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芷似乎離人群遠了些,周圍的嘈雜聲弱了下去,「大巴開到哪裡?是岷山飯店旁邊麽?」
「對,你先回家吧,我已經上大巴了,大概要兩三個小時才能到,聽司機說成都方向暴雨,車速不敢太快了。」
甘藍聽到好像是開關車門的聲音,然後是白芷沙著嗓子對人說了一句「岷山飯店」,知道她應該是上了一輛出租車。
總是被她說很傻,難道現在的她不也一樣麽。
「你現在就過去的話,要等很久的……」
回答她的隻有輕輕的吸鼻聲,柔軟卻又強硬的堅持。
「那…你找個地方坐著等,像是賓館的咖啡廳什麽的。還有,如果等會兒電話斷了,就是我手機沒電了,不用擔心,知道麽?」
仍舊隻有一句小聲的「嗯」,甘藍清楚白芷其實有很多話要說,隻是向來逞強的她,不想用抽咽的腔調說太多話。在甘藍的麵前,她已經展現出太多次的「例外」了。
甘藍不停地跟她講話、安撫著她,可自己在車上也是煎熬難耐,特彆是當手機電量低的提示音響起、電槽顯示出最後一絲細弱的能量時,那根殘餘的小紅線,簡直成了救命稻草一般、係著兩人的心。
電話斷掉之後,甘藍覺得坐墊上像生了刺,可惜現在不是個需要「錐刺骨」的時刻,反倒是心急的程度讓她想要另一層意義上的「頭懸梁」了。
趙新語總算等到她掛了電話,湊過來問這問那的,甘藍卻隻用手掌來回揉搓著臉,極其煩躁的樣子。
終於熬到了入成都的高速公路收費站,使得甘藍第一次對「收費」二字產生了%e4%ba%b2切感——華夏兒女表達感情的方式就是含蓄,明明是想設個站台表示對歸家遊子的歡迎,卻非要板著臉以收取公路使用費為由,可謂曲線救國、用心良苦。
到達終點站時,所有乘客都忍不住站起來舒展身體,本來不過是趟五小時的飛行,現在折騰了近十小時,都能飛歐洲了。甘藍從架上一把抓下行李,左閃右避地穿過走道,跳下了大巴車。
一摸褲帶才曉得壞了,這下手機沒了電,上哪兒找白芷去呢。
正愁著,就看見麵前的一家已經關門的店鋪門外,有一個瘦弱的身影蹲在灰白色的卷簾門外。纖細的身形微微發著抖,雙臂緊抱著自己的身體,想要維持一些溫暖。
甘藍把行李「啪」的一聲扔在了原地,兩步跑過去,拉開了自己羽絨服的拉鏈、%e8%84%b1下,裹在白芷身上,再把人抱起。
寒風馬上鑽進身體的各個毛孔,甘藍的牙根兒都打顫了,但也更是心疼隻穿一件毛衣等在這裡這麽久的白芷。此時的白芷就是個冰人,除了滴落進甘藍衣領的眼淚,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暖意。
「你傻不傻啊?這樣多冷……」
「甘藍,你的行李。」趙新語把行李箱拉到甘藍身邊,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靠在她身上的白芷,「我去給你們攔輛車,要不她會凍壞的。」
甘藍感念地謝過她,拉了行李箱,攬著白芷走到路邊。
趙新語幫她們關上車門時,對甘藍說:
「祝賀你啦甘大廚,過完年解了禁,我來找你們玩兒!」
白芷知道自己模樣有些狼狽,因而一直把頭藏在甘藍頸窩,車開出幾步後,才低低地出聲問道:「她是誰?」
「同行一個廚師的女兒。」
甘藍簡略地回答著,伸出手把羽絨服的帽子給白芷戴上,看見她凍得通紅的鼻頭,便將自己的手嗬暖了輕輕覆捏上去。
