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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骨生花 風雨一霎 4279 字 2個月前

!”

現在?

她有些怔然,卻並不急著趕過去,跑到井邊蘸水抹了抹略顯淩亂的發絲,又換了身兒整齊的衣衫,這才推門出去。

外麵有些異樣,所有人都跑了出來,外麵往村裡去的大路被堵得水瀉不堪,人頭攢動之際,阿潯隱隱看見一眾白衣官袍整齊劃一地朝瀝水殿方向而去,雲芝小聲道:“是龍王的隨從們……好生的氣派啊!”

龍王的隨從?來作甚?阿潯心中疑慮叢生,然雲芝卻推搡了她一把道:“你還不快走,彆讓大祭司久等了!”她隻得將疑竇按捺住,急匆匆地離開。

氣喘籲籲地跑至瀝水殿,她弓著身子,手握膝蓋,正在平複呼吸中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一聲譏笑。

回過頭,看見同族的阿露兩手抱臂站在幾步開外,鳳眸挑起斜睨著她,嬌豔明媚的臉上滿是嘲諷。阿潯倒是平靜,這個阿露向來與自己不對付,被鄙視的她沒當一回事,隨手打招呼道:“阿露,你也在?”再一瞧,發現她今日妝扮與平時大為不同,素袖雲掛帔,明豔的臉配上一襲素淨的衣裙,襯得整個人高挑勻亭,清雅豐美。

去見大祭司而已,用不著如此隆重吧?阿潯有些不明就裡,正想問她,她卻側過頭,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昂首闊步地走入殿中,阿潯思忖片刻,亦跟了進去。

瀝水殿中收藏著許多千金難買的孤品絕品,有拳頭個大的南海珍珠,兩人合抱粗的東海珊瑚,還有許許多多阿潯見也沒見過的稀奇寶貝,她猶記得兒時挨了祭司幾頓打,原因就是因為偷偷潛入這裡看寶貝被發現還不小心摔了一個青瓷花瓶。

而今這些寶貝依舊琳琅滿目地陳列在多寶閣上,上麵卻落了灰,閃爍著寂寥的光輝。這些年,祭司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頭上的白發卻越來越多。再度走過這裡,阿潯的心裡沉澱著哀傷,而一旁的阿露眼中則暗藏竊喜。

大祭司端坐於主殿,問了她倆一些話,無非是日常瑣事,例如平日裡都乾些什麼,興趣愛好如何之類。阿潯感覺身旁阿露的情緒高漲,分明連一頁書都懶得看的人偏說自己飽讀詩書,至於稍微拿手的法術更是吹得天生有地上無,完全不怕被人揭穿。

大祭司背靠一張山水屏風,中高兩旁稍低,薄透的白紗質地後隱約出現兩道人影。透光屏風,阿潯感到一雙眼正無聲地瞧著自己,目光中透著審視,一寸寸劃過她的麵頰,雖然並無惡意,然還是令她感到了一絲不自在。

隱隱有種感覺,好似她為砧板肉,彆人為刀俎。

“平時喜歡做什麼?”

她低頭思忖片刻,不鹹不淡地說道:“在田裡玩”話音未落,阿露一記眼風遞了過來,鄙夷中又透著點洋洋得意。

阿潯卻不為所動,絲毫沒有改口的念頭,無視屏風後那人的直視,她低垂著頭,感覺一室陽光都落在了肩上,這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見百裡時,那日的陽光也是這樣好,洋洋灑灑地罩在他的青衣上。

心不在焉地回答完問題,祭司沉%e5%90%9f片刻,讓她們先行離開。阿潯臨走時,不經意地回眸,看見一雙幽邃見深的翠色眸子。

屏風後坐著兩個人。一個身著墨綠色的圓領官袍,頭戴烏帽,瘦削的容長臉,下巴長著小八撇胡,正一臉謙恭地望著身畔的白衣少年:“公子,您意下如何?”

白衣少年側了側眸,狹長的眼簾中映出寶石般的翠綠色,與他那白皙無暇的肌膚尤為相稱,他悠悠啟%e5%94%87,低醇的聲音自%e8%83%b8腔發出:“龜丞相以為呢?這兩位女子間誰更適合成為龍宮的太子妃?”

