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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薄命 雨泠簷 4304 字 2個月前

幻了,或許她根本沒有愛過沈佩之吧,他忽地這樣想,沒人知道她想做什麼,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殺人,隻是因為出於她覺得需要罷了。

至於他,對她而言唯一的區彆,就隻是他“應該明白”。

他忽而也有一些想笑了,動了動%e5%94%87,卻是出乎意料的僵硬,“那你告訴我……”

他俯身扳過她的肩,一字一句道,“你告訴我,謝長庭,你對我,究竟有沒有——有沒有一點是真的?”

兩個人對視著,他的眼中積滿了說不出的憤怒、嘲諷、失望……她的雙眼卻如一潭死水,微微失神之間,那潭水深處像是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似有什麼東西要浮現出來。可是太短暫了,隻令人疑心是錯覺。她輕輕顫唞了下,倏爾閉上了眼睛。

“好,謝長庭,你真的——你真的很好!”他的手揚起來,想要掐住她的脖子,想要狠狠扇她一耳光——他幾乎都快忘了這種感覺了。以前覺得她可恨,能夠恨得坦然;卻絕不會如現在這般……

如現在這般,明知道她就是一個虛影、一張畫皮、一隻怨鬼,可他還是舍不得她,他下不去手。

謝長庭揚起了臉。到這個時候,她反倒釋然了,這是她欠他的,隻是等待一個結果——倘若他是打她、罵她,甚至是要殺了她……或許她都不會有一絲反抗。可是最後等來的,唯有衣袂帶起的一陣風拂過她麵前。

她微微一怔,睜開雙眼,則看見他已經頭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陽光透過象牙花映玻璃隔扇,折射出一片五光十色。那個背影卻已經漸行漸遠,模糊不清了。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良久,才拿過椅背上的衣裳,認清了紋樣,低頭一針一針補了起來。

並不難。

雖說比不上綢莊的繡女,但早些年在江寧時,她們母女生活清貧,她也常做些繡活,補貼家用。衣裳很快就補了起來,靛、青二色的菖蒲紋,細細纏繞。她還在下麵襯了一層細綢布,想來是可以穿很久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晚風穿堂,吹著窗外初開的白玉蘭樹,搖曳不定。

她又兀自發了一會兒怔,忽而想到他說的姚平鐘兒子滿月,卻不知他今日氣成那樣,最後究竟是去了沒有。

之後的幾日,謝長庭開始收拾起了隨身應用之物——她的行裝並不多,一是因為是與湘王妃同行,不好太給人增添麻煩;二是因為她不久前也才搬過一次家,可有可無的東西,當時就已經篩出了一批,再加之如今府上諸多陳設之物,大多也不是她的,要帶走的東西,其實少之又少。

想起最初她隨著沈佩之來到長安,可稱得上是身無長物。如今與那時,卻也無甚分彆,隻令人以為這其間三年的時光,一千多個日子,都是一枕邯鄲、一夢黃粱而已。

聖旨傳來的時候,謝長庭正和雪賜給物品裝箱、上封。府裡亂糟糟的,尚來不及弄乾淨,便聽說宮裡來的中人已經到了,叫她快些去前麵接旨。

怎麼會有聖旨呢?——雪賜忙打著手勢問她。

謝長庭卻也不知,隻是來到前堂,看見府門大開,穿宮中內侍服色的人群簇擁到門前來的時候,她心中便不覺一沉。那宣旨的中人站在當中,見她來了,便高聲道:“奉皇帝聖諭——謝氏女淑慧貞良,德行過人,特封從四品寧嘉淑人。配為寧朔將軍符止妻,賞賜銀千兩,珠、玉器、綢緞各數,擇日完婚——”

一府之中,所有的仆婦、雜役都愣在了當地,這都要完婚了,還收拾什麼呀?

宣旨的中人皮笑肉不笑道:“寧嘉淑人,恭喜了,還不快快領旨謝恩?”

