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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甘藍 無所求 4285 字 2個月前

你是專門做西點的師傅?」

趁甘藍轉過來回答她問題的空檔,陳靜彤抓緊時間在手機屏幕按下了鍵,甘藍麵對她的偷拍無奈地笑笑,答說:

「不是,隻是西點,前段時間…做得多一點,烤箱,也是幾個月前才買的。」

甘藍對著烤箱的可視窗短暫地出神,然後套上厚手套,拉出烤盤來調了個頭,再重新放入。

出爐的時候,陳靜彤對著滿目的金黃又是一通拍照。幾人連吃帶聊了一會兒,葉紫便提出要回家複習了。

「我媽該催我了,她說就讓我玩兒兩個小時的。」

陳靜彤覺得有些掃興,埋怨說葉紫家裡管她管得太嚴了,因而隻得往甘藍要了袋子,把自己的戰利品一一打包。

她們二人走後,甘藍開始品味起郝廳長和葉紫這對母女的性格——葉紫的沉穩一定得於母%e4%ba%b2的真傳,隻是眼裡這份晦澀不明的陰鬱,倒不知是來自背後的什麽故事了。

彎下`身來收拾茶幾上的殘屑時,甘藍發現了一個白色紙團,展開來看,竟然是一張處方和一張取藥單。處方上,除了患者的姓名外,其他的龍飛鳳舞她自然是認不得,不過幸而取藥單子是打印的。

甘藍喃喃念出藥物的名稱,思忖之後,將兩張紙攤平折好,收在了抽屜裡。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7 章

臨近端午,除去發粽子和鹹鴨蛋外,機關單位還會給職工些商場代金券之類的福利。甘藍並不熟悉這一套,老老實實在外做事,直到眾人領畢,才去取了自己的份。賈有德見到她,關懷地詢問她東西是否都拿到了,甘藍點頭謝過他的關心。

「端午節領導們要在食堂二樓聚餐,你也上去做幾個菜、露兩手。」

說到「領導」二字時,賈有德總算睜開了眼,細小若刀裁的眼線裂開,滿口官氣地說著,好像他給了甘藍一次珍貴的展現機會。

甘藍亦配合地接受著指示,又和賈有德客氣地交談了幾句,才返回到後麵去準備收拾下班。

雷大媽進來,在甘藍手臂上戳了一下,指著牆角說:

「你那桶橄欖油,多虧我給你留下來,要不就被他們搶回去了。」

「原來還發了這個,真是謝謝您了。」

「我跟你講,」雷大媽把甘藍往裡推了幾步,神秘而嚴肅地說,「『坐山雕』她們在傳你的閒話,內容難聽得很!」

「坐山雕」是雷大媽私下裡對刁大姐的稱呼,甘藍不好沿用,隻疲憊地問她傳了什麽謠。雷大媽複述著她之所聞,至於其中是否有添油加醋,甘藍也說不清。隻是甘藍現在著實不想和這些臭蟲似的人物爭鬥,於是淡淡地聽了,並在臨走前把她那桶油送給了雷大媽。

到了黃桷蘭盛開的時節,街邊常能見到賣花的老婆婆帶一隻小凳和一個鋁飯盒擺攤。她們在麵前的地上鋪一方深藍色小墊子,更將一朵朵蘭花襯得嫩白。一天之內,花的價格會隨著新鮮度的降低而有所調整,比如清晨時五毛一朵,而黃昏時,花瓣已不再飽滿,便會以堆為單位出售。

上街一天,隻賣花未免太單一,因此這些老人們一般還會兼營些其他業務,例如賣鞋墊、賣%e9%b8%a1毛毽子等。傍晚收攤時,小小的鋁飯盒裡藏著她們所有的收益,錢被一張小花帕子妥貼包裹著,用於轉動一麵遲暮的生命之輪。

