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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醫 李飄紅樓 4226 字 2個月前

,隔著蓋頭對那婦人道:

“孩子過來我摸摸。”

婦人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一時呆住了,旁邊有好心的大娘急忙催促她趕緊上前,彆誤了秦大夫拜堂的時辰。婦人這才回過神來,喜極而泣,慌忙半抱半扶著兒子向轎子走去。

“姑娘,今天是姑娘大喜的日子,怎麼可以在半路上出轎子摘蓋頭,若是錯了吉時會犯晦氣的!”綠芽不讚同地皺眉小聲說,“再說她是個寡婦,姑娘今天接觸這樣的人不吉利!”

“我是個大夫,大夫永遠不可以棄病人於不顧,這是我入行時學的門規。寡婦怎麼了,憑什麼女人死了男人就是晦氣,男人死了女人就是人生四大喜?她孩子若是因為我不管有個三長兩短的,那我才是真晦氣。”

婦人才拉著兒子走近,聽到這番話,又一次淚如雨下。

綠芽想想很有道理,讓開位置。阿依從轎子窗子裡伸出一隻白皙如玉難得染了通紅鳳仙花的小手,婦人看見這樣的手,又看了看兒子汙黑的手和蓄滿泥的長指甲,心裡一陣過意不去,掏出帕子用力地擦了兩下,才殷勤地托著兒子的手送到阿依的手指下。

阿依遮著蓋頭,將三根纖細的手指放在少年的腕上,摸了左手,又診了右手,又讓少年低下頭,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接著對婦人說:

“你去借一個凳子放在轎門前,我雖不能出轎子,但可以在轎子裡給你的孩子看。”

婚禮是每一家的大事,甚至大部分人家認為喜事的好壞會影響一家的運勢,像這個婦人這樣莽撞地衝出來攔轎若是普通人家早就給打走了,哪怕是她不出轎子婦人也覺得感激不儘,連連點頭應下,去路邊的商鋪借凳子。

路邊圍觀的百姓聽見阿依這麼說,早一疊聲地回過頭去傳話要凳子,待婦人走到路邊時已經有人拿到凳子遞給她。婦人感激不儘,急忙將凳子放在轎門下,扶兒子坐上去。綠芽早已掀了轎簾,阿依一身大紅色嫁衣蒙著蓋頭蹲在轎廂裡,讓婦人把少年的上衣%e8%84%b1了,又從嫁衣底下摸出一個小綢包,從裡麵取出一副手套戴上。

墨硯的臉更黑,這死丫頭,就算成個%e4%ba%b2也不忘帶她那一套裝備,他和她的工作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第二十一章 大婚(四)

少年已經被母%e4%ba%b2解了衣裳,露出骨瘦如柴的小身板,阿依用戴了手套的小手在少年身上自脖子以下的部位開始細細摩挲,最終停留在右下腹,輕輕一按,少年便大聲叫痛。

“我先說說症狀,可是最初肚子裡覺得悶脹,肚臍周圍一陣陣地絞痛,接著疼痛便轉移至我剛剛按壓的右下腹,覺得惡心想吐,%e8%88%8c苔微黃,%e8%88%8c頭呈暗紅色?”

“是是是!”婦人一疊聲地點頭,頓了頓,又扒開兒子的嘴去看%e8%88%8c苔,緊接著又用力點頭,一疊聲道,“秦大夫說的沒錯,就是這樣!”

“令郎犯了腸癰,好在是輕型的,先服藥看看吧,若是三天以後疼痛緩解就不用開刀,否則需要開刀切掉。”

“開、開刀?”婦人大吃一驚,眼淚又流了下來,心驚膽戰。

“嗯,因為腸癰惡化有死人的病例,雖然這不是罕見的疾病,卻很凶險。我的意思是先服藥試試看,如果實在不行了必須要開刀,再開刀吧。令郎身子瘦弱,最好能服藥治愈,我也希望儘量避免開刀。”

“是,是。”婦人因為她語氣的平和心逐漸安寧下來,雖然不太明白,也知道兒子的病很凶險,卻覺得眼前這個連蓋頭都沒有摘去的大夫是可以信任可以依托的,她已經不由自主地將她兒子的命完完全全地交給了她。