賞賜流水一樣被抬進來,箱子、布帛滿滿堆了一院,不計其數,竟比她收拾出的行裝還要多。她好像被困在了一片金珠玉紅的海洋之中,出不去,離不開。

她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

那中人見她似有拒意,臉色不由一肅,語調又拔高了幾分:“寧嘉淑人,你——還不領旨謝恩?”

“是。”半晌,她才終於妥協似地,緩緩跪了下來,“妾身領旨,謝陛下聖恩。”

那中人方滿意了,點點頭正欲轉身離去,正當這時,隻聽院外又是一陣馬嘶搖鈴,符止翻下馬背,卻也不理旁人,隻是徑直走進院中。謝長庭恰在那一地的淩亂中抬起頭來,紅綢映著她沒有一丁點血色的臉。

符止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隔了許久,才啞聲說了一句話:“是我向陛下求的賜婚。”

“為什麼?”

出乎意料地,她的反應並不激烈,隻是略微有一點失神似的,抬頭望著他。

一時間,他竟也說不出心裡是暢快還是悲哀,“因為我不讓你走。”一把將她從地上扯起來,凝視著她空洞的雙眼。他一字字道,“你不能和任何人走,你是我的。”

你隻能是我的。

皇帝%e4%ba%b2封寧嘉淑人,下旨賜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比起謝府、千重眾人的瞠目結%e8%88%8c,更多的人,驚訝的卻是另一件事——她居然真的嫁出去了。這等命硬不祥之人,竟還有人敢娶,也少不得要為符將軍捏一把汗了。

不多時,事情也傳到了湘王府裡。

湘王妃聞之大為愕然:“賜婚?那……那她還能走嗎?”

湘王妃平日足不出戶,這等街頭巷尾的軼聞,也多是解藍來說給她的:“事出突然,倒也未可知真假。娘娘倒不如遣人去請謝夫人過府一問。”

雖然事出突然,但中人出宮宣旨、搬運賞賜……這些都是有人看見的,又怎麼可能是假。下午,派去謝府傳話的丫鬟回來,證實了消息果然是真,甚至連人都沒能請來,“謝夫人有點忙呢。好像在量試吉服尺寸……”

“這麼急?”湘王妃很意外。

這自然是符止的意思了——你不是要走嗎?趁這十二天之內,就把婚事辦了,我看你還能走哪兒去。索性也就擇日不如撞日,一切從簡,先把人娶過來再說。

“你瞧這個事鬨的……”湘王妃無可奈何,轉臉便同湘王抱怨了幾句,“這麼幾天,能準備出個什麼?我就說她當日該應了晉意,看符止這意思也是根本沒當回事!難保還嫌陛下亂點鴛鴦譜,他心裡有怨呢……她往後的苦日子,怕是還長了……”

湘王聞言則是笑道,“你倒為她想得周全。”他並不以為然,說著,也隻是拍了拍湘王妃的手背,以示安撫。

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e5%94%87邊緩緩浮起一個笑來,“我看這事,倒也未必呢……”

作者有話要說:

☆、74 新婚

雖然時間緊迫,但是該有的過場還是不能少的。符止給漢中遞了信兒,很快地,楊氏帶著蔻君夫婦就趕到了長安。

“先把尺寸都量好了,趕著這兩天,吉服做出來,細處再慢慢改……”楊氏到來之後,自然而然接過了婚事的布置。將軍府這才結束了一團混亂的局麵,“宮裡賜的這個煙霞紅提花錦,質地雖好,隻是顏色瞧著暗些,做衣裳還恐不喜慶……不如就用這種胭脂紅牡丹穿花緞,做一套衣裳、一套被褥,剛好也夠了。”

說著把兩種布料放到一處,仔細比看了一番。又問符止,“你覺得呢?叫六娘也來看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說實話符止真沒看出這二者有什麼差彆。