她們擇近路去了白芷家,一進了屋,甘藍就手忙腳亂地把所有跟暖氣沾得上邊兒的電器都打開,把白芷捂在毯子裡,然後去浴室給她放熱水。
白芷在床上待不住,裹著毯子到浴室裡守著她,甘藍便把電暖器搬進來,插在一個碰不到水的安全角落,再任白芷擁著自己。
浴缸裡的水位逐漸升高,泛出的熱氣很快溢滿浴室的上部,靄靄的,像朵雲。
「再也不許坐飛機了。」白芷聲音甕甕地說了這麽一句。
甘藍笑了:「這不是因噎廢食麽?再說,也沒真『噎』啊。如果是真…你彆掐我…『噎』了,我就變成田螺姑娘,每天趁你不在的時候悄悄給你挑水做飯,再留下個蛛絲馬跡什麽的,讓你猜到是我,嘖嘖嘖,多淒美的故事啊。」
「你挑哪門子水?」
「洗澡水也行啊,」甘藍說著就去查看了浴缸裡的水位,「差不多了,你進去好好泡泡,衣服%e8%84%b1好了拿給我去洗。」
甘藍取了把凳子來給她放衣服,轉過身要走,袖口卻被揪住了。
她問怎麽了,白芷並不說話,隻是低著頭在她麵前褪儘。
甘藍看著她娉婷的背影入浴,撩起漾漾的水聲,花影重重。
「那我…洗衣服了。」甘藍愣愣地抱著衣服到另一邊的洗衣機麵前,把外衣放進去,手卻僵在空中,出了好半天神才想起來去按按鈕。她甩甩頭,挽起袖子,拿了洗衣液去水池裡手洗剩下的貼身衣物。
洗衣機按照程序運轉著,水流或是刷刷地打在缸裡、或是咕嚕咕嚕地和衣服攪動玩耍。
「你以後,還敢不敢那樣了?」
甘藍疑惑地尋聲望去,眼底收納進一片月華的姿采。
擰乾衣服在一旁架上晾好,甘藍走過去,在浴缸邊上坐了,俯身%e5%90%bb了%e5%90%bb她肩上殘霞的色澤。
「不敢了。」
白芷抬手,兩指搭上甘藍的臉頰,再拂過耳畔,停在頸上。
甘藍再也受不住那雙攝魄的倦眼,傾過去,見白芷雙眸已閉,於是玩心起,逗留在%e5%94%87前。
「再泡水要冷了,起來,我給你擦乾。」
白芷再睜開眼時,見甘藍竟然拿著浴巾站在一旁,於是猛站起來,有些羞恨地瞠她一眼。
一手扶了白芷踩在墊子上,甘藍還真就細心擦拭了起來,擦乾後迅速地給她裹上浴袍,拉了她在臥室的沙發上坐了,麵前烘著暖氣,又站在後麵幫她吹頭發。
到八分乾時,甘藍怕吹太久了會頭疼,於是關了吹風機。
「甘藍,我是不是太喜歡你了,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喜歡是有限的,比如…能裝滿一瓶子,那萬一有一天,我用完了一整瓶……」
許久沒有回音,白芷臉上燙燙的,微微側轉頭,想知道甘藍的反應,不料甘藍已經彎下`身,自後麵圈住了她:
「白科研員,你自己聽聽,剛剛您都說了些什麽傻話。」
白芷撇開頭:「還沒輪到你說我傻。」
「我不是忠犬八公麽?那這樣吧,如果哪天你不喜歡我了,我也找個機場或是車站去,等你一輩子,一直到變成小老太太,一直到死,然後讓當地的居民也給我塑一個銅像,成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雨夜(三)
作者有話要說: 武媚娘複播後的性質
╮(╯﹏╰)╭
就這樣吧
雨住了,冷月在天際裡拋出寒光,周圍的煙雲是她卸下的殘妝懶懶,嫋嫋婷婷。
窗外樹影婆娑,枝條牽著幾片殘葉起舞,靜謐的寒夜裡,草木依舊是一片多情之態。
又何況人哉?
