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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甘藍 無所求 4294 字 2個月前

,手指捏著鼻梁,吐了幾個字:「我不稀罕!」

這樣的態度在意料之中,所以金師傅反而認為多說無益,不如扯點閒篇兒,誰料小唐這時敲了門進來,看上去十分羞怯窘迫。

「店裡來了兩個外國人,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麽,能不能…請白小姐幫幫忙?」

舉手之勞,白芷當然不會拒絕。

在大廳裡和兩個加拿大背包客說了半晌後,白芷徑直去了廚房,剛一開口,裡麵就頓時炸開了鍋。其實豈止是他們,恐怕任何一個四川人、乃至中國人也沒做過這道菜,所以白芷也跟兩個加拿大人確定了好幾遍,誰知其中一個居然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讓白芷看了哭笑不得,隻能拿了進來遞給他們。

幾個人湊成圈一看,好家夥,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天津飯」幾個字,「飯」字是工工整整的繁體。

「這…哪兒有這道菜啊?」季然覺得胡鬨,退回去接著照顧鍋裡的魚。

袁隨撓著頭皮,調侃說:「這是第九大菜係?」

「燒白」細聲細氣地問:「不會是揚州炒飯,隻是他們抄錯了吧?」

白芷覺得這差彆也太大了,有些牽強。

等了等甘藍,見她還是不說話,白芷向外走去:「我還是出去告訴他們沒有這道菜吧。」

「不用,我試試吧。『燒白』,幫我打兩個蛋。」甘藍的聲音。

除了季然,大家都停下手來看她做這道聞所未聞的「天津飯」。隻見甘藍取來兩個盤子,分彆在上麵倒扣上兩碗壓得實實的飯,利索地切了幾種蔬菜成丁,又接過「燒白」打好的蛋,往鐵板上刷了一層油,煎起兩個蛋,又用另一邊的旺火做澆汁。幾分鐘後,蛋皮被依次罩在碗型的飯上,再淋上了一層滾燙濃厚的汁。

配上兩個勺子,甘藍便讓小唐端了出去,又拜托白芷去問問是否對口味。

白芷和金師傅一起回來,隻說了一句:「你神了啊,這樣都能做出來,不會真是猜的吧?」

她帶著笑意的音色活潑而跳躍,引得甘藍的眉眼間也漾起光彩,原來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讓她展顏。

金師傅剛剛在外麵看見了那兩碗飯,也好奇地問:「我啥時候教過你這個?」

周圍的人也都過來起哄,甘藍連連擺手說:「得了吧,千萬彆跟外人說我做過這玩意兒。」

其實是,上次金師傅帶他們去日本旅遊時,有一次甘藍沒吃飽,就自己出酒店想找家館子墊補墊補,正好路過一家打著「中華料理」旗號的速食店,便想進去一探究竟。結果那店裡的菜單簡直看得她胃痙攣——上麵的菜多數和中餐八竿子打不著,其中便有那道莫名其妙的「天津飯」。當時無奈之下,她隻好點了盤煎餃來吃。

由於這種速食店多為開放式廚房,所以老板在櫃台裡麵做菜,食客都看得清楚,甘藍職業病發,也就多瞟了幾眼。去光顧的日本人裡,除了點炸%e9%b8%a1的最多,要各種蓋飯的也不少,不過在甘藍看來倒是大同小異,無非是煎蛋配各種澆汁罷了,所以剛剛就回憶著做了出來。

「所以,我想他們可能剛剛在日本旅遊過也說不定。」

「你個小鬼頭,記性還真好!」金師傅在她腦瓜子上彈了一下,爽朗地笑著,手裡的茶杯蓋子被扣得金石般響亮。

白芷見他們重又忙活起來,便和金師傅告辭退出,金師傅亦不多做挽留,隻是讓她多考慮考慮那件事。

剛走出門,白芷就被長期流連在附近的算命先生截住了——其實「算命先生」這個稱呼不準確,因為攔住她的是一位大嬸,可惜約定俗成的詞彙裡並沒有「算命夫人」這個稱謂,所以叫她「八卦婆」可能更加貼切。這些遊手好閒的大嬸們也算是這附近的一道標誌,她們總是會自然而然地擋住你的去路,再做作地流露出神秘莫測的眼神,失敗地掩藏著她們的可笑。這些人也沒有指定的職業裝束,多穿居家常服,有時手臂上懸了一塑料袋的毛線活,有時甚至牽著一條小狗,也許這些就是白須、拂塵和坐騎的另一番詮釋吧。