“把令郎的褲%e8%85%bf卷高,把兩%e8%85%bf伸直,我先給他施針。”阿依說著,取出針包打開,從裡麵取出幾根細針。

婦人微怔。連忙應了幾句“是”,蹲在地上高高地卷起兒子的褲%e8%85%bf,鄉下人穿衣服不像城裡人一層又一層的,且褲子本就寬大更容易往上卷。

婦人很快就卷起少年的褲%e8%85%bf,露出兩條麻杆似的%e8%85%bf。阿依的手順著少年的膝蓋一路向下細細地摩挲,%e8%85%bf形漸漸呈現在腦海裡,緊接著纖細的手指夾了銀光閃閃的細針。在圍觀人群的瞠目結%e8%88%8c裡精準無誤地刺入少年的闌尾%e7%a9%b4、上巨虛、足三裡。緊接著又將手覆在少年的%e8%83%b8口,一路向下細細地摩挲了片刻,素手銀針。準確迅疾地刺入了少年的中脘、曲池、天樞、七海,並針入合穀%e7%a9%b4,留針半個時辰,每隔一刻鐘強針撚轉一次。

“哎。你們看見沒有,剛剛秦小大夫那是動針了吧?”驚愕震撼過後。人群開始興奮驚奇地竊竊私語起來。

“的確是施針了!乖乖,秦小大夫真是神了,竟然連蓋頭都沒掀就動針,還一針一個準!”布衣少年離得最近看得最清楚。一雙眼睛亮得像星星,滿眼崇拜地望著掩在花轎裡隻能看見紅衣一角的阿依。

“你怎麼知道一針一個準,你又不認得那些%e7%a9%b4位!”旁邊的人狐疑地問。

“我當然知道。我是顧順堂的醫徒你看不出來嗎?”少年不滿意他的懷疑,不高興地道。扭過頭重新望向阿依,心酥了似的滿眼迷醉,笑眯眯歎道,“秦小大夫,你不愧是我盧平心目中的神女!”

似乎有殺人的目光投射過來,讓他有一瞬的頭皮發麻,愕然四顧,卻什麼都沒發現。

墨硯現在的心裡極惱火,那個小老鼠,竟然成%e4%ba%b2當天在街上還要亂勾搭人!

“真是名副其實的妙手觀音,這醫術這心地,濟世伯在天之靈總算能得到安慰了,百仁堂的招牌雖然沒傳承下去,百仁堂的實質卻傳下來了!”一個受過百仁堂恩惠的中年人悲喜交集地感歎。

“是啊,秦小大夫與濟世伯如出一轍,有秦小大夫在就好像濟世伯還在這個世上似的,濟世伯也算是可以安心了!”旁邊人隨聲附和感歎道。

於是人群又開始在這一刻緬懷起濟世伯來,皆悲喜交加,感慨不已。

墨硯的臉色更黑,為什麼他非要在自己大婚的日子聽見一大群人提秦泊南的名字?!

約莫過了半刻鐘,少年腹中的疼痛隨著運針漸漸緩解,婦人一直蹲在地上,見他的臉色比剛剛緩和一些,充滿期待地問:

“宗兒,你覺得怎樣?”

少年嘴%e5%94%87發白,麵色憔悴,輕輕回了句:“不像剛才那樣疼了。”

婦人大喜,差點又流下淚來。

“施針隻是緩解疼痛,我開兩份方子,一副內服,先試三天,若是覺得有效果就繼續用,如果三日後還像今天這樣疼得不行了,你們再來,到萬仁堂說一聲他們就會有人去護國侯府找我。”

婦人連連點頭,含著淚說:“是是,多謝秦大夫,有勞秦大夫!”