又因自那道賜婚的旨意之後,謝長庭這兩天一直在罷工——也不是說就對他、或是他的家裡人冷言相向了。她的言行依舊是溫和有禮,無可挑剔的,可他卻能明顯感覺到她心裡的那種冷淡與厭倦。也不由得兀自苦笑,走到這一步,是他一意孤行的結果,可是那有什麼辦法呢?倘若要他重新選擇,他還是會入宮,請下那道賜婚的聖旨。

為什麼——這些天以來,他也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

認真論起來,對她的感情似乎也到不了這個程度,有一多半,還是被她逼的。不得不說她這次行事也是頗失水準,他居然冷靜地想:如果她早一點說,換個方式說,做好鋪墊再說……說不定他心灰意冷之下,真的會與她就此一刀兩斷。

從她以前的一些行事看來,她其實有能力達到她的目的。但或許是太久沒出去騙人和殺人,她實在是有一點發揮失常。

不論如何,到現在木已成舟,到底是彼此的後半生拴在一起,是緣是孽,再也分不開了。

隻是這些卻不足為外人道,當著母%e4%ba%b2楊氏,他唯有含糊帶過,“……您看著好就行。讓她挑,她也拿不出什麼主意。”

說起來,謝長庭也有她不得不罷工的緣由——她確實幫不上什麼忙。當初她與沈佩之從江寧到長安,出於各種各樣的事情耽擱,婚事一直拖著未辦,直拖到了沈佩之去世。要論成%e4%ba%b2,她也未必多麼有經驗。

最後,楊氏還是讓蔻君一道參謀,將事情一項項敲定下來。之後幾日,又有宮中不斷送到的一些賞賜之物、府中要清點布置、發喜帖邀請賓客……竟忙得連談瑤都被拉過來幫手。

這還是符止第一次見她,難免有些尷尬——之前謝長庭說“瞧著是個好的,不過年紀小了些”,未料到竟是這樣小。

反倒是談瑤一派天真爛漫,見了他,也隻是好奇打量幾眼,笑嘻嘻叫一聲“將軍”就跑開了。

轉眼到了成%e4%ba%b2這日,將軍府賓客盈門,車馬如龍,竟引得巷口百姓聞風圍觀。轉過來迎%e4%ba%b2拜彆父兄——這個倒是簡單,她的父兄眼下都在,恰好可以放出來用一下。符止原本還有些擔心,但這一天,謝興宗和謝少爺兩人老實得出奇——也不知是被她下了什麼猛藥,站在門前送%e4%ba%b2,竟連句話都沒敢說。

“恭喜恭喜,符兄——”喜筵上,唯聽得一人曠聲大笑,這自然是姚平鐘了。他自認為還是比旁人多知道一些內情的,拍著符止的肩膀,“如今,你總算是得償所願啦……”

他這樣說,自然引得眾人哄堂而笑,各自上前敬酒。這時候,自然沒有人會沒眼色到去提謝長庭的身份問題。

可不知為什麼,姚平鐘卻隱約覺得符止有幾分魂不守舍,食不知味,酒不下咽。

散席之前,他實在忍不住湊過去——以他和符止的交情,倒是還可以一問究竟的,“……怎麼回事你?怕被克死啊?”他哈哈兩聲,又說了個笑話,“那我教你一招,要是尊夫人跟你說‘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你可千萬彆應聲……”

符止啼笑皆非,最後也隻是歎了一聲,“彆教了,估計今兒晚上用不上。”

如今他與謝長庭兩人,麵子上雖還過得去,但是私下裡,可稱得上是相顧無言了——這也算是一意孤行的一點代價吧。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趨於失衡,像如今這般共處一室,深夜孤燈,照著滿室朱紅,卻連一絲旖旎也無。

符止抬眼去看她,而她則隻是盯著桌上的燭火出神。

“晚了,休息吧。”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