「這位小妹妹,我今天早上就算到你這個貴人要來,給你看看吧?」

根本沒想過要答話,白芷避之不及地陡然改變了行走方向,誰料那八卦婆果然有些峨眉山上仙猴的修為,噌地一下上前攥住了白芷的袖口。

這下白芷生了氣,語氣寒到冰點:「你抓我乾什麽?閃開。」

那人竟然不鬆手,一臉虔誠地說看著給點兒,彆誤了姻緣,罪過罪過,又嘟囔了一句經文:唵嘛呢叭咪吽。

白芷最怕這類死纏爛打的,正束手無策時,另一隻手突然擒住了那女人手腕。

「放不放?不放打110了。」說著,甘藍果然摸出手機按了起來。

那女人慌忙抽出了手,朝街對麵方向跑開了。

「謝謝了。」

白芷被陌生人粗野的舉動搞得心情有些壞,皺眉理著袖口,卻還是抬頭給了甘藍一個笑容。

「這些人都成災了,對付她們就得用這招。」

白芷想起什麽來,問:「你出來是……?」

「啊…哦…我其實是…」甘藍笨拙地僵在原地,嘴上好像被縫衣針釘了個嚴實,吞吞吐吐了幾個回合,表情有些不甘地慢慢往回退去。

白芷這邊正鬨不明白,卻見那張困窘的臉龐又冒了出來:

「這周末,我能……請你吃飯麽?」

於行程於情感上,白芷都想不出拒絕她的理由,所以答得爽快:「好啊,時間地點?」

「星期六…中午…我家。」

如果能看見此時的自己,甘藍一定會馬上聯想到白芷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白芷低頭看了看表,又發現甘藍的手裡還捏著手機,便直接拿過來輸入一串數字,說 :

「我下午還有個麵試,你把你家地址發給我吧,那…周六見!」

她已離去很遠,甘藍卻還杵在門口,小唐走過來,擔憂地抬手在甘藍眼前晃了晃。

此刻的手機,仿佛承載了具有革命火種意義一般的機密,可是火力過旺,燎得甘藍的腦子直接過渡到了英勇就義的橋段。

袁隨在廚房忙得恨不能幻化為千手觀音,好容易等回了甘藍,急忙火上房一般地叫住她:

「師姐,你怎麽才回來啊?一個板栗燒%e9%b8%a1,你是出去孵小%e9%b8%a1還是種板栗去了?快幫我把七桌的%e9%b8%a1片拌了!」他一麵囑咐著,又伸長脖子去喊大廳的傳菜員,「三號,白果燉%e9%b8%a1!」

「猴三兒,今晚上的班,我幫你頂了吧。」

見甘藍木木地用盆子拌著菜,袁隨以為是心情不好,口氣軟了下來:

「師姐你跟我較什麽真兒啊,我剛剛又沒怪你。」

把%e9%b8%a1片裝好盤,甘藍從調料盒裡撚起一顆青花椒,毫無預兆地放進了嘴裡,這副兩眼發直的樣子把袁隨嚇了一跳。■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師姐!你牙疼啊?可彆嚇我,瞧你那癡樣!你不是兌彩票去了吧?」

喉間低哼出笑聲,對麵的人終於呆滯地發出一個音節:

「麻!」

作者有話要說:  「天津飯」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第 5 章

甘藍租住的公寓在巴金故居附近,說是故居,其實也隻保留了當年李家老宅裡的一口「雙眼井」罷了。還好那井是口雙眼之井,不至於落單承受孤寂之苦,否則配上那塊石碑往街麵上一杵,真像是一塊悼念蜀中韻味不斷逝去的墓碑。老宅原址後麵有條街叫「珠市街」,其實這條街的本名是「肥豬市街」,隻因巴金的父%e4%ba%b2覺得不雅,才改作了珠玉的珠。

甘藍深愛這座城市,熟知她的每一寸骨肉和每一分幽情。每一次上街,她都能覺察到一種無聲的流逝——玻璃幕牆、鋼筋水泥正在一刻不停地噬咬著老成都的風俗人情;街上橫衝直撞的電瓶車,以及即使在學校附近也能聽見的震耳欲聾的鳴笛聲,都給人一種亂象橫生的驚惶之感。

甘藍最愛聽金師傅講述他幼年時的成都情景——當府南河還是清澈的錦江,當現今不可一世的百年老字號小吃還靠挑擔小販沿街叫賣,當灰黑色的屋瓦、石板與濃雲連成一片的那個年代。她對那段自己沒有生活過的光陰有一種近乎病態的追憶,因而愛極了隨著金師傅去泡茶館、看川劇,引得大家總笑她有一副老頭兒家心性。

即便是周末,甘藍也習慣早起,或是和太婆們擁擠在喧鬨的菜市,或是趁市中心人煙尚還稀少的時候逛逛進口食品。她最不喜那種被街道管理規劃起來的室內菜市,不僅價格昂貴,而且種類匱乏,更重要的是,對於像她這樣對食材要求嚴格的人來說,室內菜市的菜品不夠新鮮。

甘藍覺得,菜販和菜農之間,舉手投足,都透著巨大的差彆。對菜販來講,他的攤位上陳列的隻是謀生用的媒介;而對菜農來講,他卻在割舍著一段辛勞的養育之情。

所以每當甘藍聽到菜農告訴她諸如:「天不亮就裝車運過來了」、「今年春天雨水好,養得特彆油亮」、「竹筒青的品種,昨晚才從地裡收的」……之類的話,她都能感到一陣暖意、一種和自然尚未斷生的情愫。

這個周末對甘藍而言則稍有不同,因為周六有白芷的來訪,周五的晚上她便睡得十分不安穩。雖然手機的鬨鈴已經定好,她卻仍然重複地做著同一個噩夢,那就是白芷敲門時她還在睡覺,而家裡也亂得慘不忍睹。然而事實上,家中早已被她清潔地褪了一層皮,並且以酒精消毒完成了清掃工作的洗禮,可她還是以每兩個小時驚醒一次的奇怪模式捱到了清晨六點。

小心翼翼地洗漱和吃完早飯,儘量不弄亂任何一件已經歸置好的物品,甘藍開始思考一個自己從未在意過的問題——她的穿著。

打開衣櫃的那一刻,甘藍才意識到自己的衣物都太素太休閒了,其實「休閒」這個詞也不適用,畢竟她每天穿著這些下廚房賣苦力,絕不是在休息,也沒有那麽多閒情逸致。

帽衫、針織套頭衫、開衫運動服……這些統統被罰出場,好在她還有件像樣的襯衫和修身皮夾克,再翻出一條最新色的牛仔褲,勉強齊活。

上街時天空還是灰藍色的,街兩側的早點鋪子都喧騰地呼出團團白氣,店主們正毫無顧忌地推拉著卷簾門、移放著桌椅,任響動在空曠的街道上傳出老遠的距離,並不考慮周圍居住區內想在周末補覺的上班族和學生們。

一路上,空氣中混合著包子、油條、鍋盔的香味,其中有些食物的香味聞起來過於濃烈,因而行內人可以立刻判斷出其用料中的貓膩。就這樣一路用嗅覺勘探著,甘藍不久便到達了人聲鼎沸的菜市,開始像沙丁魚一般穿梭起來,手還不忘時時摸著自己的錢包,因為這個自由菜市可是出了名的扒手窩點。

又是一次滿載而歸後,甘藍開始做起了最後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