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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甘藍 無所求 4324 字 2個月前

同意改善飲食、加強運動、更不能在小輩麵前丟臉。自此,他油條肉餅的早餐就被換成了甘藍熬的五穀雜糧粥,午飯在甘藍和白芷的監督下控製碳水化合物的攝入量,晚餐前則由師娘看管著喝下一大杯蔬菜汁。

早晨去飯館上班前,甘藍會陪著金師傅在萬福橋下的河邊繞行一圈,可就這麽一點運動量,卻足以讓金師傅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額上汗滴顆顆滾落了。而每到這時,甘藍都會調皮地去數汗珠成串的串數,說是要看金師傅在古代是個%e4%ba%b2王還是郡王。

「你個死女娃子…沒個…老少次序了。」金師傅大口呼著氣,又指向近在咫尺的餐廳大門,說:「你先進去給我沏壺茶,我歇口氣。」

甘藍得令,一溜小跑進了大堂,跟所有人道著早安。

金師傅總算緩過了勁,正抬%e8%85%bf要向階上邁,角落裡悄無聲息地冒出一個身影,在他肩上一拍。

「金大哥,還認得我不?」

麵前之人剃著極短的平頭,以至於頭皮完全可見,這些「發刺兒」已經花白,額上抬頭紋深重,是長期操勞的例證。眉眼中參雜著與周遭的格格不入之氣,有呆滯、有恐懼,又有為了掩飾前兩者而刻意武裝的敵意。

金師傅深感來者不善,心裡做起了謹慎的猜測,看著高出自己一頭的來者,他眼中聚散著不安的色彩。

「二十五年前,你幫了我一個忙,我叫甘淩雲。」

金師傅大驚,可畢竟是閱曆豐富之人,即刻就將多餘的表情收拾了起來。

常年在「朝天樓」門口擦皮鞋的老譚,打一開始就覺出兩人間的不對勁,趁著沒人注意,他腳尖粘地地小心踏進了餐廳,驚慌失措地去找小唐:

「唐幺妹兒,快去把你們廚房頭的小夥子些喊出來,金大爺怕是惹上那條道上的人了!」

小唐聽得迷迷糊糊,可老譚不容她再問,乾脆自己闖進了後廚,嚷起來:

「快快快!你們師父遇到袍哥了!」

「燒白」顯然不知道「袍哥」是什麽意思,老譚急得火上房:「就是黑社會!黑社會!」

甘藍和袁隨都扔下手裡的活兒,搶先趕了出來。走到大堂時,見金師傅已經領著一個穿夾克的男子入內,男人麵容蒼老,但體格高大,形容確實有幾分戾氣。他一眼便盯上了甘藍,但目光閃爍,氣勢一下弱了大截。

甘藍也逐漸覺出他身上的不對,仔細在記憶中翻檢搜尋著這張臉。

「師父,這誰?」袁隨警覺地問。

老譚躲在他們身後,壓著嗓子說:「就是他!」

金師傅雖麵色依舊凝重,但也不似先前那樣緊繃了,安撫眾人道:

「我的老朋友,二十多年不見了,哦,他還沒吃早飯,『燒白』你端幾籠包子來。」

說畢,金師傅又意味深長地看著甘藍說:

「甘藍,你把昨天我收起來的生豆漿煮了端進來。」

兩人就這樣進了雅間,金師傅隨手還把門帶上了,更添大家心中不解。

「你們說,師父是不是借錢去搞傳銷,老糊塗被人騙了錢,彆個現在來收債了?」袁隨鍥而不舍,非要探聽出個虛實來,不料卻被小唐在腰上一掐。

「這種事情,也隻有等到你老年癡呆之後才會發生!」

大家都笑起來,沒想到小唐也修煉地這般伶牙俐齒了。行將散去時,正逢白芷來前台點帳,嘴快的袁隨立即對她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白芷朝雅間的方向掃了一眼,曉得袁隨的話多半誇大其詞,便到後邊兒去找甘藍了。

