堅硬一點,所以麵對初七,他提起晗光,又默然放下。

“一百三十三年前,沈夜繼任大祭司,將謝衣收入門下。”

“一百二十二年前,心魔來襲,謝衣叛逃。一百零六年前,謝衣於巫山水邊,邂逅阿阮。”

“一百年前……謝衣前往捐毒,途中遭遇沈夜截殺……”

樂無異震驚的看著敘述謝衣生平的初七:“……這、這些事情,你全都知道?是沈夜告訴你的?”

“與你們無關。”

樂無異痛心疾首的質問:“那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替沈夜賣命?!他這樣對你,你不恨他?”

“……太晚了。”初七話音剛落,突然一陣地動山搖,耳邊炸響的轟隆聲讓人一懵。

聞人擊碎頭頂的一塊巨石問:“怎麼回事?”

“我方才看到阿阮帶走了巫山神女,想必是此舉驚動到某處機關,”夏夷則道,同時眼尖的發現通往外邊的門正在緩緩合攏,“門快關了,快走!”

降落的穹頂突然靜止,除了落下的碎石塊,一道淺綠色的巨大光柱拔地而起堪堪頂住。

眾人驚訝的看向施術者。

“不要誤會,若是你們死了我的任務就無法完成,這隻是權宜之計,”體內靈力的巨大消耗,就是他也不免蒼白了臉,“千柱之陣消耗巨大,我無法托住穹頂太久,你們先出去。”

樂無異問:“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我是陣眼。我若走出一丈之外,這片空間就會不再受我操控,立刻崩塌。”

聞人突然驚呼出聲:“快走,門要徹底關了!”

一個不耐煩的聲音斜□□來:“嘖,磨磨唧唧。”

巨大的衝力裹挾著三個少年飛往門外,在門關上前,樂無異最後看到的是雪白衣襟上暗紅的符文,以及初七蒼白的微笑。

“你究竟是誰?”陷入黑暗前,初七聽到有個清冷的聲音這麼問他。

“我是初七。”

“不,你不是,初七沒有心。”

手中的忘川驟然如鏡片般碎裂,消失無痕。

初七覆上%e8%83%b8腔,冰冷的掌下有細微震顫的動靜,那是心臟在跳動。

“你打開了忘川,拿回了自己的心。”

“是啊,我取回了心。”嘴角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可我還是初七。”

對方沉默了,少頃他淡淡道:“你想當初七。為什麼?”

眼角的淚水緩緩滑落,嗓音沙啞:“因為初七隻有他,沒有蒼生,無關天下,世界裡隻有他。”

提問的人靜默,銀白的眼眸中閃爍悲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靜靜問,透著久經世事的滄桑,“那我是誰,我的心又該去哪裡尋找?”可惜唯一的聽眾陷入沉眠,他得到的隻有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終局(二)

天色陰沉,風雪肆虐,鋪天蓋地的雪封住了不周山的山道。

自遠處眺望,此時的不周山猶如一隻蟄伏的白色巨獸。

這裡是天地之中,遙遠的千年前曾聳立起巍峨龐然的天柱,然而在一次曠世浩劫中傾覆,世易時移,那為眾神敬畏的存在隻剩下渺渺的廢墟,至今掩埋在不周山深雪中。

很久很久以前,不周山是沒有屏障的,萬物對它惶恐敬畏就足以成為天然屏障,阻止他們踏足不周山的腳步。然而,不知何時起,不周山周圍設下結界,徹底斷絕外界的窺探之心,不過這個結界有個特彆之處,許是山主人的垂憐抑或心血來潮所致,結界允許靈力弱小的生物進入,是以常有幼小生靈進入不周山修煉。除了這部分生靈,諸天神佛無一人能進入不周之山。

當然並不是說這個結界強橫到如此地步,大神通者如伏羲女媧憑借強大的法力撕開結界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意味著會觸怒不周山的主人,誰都不會不明智得與鐘鼓對峙。

不周山之巔,白雪鋪頂,崖風獵獵。

這裡是離天最近的場所,頭頂陰雲密布,如翻滾的海浪,仿佛伸手可及。

鐘鼓倚著石頭,地上散落著成株的龍血草和片片帶血的龍鱗。龍血草是三界至寶,每一片都蘊含著無上的天地精華,神魔夢寐以求的東西。這東西對旁人或許用處巨大,可對於鐘鼓效用大打折扣,放在平時桀驁如他,定然對此一屑不顧,可現在幾乎每天他都得吃這東西。

靠著龍血草和不周山充盈的靈氣,才得以在短時間內重聚人形。但這個時間隻是對鐘鼓,在外界早已流逝了幾十年,凡人生死總在神的彈指一揮間。

神明一手支著頭,像是陷入淺眠。披散的銀發垂於%e8%83%b8`前,半掩赤著的精瘦的上身,%e8%83%b8膛上有一塊地方覆蓋著金色微微泛紅的鱗片,隨著平穩的呼吸那些鱗片也像是在翕動般。

這是他受傷最重的一次,有幾次連結界都無法張起,而這段凶險萬分的日子裡,他反反複複做了許多夢。

浮浮沉沉的夢境中,他見到一些人,也想起了許多事。那是無數個晝與夜拚湊銜接所鐫刻的往事,初遇燭龍時籠罩在身上溫暖的龍息,盤古倒下燭龍蜿蜒的身軀衝天而起落下的冰冷的雨,那柄絢爛奪目於黑暗中流光溢彩照徹大地的迦羅俱滅,畫麵的最後定格在璀璨星辰下他揚起的笑臉和溫暖的銀色眼眸。

憶起當年未成龍身,尚是一條虺時整日在他父%e4%ba%b2周圍打轉,身為兩大造物主之一的父%e4%ba%b2,他偉大磅礴的力量讓年幼的鐘鼓懼怕,崇拜,又憧憬。那時的他認為隻要擁有強大的力量,就可以主宰世間一切的真理,這個念頭纏繞了他很久很久,直到燭龍沉睡後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一直踐行這樣的理念。

後來才發現,他錯的離譜。

鐘鼓%e4%ba%b2手給自己戴上了一層又一層沉重的枷鎖。

山下的龍群驀地蠢動起來,陣陣龍吼回蕩在靜謐的山間。

霸道的魔息猛然撲麵,鼻翼抽[dòng]一下,雙眼緩緩睜開,露出金色的豎瞳。

“重樓。”

對麵的魔冷哼了一下,一條黃色的角龍毫無預兆的被擊入半空,就在角龍以為要被推下絕頂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股熟悉的力量穩穩當當托住他。

“你先去吧。”鐘鼓淡淡吩咐,角龍垂首飛走了。

重樓輕慢的瞟了一眼來時的路,除了被他擊暈的應龍,成群的應龍與角龍如潮水般向這裡湧來,若非鐘鼓的命令,怕是早就一齊撲上將入侵者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