阿依便從小包裡取出拴著炭條的竹板,依舊沒有解去蓋頭,拿起炭條在紙上刷刷寫上藥方,一麵寫一麵說:

“外敷的方子我先給你講一遍,把大蒜和芒硝搗成糊,敷在肚子最痛的地方,敷一個時辰後洗去。再用大黃粉用家裡用的醋調成糊狀,敷四個時辰,每天一次,一直到覺得不痛了為止。另外回去之後不能吃硬的東西,煮粥給他喝直到痊愈,要是男孩子覺得餓,把饅頭用水泡軟了也行。喝的水一定要煮沸,不能吃生冷的東西,也不要吃味道太重的東西,太鹹太辣的東西戒了。”

婦人一一應了,接過藥方,望著藥方上工整雋秀的字跡,越發覺得眼前的這位是一位神醫。

“看見沒有,秦小大夫竟然蒙著臉開藥方!”人群又開始驚歎議論起來。

“果然是神醫啊!”

“真是神了!”

“不愧是濟世伯教出來的徒弟,不愧是妙手醫仙教出來的妙手觀音!”人群仿佛突然沸騰起來了似的,嗡嗡的說笑議論起來,就好像發生了什麼振奮人心的好事一般激動愉快。

蓋頭下,阿依的嘴角狠狠一抽:他們為什麼會覺得她蓋著蓋頭開藥方針灸很驚奇,難道他們不知道以前孫老大夫的師父就是一位瞎了眼還能針灸的針灸高手,草帽胡同裡更是有一個賣油郎可以閉著眼睛將油倒進銅板大小的瓶口裡,這種事情有什麼神奇的,唯手熟爾!◇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秦大夫,小婦人不識字,這方子該怎麼抓?”婦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顯然她極少進城也不知道城裡該怎麼抓藥,鄉下的赤腳大夫都是直接兜售草藥的,這婦人一個人帶著孩子必然貧窮,又哪裡會特地進城來瞧病,今天來也是為了兒子沒有法子才硬著頭皮找來的。

“你回頭去萬仁堂,把藥方給夥計看他就給你抓藥了,萬仁堂的夥計很和氣,而且我的方子他們認得。”

婦人心裡有了底,麵上多出笑容,連連點頭。

又過了兩刻鐘,阿依一一撤了針,收起來,抽出帕子一麵擦手一麵說:

“行了,你去抓藥回去吃著,三日後若沒有起色再來尋我。我今天趕著成%e4%ba%b2,已經誤了時辰,墨大人也生氣了,我得走了。”頓了頓,揚高聲調道,“墨大人,你不要生氣,我們走吧!”

墨硯臉更黑,他有那麼小肚%e9%b8%a1腸嗎?他會為了她治病醫人誤了拜堂的時辰就生氣嗎?

額角青筋亂跳,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多心了,救人要緊,我哪有生氣,起轎!”

明明就在生氣,這是所有人心裡的下意識反應。

阿依都聽見他在磨牙了。

婦人拉著兒子給阿依磕了一個頭,趕緊讓開,滿心歉意感激。

鼓樂隊再次奏響,圍觀的百姓覺得中間停轎有點不喜氣,於是更熱烈地歡呼起來,希望用熱鬨重新點燃氣氛。也不知是誰在阿依治療的這段期間拿來了鞭炮,在起轎的一刻道路兩旁開始劈裡啪啦地放鞭炮,紅紙亂飛,震耳欲聾。

阿依猛然想起來,掀開窗簾探出頭去對著後麵喚了聲:

“那位大娘子!”

婦人愣了愣,急忙小跑幾步追上已經啟動的花轎,大聲問:

“秦大夫有什麼吩咐?”

一隻秀氣的錢袋從轎子裡循聲向她扔過來,婦人下意識接住,阿依已經縮回腦袋,迎%e4%ba%b2的隊伍披著大紅吹吹打打地走遠,婦人呆了一呆,打開手裡的袋子,裡麵竟然是兩錠銀子。

婦人怔住了,緊接著淚水嘩地流下來,她捂住嘴%e5%94%87,又一次拉著兒子對著已經遠去的花轎跪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

喜慶的迎%e4%ba%b2隊伍終於趕在已經被錯過的吉時的下一個吉時前趕回護國侯府,護國侯府門口早已花炮齊鳴,府裡細樂迎出去,花轎順著大門進入,停在堂屋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