“這個麼,老臣私以為那名叫做阿露的女子更適合一些,談吐得體,知書達理,容貌生得也好,相比之下,那位阿潯姑娘則——”顧及到祭司還在一旁,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言下之意卻很明顯,他對阿潯並不滿意,堂堂龍宮太子妃怎能隨意在田埂上亂跑,若是叫人知道底細,未免不夠體麵。

話雖如此,他捋了捋胡須,還是得聽聽太子的打算。

“不過,這些隻是老臣一己之見罷了,”他小心地奉承道:“關鍵還是看您屬意何人。”

敖恒但笑不語,隻是低頭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微澀的茶水在%e8%88%8c尖彌漫開來。聽說蛟族領地裡七七四十九處泉眼已有多處乾涸,他眉頭蹙了蹙,剩下的似乎也不新鮮了。

大祭司雖眼盲,然心若明鏡,他不卑不亢道:“粗茶簡陋,還望大皇子莫要嫌棄。”

“無妨。”敖恒擱下茶杯,放眼環顧這陳舊的大殿,早在他沒出生時,蛟一族是如何鼎盛,乃至可以與海中龍族分庭抗禮,可惜時逾百年,水蛟一族棲息的泉眼處逐漸乾涸,而大海卻依舊平靜深沉,沉漸剛克。

他想著想著,眼前忽地劃過一雙黑曜石般明亮的雙眼,灼灼燃燒著,裡頭藏有桀驁和不馴,他%e5%94%87角驀地染上笑意,突然萌生了一種征服感——多麼野性而旺盛的生命力啊!

“我決定了。”

他笑得風輕雲淡,清風霽月,宛若翩翩佳公子,眼底卻流瀉出誌在必得的光。

“我要那個阿潯。”

☆、第62章 承君一諾

白姬聽到這裡,宛若身臨其中,不由自主地為阿潯接下去的命運捏了把汗,她幾乎是%e8%84%b1口而出,問道:“然後呢?”

“然後?”

司南離幾乎要笑了。

“恕我直言,難道你不希望她出事麼?”他深諳人性,知道人在困境,身陷囹圄中格外容易遷怒,哪怕身邊出現一些微妙,甚至無關緊要的變化,處於逆境中的人都會將它認作為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會破口大罵,自暴自棄,讓仇恨,嫉妒,衝突填滿內心的角角落落,也給予他在黑暗之中的有機可趁。

這種時候,不但不幸災樂禍,反而還報以關心,白姬的舉措在他看來,無非是礙於良知仁義下的虛偽罷了。

然白姬隻是怔楞片刻,淡淡道:“如果沒有她,那麼後來也不會有我。”

誠然,若阿潯還在的話,她和百裡之間又哪裡會有白姬什麼事,於公於私,於情於理,她都該盼望阿潯永遠消失才好。可,若這世上沒有了阿潯,她和百裡之間也就失去了那唯一相逢的契機,是以白姬懷著矛盾交織的複雜心情,看向麵前與自己麵貌相仿的少女。

“繼續吧,我想看看後來如何了?”

司南離沒有再次反駁,隻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畫麵一轉,炎熱的夏季到了。

阿潯坐在田埂上心不在焉地轉動著手指,一顆顆細小的水珠自水田中嘟嘟冒起,於陽光折射下散發著清澈的光輝,水珠凝結成一條食指粗細的小龍,半透明的龍爪龍須,活靈活現,小龍甩尾往半空一扭一扭地飛去,她托腮望著,視線放空,神情若有所思。

忽然,一隻夜隼掠空而來,猛地將小龍一劈為二,水珠四濺迸在她臉上,阿潯霍地抬眸,目光清冷,看見阿露兩手叉腰立在岸邊,盛氣淩人地看著自己,夜隼在她的指揮下快速劃過水田,隻聽刷刷幾聲脆響稻葉齊根而斷,阿潯立在水道中央,感覺一聲尖嘯的冷意自耳畔拂過,她側身一避,不動聲色地打開五指,將那猶在半空飛散的水珠瞬時凝聚在一起,手腕輕輕一翻,空中驀地出現一隻巨大的老鷹,雙翅打開幾欲遮天,它迅疾如閃電,倏然追上那夜隼,鷹喙猛地擒住它脖頸,隻聽一聲哀鳴,夜隼在老鷹嘴下分崩離析,同時,阿露麵色白了白,後退一步,惡狠狠地瞪了阿潯一眼,然後匆匆離開。

“她這是作甚?吃火炮了?!”雲芝不明就裡地問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嘁,無非就是龍王的隨從選中了阿潯,沒選她,不甘心來找麻煩咯!”

