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1 / 1)

白芷甘藍 無所求 4314 字 2個月前

不許亂叫「二老板」,又改口道:「白…白…」

金師傅在一旁看不下去:「我看你就是個二百五!剛剛還滿嘴跑火車,現在你那%e8%88%8c頭%e8%84%b1軌了?」

白芷笑起來,隻好自己從愣愣的甘藍手裡拿過一袋子東西,又轉過頭,假裝失望道:「我都記得你叫甘藍,你卻忘了我叫什麽了麽?」

甘藍回過神,追上正往廚房去的白芷,連說幾個不是的,認真解釋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叫白…」她聲音弱下去,「…白芷,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隨便能叫的。」

「名字起了不能叫,那用來做什麽?」

看見甘藍額頭一層薄汗,白芷抽了一張紙巾給她。

甘藍謝著接過擦了汗,囁囁嚅嚅地,又轉過身去用熱水洗手。

熱水器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水池裡騰起白煙。

「你回客廳和師父師娘聊天吧,這裡交給我就好。」

白芷在旁邊一件件地將甘藍買的材料取出,聽見甘藍趕自己,就開玩笑說:「果然大廚們做菜都不喜歡閒雜人等在場嗎?」

見一句話又憋得甘藍麵上一陣羞赧的紅,張合著嘴一個勁地說不,白芷才又正色說:「你我都是小輩,哪有讓你一個人在這兒忙活的道理?就算我是外行,打個下手洗菜擇蔥總可以吧?」

甘藍臉上依然是不爭氣的色澤,如同煮熟的螃蟹,老實地「哦」了一聲,開始著手處理烏骨%e9%b8%a1肉。她額前掉下一縷沒紮緊的頭發,掃得臉頰十分癢癢,可恰巧手上又沾了油,於是隻用肩膀不停蹭著。

「幫你撩起來吧。」

說時,白芷就已經伸手把頭發壓在了甘藍耳後,無比自然。

她清清涼涼的指尖滑過甘藍的太陽%e7%a9%b4和耳廓,讓甘藍覺得很舒服,而身上的一股子緊張感,也因此去了半截。

交談之間,甘藍發現白芷是個相處起來讓對方很愜意的人——白芷的見識很廣,所以跟她聊天不用擔心話題會告罄;她對事情的看法很有主見,但沒有太過尖銳的偏見,因而給了對方很大的拓展餘地,使談話保持進行下去。

甘藍最喜歡的,是白芷談話時專注的態度——她會誠懇地凝望你的眼睛,確定自己理解你的用意再做答覆,而如果直視讓你感到不適,她會暫時將視線輕移至你的其他五官,但是時間拿捏得當,不會給你一種被審視的錯覺。

這種百分之百的注意力給予,讓甘藍受寵若驚,想不到擁有一個好的傾聽者竟是一件如此暖心的事情。

飯菜上桌時,金師傅正叼著一根煙在拔紅酒瓶的軟木塞子,甘藍趁他一個咧嘴,順手把煙抽了出來,拿去水池裡衝滅了,又伸手把廚房窗子拉開些,好通風散散氣味。

「誒我說,你個死女娃子要造反?」金師傅正準備發作,又發現什麽不對,「你最近……你把煙戒了?」

甘藍斟著酒,頭也不抬地說:「我又沒癮,哪兒用戒?以前還不都是舍命陪師父麽?」

「喲嗬,還真是近朱者赤啊。」金師傅拉著白芷在上席坐了,語氣酸酸地反應著情況,「小芷你看,這個小崽子平時野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是在你麵前說話就跟蚊子哼哼似的,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白芷聽了,看向正在擺筷子的甘藍,覺得她就是個局促而怕生的小孩子,內心周到而細膩,卻被表麵上的大大咧咧掩蓋著。

「哪裡,我剛剛可跟她學了不少呢,比如要在泡菜壇裡放上幾個當歸,粉蒸排骨裡麵淋上一點醪糟汁,涼拌菜預先碼上一些紅糖……」白芷認真地羅列出她剛剛才取到的經,挑眉看向耳根通紅的甘藍,「是吧,甘大主廚?」

金師傅布置著桌上的碗盤,扭過頭指著甘藍對白芷說:「那些都是雕蟲小技,你不要把她表揚太狠了,不然她%e5%b1%81%e8%82%a1翹上天。」

師娘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數落金師傅的機會,一入座,就迅速將話題掰回了金師傅的抽煙史,又搬出近期的體檢報告做佐證,控訴著金師傅的冥頑不靈。

「家裡給他買了那麽多瓜子花生占著嘴,他個背時的還是非要抽,本來就有三高……」

「誰要跟你一樣嗑得滿嘴瓜子牙,多難看!」金師傅試圖把嘮叨扼殺在萌芽階段。

「比你一口爛黃牙好看!」

於是兩人掐架的重點又轉移到了美觀問題上,進而一發不可收拾。

甘藍的額頭枕在手背上,先還隻是隱忍地抖動著肩膀,後來乾脆「嗤」地笑了出聲。白芷以手握拳抵住臉頰,想淡化自己的笑容,聽見甘藍的笑聲,側過頭報以求助的眼神。

甘藍捏起細長的高腳杯頸,在白芷的杯上輕輕碰了,柔聲說:「Welcome back.」

一頓飯吃得很高興,飯後白芷坐了會兒,也就起身告辭了。甘藍一直把她送下樓到單元外,才又興衝衝地把車裡的書架部件一一拿了進來,一路上都吹著口哨,毫無午後的倦意。

仔細讀了說明書,又將各類釘釘鉚鉚都分類後,甘藍開始按著步驟組裝起來。

金師傅接了一個電話,似乎是白焰朗打的,便到陽台上去接了。甘藍並沒刻意去偷聽,隻是金師傅一來不防她,二來嗓門兒大,所以難免捕捉到些隻言片語。

「嗯,小芷來過了……你不要著急,她今天是來看我的,你的事情我曉得慢慢跟她說。」

這句話說完後,金師傅又順勢責怪了幾句,大致是說白焰朗怎麽對不起白芷母女二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雲雲。