甘藍承認,她做不了那麽久的柳下惠。
她自小渴望%e4%ba%b2情、友情,後來大了,渴望柔情和愛情,也經曆過相信海誓山盟的癡傻年紀。
可是今番和白芷,她真是覺得不一樣了。比起總是給她注入絕望的顧梓漣,白芷對她的感情像是一件在織縫中的鎧甲,細密地圍在她心房。
她將溫香軟玉攏在懷裡,再輕輕護住白芷,讓她平躺在身下,謹小慎微,一肘撐在她肩側,一手抵在枕邊。┇思┇兔┇網┇
%e4%ba%b2%e5%90%bb是戀人之間的沉%e5%90%9f互訴,甘藍起先還似在初秋沾著露珠的紅葉上輕觸,帶得白芷檀口微張,兩人便在這蘭香馥鬱的開合之間逡巡。
約是一個夢那麽久,才分開來調整鼻息。
白芷一隻手臂懸在甘藍頸上,雙目染儘微醺之色,她將眼神移開些微,動指扯了扯甘藍的衣領。
甘藍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羊毛衫和牛仔褲,而白芷的衣帶早被除去,滿室花色。
她站起來去解禁錮,卻看見最珍貴的一景:白芷腮上抹著兩朵淡雲,睫毛低垂,露出少見的羞赧之色。
將台燈的光線旋暗,甘藍重又回到那層層的□□中去,白芷伸手散開了甘藍的長發,兩片雅致的黑色融會在一處,像增添了一襲綢緞。
追隨著對方無痕秋水般的瑩白肌膚,撚動寸寸柔嫩的凝酥,%e5%90%bb如朝聖者的腳步黏滯地徘徊,白芷覺得甘藍像旭日下細細的和風。
緩緩拆開香露深鎖的紅梅嫩蕊,甘藍停駐著,守候花開。
她探查而顧慮的目光散亂地打在白芷麵龐,白芷察覺到她的詢問,曖曖的眼眸微啟,給她一個安心的淺笑,將雙臂圈上甘藍頸項。
甘藍耳際彌漫著香息,也一度是模棱不清的低訴,她含了過來,品嘗所謂雲雨,直至纏綿動人那刻到來。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八點。
甘藍低頭看著和自己偎在一起的白芷,偷笑了片刻——這樣黏人的模樣還真是難得。再回頭確認時間,不禁猛然想起師父昨晚安排了拜灶神爺來著,她心裡咯噔一下,根本不敢去看手機。
一陣輕咳的聲音,甘藍想果然不妙,覆掌在白芷頭上探了探,確實在發熱。
跳下床,麻利地衝進浴室淋浴更衣,再奔進廚房打開冰箱,甘藍傻了眼——大年二十九,冰箱裡隻有一隻%e9%b8%a1蛋,這女人還過不過日子了。
用這救命%e9%b8%a1蛋做了一小碗%e9%b8%a1蛋羹,甘藍端到臥室裡,輕輕搖醒了白芷,看她慢慢喝了,便又去藥櫃裡找了退熱的藥給她吃。
「你的冰箱又空空如也了,我現在去超市給你買些吃的屯著,反正過年你去外婆家,我不用擔心,但是過年之後,就不可以再這樣了。」
收了碗,她安排白芷繼續躺下發汗,白芷不肯,堅持說她走得動,要一起出去。
甘藍強不過她,隻得給她裹了加厚的羊毛衫丶羽絨服並圍巾手套,才願意帶她出去。
「你忘了什麽沒有?」走之前,白芷突然責問道。
「嗯?…哦…」甘藍會了意,怯怯地笑了笑。
「在書櫃第二層的架子上,自己去拿,你要是再…如果你還敢的話…」
「不敢了不敢了。」甘藍取下鑰匙,鄭重地放回衣袋裡,還故意當著白芷把口袋的拉鏈拉上。
還好超市照常營業,看著白芷在前麵不時從貨價上拿下一兩樣東西,再和她徵詢意見,選出一件放進車裡,甘藍覺得,跟她在一起,就連逛超市都是甜蜜的。
走出超市門的時候,白芷高興地接起一個電話:
「舅舅!你們到了?」
「我…等會兒就過去吧。」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甘藍,「對,正和她在一起。」
甘藍一驚,聽出對話裡居然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