前次說到龍王派了侍從,原是為龍太子選妃而來,最終定了阿潯而阿露卻落選了。族人在私底下議論,阿潯得選是眾望所歸,誰讓阿露平素爭強好勝,驕矜自傲,慣會逢高踩低,不把彆人放在眼裡,若真讓她當選龍宮太子妃,往後能不能提攜蛟族還是懸而未決的事兒呢!相比之下,阿潯雖然平素野了一點,按照祭司的話講,沒半點閨秀該有的模樣,但是心善,人也實在,再者她父%e4%ba%b2是上任族長,比起阿露,更得老一輩的看重。

眾人打趣著阿潯:“以後你當了龍宮太子妃,天天綾羅不重色,日日珍饈杯盞高,可千萬彆忘了我們這群吃糠咽菜的窮苦%e4%ba%b2戚,大家夥可就指望跟著你發達了哈!”

又聽說這龍宮太子敖恒相貌生得極好,俊美無匹風流倜儻,有人幸而窺見他半張側臉,每每回想總是臉紅不說話,旁人連連追問下,才囁嚅地回一句:“生得可俊呢!”

大家一陣豔羨,又紛紛打量起阿潯的臉,她生得一張小巧精致的瓜子臉,皮膚白皙通透,陽光照在兩頰暈出粉嫩的紅,肌膚上有層細細的絨毛,少女飽滿無暇的臉頰宛若一隻熟透了的新鮮誘人的桃子。兩道遠山眉下是一雙烏溜溜的杏核眼,像兩股清泉,輕輕流淌入人心,若說阿潯哪裡生得特彆美,還真說不出來。但她就是淡淡的,輕輕潤潤的,談笑間有著旁人所不可及的勃勃生命力,讓人忍不住想去%e4%ba%b2近她,喜歡她,大抵這就是她所獨有的魅力吧。

而此刻,白姬正立在阿潯背後,眾人那種豔羨探究的目光仿佛也隨之投射在她的身上,她微側頭,目光裡映照出少女平靜的側臉,她低垂著頭,烏黑的睫毛輕輕蓋住眼簾,掩去一閃而逝的絕望。

她是不情願的。

白姬不經意間蹙了蹙眉,伸手撫上左邊心房,那裡有些沉悶有些刺痛,好像被一團雜亂的思緒一股腦堵住般,快要喘不上氣了。

“你猜百裡還會來麼?”司南離的聲音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他似乎很是享受獵物在臨死前的掙紮,那種奮力拚搏過後仍舊難逃厄運的頹唐感,享用起來真是格外美味。

“會。”

白姬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好似那個在忘川河畔痛哭失聲的人不是她一樣,她雙眼直視前方,黑眸中不帶任何情緒,隻是斬釘截鐵地說道:“百裡肯定會去。”

不為什麼,她就是這樣篤定。

語落的一瞬,天色驀地降下。

偌大一片黑夜,繁星點點,星羅密布。漫天星辰全部映照在一枚小小彩色的原石中,阿潯躺在床中,手裡高舉百裡送她的石頭,透過石頭,她所見的景象有一瞬間的扭曲,然而卻多了一份平日不曾發覺的綺麗和奇妙,相比之下,從前她所見的一切都那麼貧乏無味。

窗牑半遮,燭光搖曳,微弱昏黃的光落在一排蓋著刺繡紅布的金絲楠木箱子,古樸厚重,沉甸甸地壓在角落,蓋下一層灰撲撲的陰霾。

她翻過身,忽然感覺頭頂一暗,像是月光忽然涼了下來,抬眸,枕頭邊上落下一片斜長的影子。

砰砰,砰砰——

她聽到自己心臟有力地跳動著,有些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