甘藍在一位老人麵前站住,蹲下來挑選起藍布上僅剩的幾朵蘭花。

「隻剩這些了,一塊錢,你都拿去吧。」

老人見甘藍的衣服上沒有扣子,於是在針眼裡重新穿上了線,問她要縫還是要彆針。

「您給我縫吧,我借點兒您長壽的福氣。」

甘藍撚起花束湊近老人,順手把領的粽子悄悄塞在了老人椅下。

她喜歡精致小巧的白色花朵,外表上的矜持,收納著泠泠的清香,即使枯萎逝去後,花魂也會不吝地徐徐散發出遺韻。

走到飯店外時,甘藍怔了一怔,隻見店麵的一半被隔了出來自成一間,此刻正由一隊工人在內裝修著,她於是疾步衝過去,見人便問道:

「怎麽回事?這店麵怎麽分成這樣了?」

工人們覺得莫名其妙,不太想睬她,隻說自己是收錢做工,哪知道怎麽回事。

「師姐,彆問了。」袁隨聽見甘藍的聲音,忙出來拉住她,「是師父決定把那一半租出去的,這樣也好減輕些店麵的開支。」

甘藍忿忿地把背包往桌上一丟,坐下來生悶氣。吳菁拿了水來給她喝,怯怯地勸她彆難受,說其實金師傅這兩天心裡也不是滋味。經他這麼一提,甘藍才想起來問金師傅哪兒去了。

袁隨正舉著%e9%b8%a1毛撣子給牆上的財神爺撣灰塵,回頭對甘藍說:

「師父叫上甘大叔回家吃飯去了,你去看看他倆吧,這兒有我們哥倆呢。」

聽見門鈴的動靜,周大娘雙手在圍裙上蹭著,跑出來開門,不忘罵客廳裡的金師傅一聲懶鬼。門剛打開,她懷裡就被甘藍塞進了兩大袋子零食,低頭一看,全是炒核桃、開心果一類她最喜歡吃的。

「誰讓我師娘是屬耗子的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甘藍已經能做到在老人麵前報喜不報憂了,一見到金師傅老兩口,她就隻記得自己女兒的角色,開始忙進忙出;一會兒問金師傅有沒有按時喝水運動,一會兒又和周大娘聊聊最近的股市行情,話題都儘量圍繞著他們的生活中心。

甘淩雲正坐在廚房裡擇四季豆,和甘藍點頭致意後,就繼續笨拙地去撕起豆角上的%e8%8c%8e了。

「甘藍過來!」金師傅舉起他的手機,在客廳裡喊著,「我這個東西壞了,你給我調調。」

現在的晚輩們都有一個職責,那就是充當長輩的技術顧問,不過解決的問題也通常是數碼界裡「%e9%b8%a1毛蒜皮」的小事,皆是像保存個文件、上傳張照片這類毫無技術含量要求、並且完成後丁點成就感也沒有的事情。

甘藍拿過來一看,立即笑金師傅太小題大作:

「這不是壞了,是版本太老,人家讓你升級!」

金師傅不解,抱怨說這些高科技總是一天一變、太難以捉摸,甘藍也懶得和他在此事上爭辯,弄好後就把手機遞還給他,站起來要回廚房去給周大娘幫忙。剛要挪步,金師傅又說他的登陸密碼記不得了,風風火火地去書房裡翻出個小筆記本給甘藍,道:

「你幫我輸,我手指頭太粗,老摁錯。」

甘藍依言做了,金師傅的老花鏡不在手上,便讓她念念都有誰給他發信息。

「胡叔叔、張阿姨,還有……白芷,都是祝你端午節快樂的。」

甘藍毫不抱希望地也摸出她的手機看了看,有種怪異難受的心情,而下一刻,她發現自己竟然嫉妒起金師傅來。

不再想念其他的內容,她把手機置於桌上,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卡,交給金師傅說:

「單位發的現金卡,您拿去買點兒什麽吧。」

「拿去給你爸去!」

金師傅擋開她的手,不再理她,埋頭鼓搗語音信息去了。↑思↑兔↑網↑

甘藍不敢違抗,轉而給了甘淩雲,後者果然如獲意外之喜,擦了手接過,又興奮地告訴甘藍說他拿到駕照了。金師傅聞言,立刻插嘴說這拿駕照的過程可算是風波四起,甘淩雲跟脾氣粗暴的駕校教練好幾次都差點沒打起來。