「你那個手術還是不要拖了,之前就是拖才成現在這個樣子。」

又簡單囑咐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金師傅掛斷了電話。

外麵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是金師傅拿了聽可樂進來遞給甘藍,讓她休息休息,甘藍知道他有話說,就歇在一把藤椅上等他開口。

「去年小白不是查出來肝臟裡麵有個腫瘤麽?」

甘藍剛咽下一大口可樂,聽金師傅這麽說,打了個嗝,點點頭。

「結果他那個老婆,非讓他吃啥中藥,現在腫瘤就拖大了,醫生說最好做手術切除。」

甘藍耷拉著眼皮問:「成功率有多高?」

金師傅見她已經喝完了可樂,就拿過來把半根菸扔進裡麵熄了,說:

「醫生啥時候給過準話?還不是拿些神神叨叨的話來跟你打太極,反正我也記不得。」

從金師傅之後的話裡可以聽出的是:白焰朗對自己的估計不樂觀,對現任的老婆又不放心,還是想讓白芷幫襯著打理飯店的事,白芷要是實在不願意,他就把飯店打給金師傅。

金師傅則推說自己年齡大了,再也做不動餐飲,但其實還有其他原因,而據他說,是因為:

「小白那個老婆胡麗,是個難對付得很的角色,小芷小時候被她欺負的那個樣,嘖嘖嘖…我都看不下去,今後要是爭起來,簡直給白芷捏把汗。」

末了,他又叮囑甘藍:「你也千萬不要去惹胡麗那個婆娘,聽到沒有?!」

長長地「哦」了一聲,甘藍拿起了一塊隔板繼續剛才的組裝,金師傅則出去找人下棋去了。

頭腦中映出一個縮小版的白芷,一定是瘦弱蒼白的樣子,甘藍想像著這樣一個身形被後媽欺負的場景,眉頭蹙起來,緊緊扭上了最後一顆卯釘。◎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 章

白芷讀研究生的時候,在學校的Multicultural Center(多元文化中心)做兼職,在一次中國春節的活動上,她認識了留學生兼老鄉的莊良。也正是打著老鄉的旗號,莊良第一次見麵就要了白芷的手機號,而白芷也沒多想就給了,因為□□工作的關係,她的通訊錄裡本來就躺著各種人物的號碼。

可沒想到的是,那之後,莊良的造訪成為了例行看望,電話短信也成了日常問候,更是逐漸地把陪伴上下學的角色也攬在了頭上。白芷的身邊不乏男生的出沒,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早在高中的時候,班上就有個叫Josh的男生喜歡過她,一開始隻是在儲物櫃上給她貼小紙條,後來演變成每天晚上滑著滑板到她舅舅家門口蹲點,可是隻堅持了兩個月,Josh就把蹲點地址改在某個啦啦隊隊長家門口了。

再是大三滿21歲,也就是美國人所謂可以「legally get drunk」(合法醉酒)的時候,一個追求了白芷許久的男生拿著半打啤酒到宿舍找她,說是慶祝她的生日。沒喝幾杯,那男生就當著室友的麵%e4%ba%b2上了白芷,惹得幾個室友誇張地「woo」了起來,可白芷卻討厭極了那樣自以為是的態度,當晚就發短信和那男生斷了乾係。

這些速食麵一樣來得疾去得快的感情,白芷接受不了,她覺得自己骨子裡保留著東方人對韻味的憧憬。所以,當文化中心的同學用美國女生獨有的嬌嗲口氣評價莊良說「He’s quite a keeper.(他是個難得人選)」的時候,白芷覺得,也許就是他了吧。

畢業的時候,莊良沒有找到工作機會,也沒有合法的居留身份,因而必須回國就業,白芷去機場送他的時候,他祈求似的說:「我等你!」

白芷淡淡地說「好」,可她想的卻是:即使不是男女朋友,有這樣一個哥哥也很好吧。

而據後來的事實看,莊良也確實履行了諾言,還在回國後幫她照顧年邁的外公外婆。可諸如此類的行為,多數換來的是白芷內心深處的自責,對她而言,如果感情是筆財富,那麽她的帳戶上根本是空空如也,無論如何也無法對莊良進行支付,於是她一度認為自己病了。

她母%e4%ba%b2韓夜曾對她說,一定要找個愛自己的人,不要因為一點悸動就去衝動,可白芷並不確定,這是否意味著自己就應該身陷被動。

這就是她懵懂雜亂的愛情觀,曖昧不清,一點也不像川妹子一貫直來直去的風格。

然而,除去渾渾噩噩的感情史不談,用《紅樓夢》裡李紈評價王熙鳳的話來說,白芷其實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從那天金師傅找自己吃飯的時候起,她就料到白焰朗一定拜托了金師傅當說客,隻是並未猜到待說服的內容是什麽。所以當金師傅再找她去店裡說是有事要告訴她時,她毫不意外地跟他進了雅間。

靜靜地聽完金師傅的敘述,白芷冷冷地哼笑了一聲: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麽?所以他覺得我媽和我給他收拾爛攤子,就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吧?」

金師傅無從回答,隻說:「他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手術時間定下來了,下個月初。」

這下白芷沒有吭聲。

金師傅又無奈地說:「他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但是你也要這樣想:這個館子,以及他的其他財產,本來就有你的份,給你打理也是應當應份的。」

白芷靠在椅背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