沒想又撲了個空,白芷有些著惱,最近她隻要是找甘藍,十次倒有八次見不到人。隨便抓一個人問清,白芷徑直去了儲物室。

「甘藍,你最近怎麽了?老躲著我乾什麽?」

甘藍正拿著一個大鬥往鍋中舀豆漿,聽聞這一聲,慌張立現。

白芷站在儲物室門口,冬季的陽光雖薄,卻足以在她的身上%e5%90%bb出妖嬈的輪廓。她身著一件紫色大衣立在光影裡,圍巾鬆鬆裹著,讓人遐想她頸部的氣息和溫度。圍巾垂下的部分充當了大衣的前襟,露出裡麵單層的襯衫,果然,她也是個隻怕臃腫而不怕冷的。

甘藍被問話堵得無從回答,瞳仁閃避地滑動著,淡粉色的嘴%e5%94%87閉合,加上凍得微紅的麵頰和鼻尖,楚楚可憐之態看得白芷馬上懺悔起來。

「你彆介意,我跟你開玩笑呢,剛剛我聽說……金伯伯有貴客來?」

「對,但我不認識那人是誰,隻是師父讓我煮些豆漿端進去。」

白芷這才聞到生豆漿的味道,覺得和煮過的確有些不同,瞄了一眼甘藍手裡的鍋,又問:

「就隻喝這個?我去沏壺茶吧。」

甘藍站起來往前走一步,白芷會意和她一起走出,甘藍朝一個小幾上努嘴:

「這壺裡是我剛剛沏的,」她又勉強笑笑,「待會兒我一塊兒拿,你去前麵忙吧。」

甘藍不敢去看白芷用何種眼神瞅了她,隻知道邊上人沒有再說話,但也不離開,而是就在一旁守著。待她將豆漿煮開,灌進一個有把的敞口瓶裡,再拿了兩個小杯拈在另一手兩指間,才困窘地發現自己拿不了茶壺了。

「我就是要看看,你怎麽『一塊兒拿』。」

壺上多出一隻手,白芷過來在她耳邊輕飄飄地扔下一句,先走出去了。

她們二人進去時,桌上的包子已經去了半屜。甘藍總覺得,一靠近這個男人,就讓她身心都感受到異樣的頻率。

上前去給二人摻豆漿時,甘藍亦察覺到了那男人的緊張感:大概是不好意思,他扯了幾截長短不齊的衛生紙去擦吃包子的油手。而因為他手粗,幾下搓揉間就將紙擦爛了,於是又窘迫地去扯了些來包起,站起來去找垃圾桶。

「金伯伯既然有多年不見的老友,今天就不用在這兒勞累了吧?」白芷似建議又似疑問地說著,陪著在一旁斟茶,因不知如何稱呼,隻能禮貌地笑笑。

「沒得啥子,甘藍,你過來。」金師傅開口時,一貫嵌著笑意的臉上,隻有嚴肅冷峻。

甘藍背著手站過去,如同放課後被老師留下來的孩子。

「你媽媽生前一直給你說,你爸在你出生前出車禍死了,她撒了謊。」

甘藍猛抬起頭瞠視著金師傅,驚懼地斜過眼去看了對座的男人,甘淩雲垂著頭,雙肘撐在桌上,握拳的手指不停抓撓著手心。

「你媽懷你的時候,你爸幫人打群架,捅死了人。那個時候在嚴打,判得很重,無期,但是他表現好減了刑……」

「師父你亂說什麽呢…亂說什麽呢…」甘藍麵上顏色已變,困在眼中的水汽止不住脈脈成行。心臟在她%e8%83%b8腔捶擊出奇怪的節奏,血液也以混亂的方式奔流。

白芷聽得更是無措,但她確定的是,金師傅絕不至無聊到在這種事上騙人。

「你爸就是他,他叫甘淩雲,出來後就一直找你。前段時間他在電視上看到你做菜,才開始守在我們飯館門口等你。」金師傅仍舊陳述著,連白芷都覺得有些殘忍了。

對麵的男人顫顫地站起來,發聲像咿呀學語的幼童一般生澀:

「甘…甘藍…我是……」

「你不要說話……」

甘藍耷拉著頭,誰也不去看。

「我不管這些,我認誰當爸,誰才是我爸……師父,你才是我爸!」

金師傅紅著眼眶站起來,要厲聲叱責,可甘藍已經奪路而逃。白芷追出去前,有些埋怨地回頭說:「金伯伯,你這樣也太……」

甘藍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飯館,此時文殊院街上最有名的點心鋪子已經開了。排隊的長龍裡簇擁著男女老少,爭先恐後地揮舞著手中的票子,喊著「給我兩斤桃酥!」、「稱一斤蔥油酥!」或是「黑芝麻白芝麻糖一樣一包!」,就像都把點心當飯吃似的——這繁冗之景幾乎日日如一。

白芷沒有多想,自後麵握了甘藍的手,果然如她所想一樣冰冷。↓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師父就是不想要我了,才編這些。」

「這就胡說了,你師父要是有這心思,還用等到現在?」

過了一條街,甘藍停下站住。

「……我想請假。」

「請多久都可以,我陪你回家。」

步行十分鐘就到了甘藍家,一路上,白芷都會不停側仰起臉去觀察甘藍的神情,怕她哭了,自己卻沒及時去擦拭;又怕她不哭,憋得心裡難受。

進了門,甘藍也無心去換鞋,自顧蜷縮在了沙發一角。白芷在她頭上拍拍,覺得房間內有些森冷,就自作主張地打開了空調。

如果說北方的冬季冷得雷厲風行、豪放不羈,那南方的冬季絕對可謂是拖泥帶水、暗箭傷人。北方雖然溫度低,但是大風刮得敞亮;南方雖然暖和些,但是陰風吹得鬼魅。北方即使大雪壓頂,但你隻要不去雪地裡滾、冰窟窿裡淘,就能保一身乾爽;南方就算是隻落小雨連綿,但根根銀針見縫而入,頑固地待在牆壁裡、衣櫥內、棉被間。加之南方沒有供暖,而熱氣重量輕,俱盤旋在上空,因而安在高處的空調總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強給主人提供一絲暖意。

白芷去倒了杯熱水來,放在茶幾上,見甘藍還把腦袋藏在兩膝間,聽見吸鼻聲,便過來蹲在她麵前,抽了紙溫柔地替她揩拭。

「我沒關係的,不要把你的事情耽誤了。」

白芷聽了,又心疼又有些氣惱:

「你現在就是我的事情,彆一個人強撐了,我懂你,不是麽?」

甘藍不說話,歉疚地斂著眉,白芷抬手把她眉頭的淺壑拂散,繼續溫聲說:

「你想傾訴,我就聽著;你要是想就這麽待著,我陪你。」

她又抽了兩張紙疊了,夾覆在甘藍鼻子上,甘藍慌忙按住擤了,麵露羞赧。

房間裡稍暖和了些,白芷把大衣和圍巾%e8%84%b1下,到衛生間擰了個熱毛巾給甘藍擦臉。

「乖,擦擦,老用紙臉疼。」

聽話地擦拭起來,甘藍此刻像隻雨天裡被人收留的小貓。

「你媽媽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嗎,乾脆這周末我們就一起去青城山吧,去看看你媽媽,說不定也能想通一些事情。」

甘藍聽著她用流鶯般的嗓音說這些暖言軟語,抑製不住,稍微抬起目光來看兩拳遠處她的臉——她雙眸中鏤刻著毫不保留的關切,卻又隱藏著某種邈邈難尋的超然、她無論如何也褪不儘的孤傲。

「嗯?你覺得呢?」白芷表麵是在征求她的意見,實際上卻已經到處在找她的筆記本電腦了,「不知道現在訂房間還來不來得及。」

甘藍清了清嗓子,鼻音濃厚地說:「白芷,你真不用這樣,我能緩過來。」看見白芷陡然涼下來的目色,又吞吐道:「我沒那麽脆弱…你去忙你的吧…」

見白芷拿起了圍巾,甘藍暗暗捏緊拳頭。

「想攆我走?先說說你最近怎麽了?」

甘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