聊到興頭處,金師傅和甘淩雲都開懷大笑著,甘藍卻實在沒有興致,躲進洗手間裡拚命用冷水拍臉。

痕跡確是可以洗掉的,隻是紅腫的雙眼,卻毀掉了哭泣的不在場證明。

端午節當日,單位領導們皆以樸素著裝出席,先於禮堂裡參加了一場小規模的詩會,弘揚了某些精神,才又聚集到了食堂的二樓,準備用一切從簡的飯菜,來傳承某種傳統。

賈有德事先接到要求說:不許上山珍海味,桌上也不能見名酒名煙,於是他謹慎地傳遞吩咐下來,堅守在崗位上等待重要人物們到場。

就餐前,郝廳長心血來潮,認為這是個慰問餐廳基層工作人員的好機會,於是讓秘書來傳話給賈有德,說她想和食堂職工們握個手、說幾句話。賈有德心急火燎的,趕忙在樓上樓下召集了自己的人馬,整整齊齊站了兩排,姿勢僵硬地作迎賓狀。

一行人在門口出現了,個個西裝革履的,或不佩領帶,或佩顏色豔紅的難看領帶,有人穿著得體合身,有人腰身隻能圍訂做的皮帶。有人眉開眼笑,在人群裡如魚得水;有人寡言少語,於場合中如芒在背。

「怎麽搞得這麽正式?」

郝廳長仍舊著深色的小西裝,頭發一絲不苟地盤起,笑容顯得慈愛。

賈有德戰戰兢兢地說:「大家都是自發來等您的,您和其他領導們平時工作辛苦了,希望我們炮製的食物能勉強合您們的口味。」

甘藍被賈有德硬捏的「您們」這個詞,搞得胃裡一陣不太平,艱難地控製住了專管翻白眼的那根肌肉。

郝廳長說賈有德曆來就是崗位上的標兵,從他帶的班子就可以看出來。她做文章似的起承轉合了一陣,終於開始和列位職工握手。

這第二次正麵接觸時,甘藍恍然般一驚,忸怩之度也拿捏得剛好。郝廳長體恤地問了她幾句,正欲越過她,彷佛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倒回來抓住甘藍的胳膊,用開玩笑的語氣,自信地向人群炫耀說:

「我上次打飯的時候,這個小家夥管我叫姐姐呢!」

人群配合地迸發出笑聲,賈有德忙道歉,說他的工作做得不詳細,甘藍一見也連說對不起。郝廳長完全不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說她就是不喜歡和彆人拉開距離,這樣才是貨真價實的深入群眾。

一頓飯吃得和氣且秩序井然,大家都沒談工作上的雜務,保持著用正式的口%e5%90%bb交流非正式話題的「席風」。

飯畢,郝廳長帶頭打包了一盤紅燒排骨,稱浪費可惜,於是旁人也紛紛跟從效仿,把盤碟都「清掃」了,每人都整齊地提著一個小口袋散去。

終於熬到任務完成,甘藍活動著酸疼的右臂,和大門口的邱大爺道了聲節日快樂,緩緩走上了回家的路。

行至角落處一個已經收攤的報亭後麵,她聽見一聲車門關閉的響動——道旁一輛轎車裡下來一人,步履歪斜地走來,堵在了她麵前。此人看著眼熟,似乎是剛才飯局上被稱作朱處長的人,甘藍對他印象比較深,因為郝廳長席間一直在鼓動彆人給朱處長敬酒。

「你是食堂裡新來的?」朱處長打了個酒嗝,麵泛桃|色地說,「你剛剛和郝廳長都握手了,我也慰問慰問你,好不好?」

甘藍不知該進還是該退,想找個理由告辭閃開,手卻已經被朱處長牽了起來,他伸出左手在甘藍的手背上拍了拍,最後一下停留了許久,以至於從「拍」演變成了「摸」。

朱處長踉蹌地返回車中,左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