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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醫 李飄紅樓 4056 字 2個月前

人就是天的虔誠與依賴,也或許這兩種情感糅合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又逐漸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不管這份依戀來自於什麼,都是極難被斬斷的。

墨硯有點後悔,當年若是他在蘇州時就把這隻“流浪小狗”撿回來,後麵根本就沒有秦泊南出場的機會了。

“墨大人,”阿依麵對著墨硯,皺了皺眉,摸不著頭腦地問,“我昨晚喝醉了以後是不是做了什麼?”

“你自己做過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昨晚送你回房的人又不是我。”墨硯端起茶盅,故作悠然地啜了口茶,他細心地留意她口中喚著“墨大人”時,卻隻聽出了傻呆呆的味道。

“墨大人。”阿依看著他,小臉繃得緊緊的。

“乾嗎?”他不太爽快地問。

“墨大人你今天怪怪的,先生今天也怪怪的,我昨晚到底做錯了什麼事,難道我昨晚喝醉了在城西廣場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阿依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了這個,也許是因為她喝醉了在廣場上亂說話,讓先生很丟臉,所以才生氣的。

的確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儘管不是在城西廣場上。

墨硯隻是喝茶,把她晾在一邊。

阿依看著他冷得像凝了一層冰的臉,想了一會兒,驀然轉身,走了。

墨硯皺了皺眉,顯然是沒想到她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就轉身跑了,茶杯放在石桌上,他也不去看她,淡淡冷冷地說了句:

“好好地把你的東西收拾好,彆等到出發的那一天丟三落四的。”

“我才不會丟三落四。”阿依聞言有些不高興,覺得他又在輕視她,繃著小臉說了句,匆匆忙忙地走了。

阿依回到自己居住的跨院,在庭院裡踟躕了半晌,一咬牙,還是上了台階,隔著厚重的門簾輕輕道:

“先生。”

室內沉默了片刻,秦泊南一如往常的溫煦嗓音傳來:

“進來吧。”

阿依的心微微放鬆,打起簾子進入室內,秦泊南正在整理從黃石山穀裡順手淘來的幾卷孤本。阿依慢吞吞地走過去,小臉訕訕的,站在桌案前,絞著雙手悶了半晌,忽然想起來,忙說:

“先生,你下午就要出發了,我幫你收拾行李吧。”她沒有問他究竟要去哪裡,既然他不說就是不想告訴她,她自然不會不識趣地追問惹人厭煩。

“不用了,我已經整理好了。”

阿依被拒絕,心裡越發不是滋味,暗暗責怪自己今天為什麼不早些起身,即使宿醉了也不應該比先生起得還晚,還要讓先生自己整理行李,這要是府裡的其他丫鬟可是會被葉媽媽打板子的。

秦泊南雙手撐在桌上,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眸光黯了黯,沉默了片刻,笑說:

“我這次真不能帶你去,等事情辦完了我就會回去,若是辦得快說不定還能趕上你們,也用不了幾個月。你在路上要聽墨大人的話,可彆離了他,不安全。”

“是,我知道了。”阿依雙手絞在一起,半垂著頭,乖乖地應了句,抿了抿朱紅的嘴%e5%94%87,猶豫了半天,還是鄭重地問出來,“先生,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做錯了什麼事,讓你丟臉了?”

秦泊南微怔,沒想到她會這麼想,輕淺地笑笑,淡答:“沒有。”

“那我是……”阿依蹙起眉尖。

“你什麼也沒做。”秦泊南打斷她,微笑道,“你隻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我沒阻止你是因為敬你酒的人都是真心誠意的,拒絕對方的好意很傷人,不過,今後彆再喝酒了。”

原來先生是因為她喝了太多的酒而不高興,阿依自以為明白了,心裡敞亮起來,連忙點頭應下。

秦泊南淡淡一笑,頓了頓,溫煦的眸子對上她清澄的眼,默了一會兒,低聲含笑,說:

“解頤,待回到帝都,我收你為徒吧。”

阿依呆了一呆,緊接著腦子嗡地一聲,刹那間一片空白。她驚詫地望著他,秀美的小臉僵硬,似一盆冰水兜頭淋了下來,竟覺得有些刺骨。

☆、第二百七七章 單獨上路

秦泊南當天下午就出發了,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紫蘇和阿勳,臨走前他沒有再說什麼。

阿依則一宿也沒緩過神來。

秦泊南要收她為徒,並且不容她反對,她也壓根不能反對,她能怎樣反對呢,儘管她的醫術是秦泊南教出來了,她也在百仁堂內坐堂,然而說白了她的身份仍舊是濟世伯府的大丫鬟。不管她是否會醫術,不管她是不是大夫,她簽過的那一紙賣身契始終都在訴說著,即使她是個大夫,那隻是副業,她的主業還是伺候先生的丫鬟。

然而這一切很快就要不一樣了,秦泊南說他要收她為徒,換做任何一個人,這都是天大的榮耀與恩賜。

她知道他是不喜收徒的,第一個徒弟柳屹然隻是因為受人所托,第二個徒弟紫蘇隻是因為他想找個伶俐的有天賦的孩子繼承他的一身醫術,因為身為他的長子的秦逸對學醫沒有興趣。

並且百仁堂是從不收女徒的,即使當年芳憐的天賦那樣之高,即使芳憐後來在帝都的醫界名聲那樣響亮,即使芳憐曾經那樣渴望能被秦泊南收入門下,秦泊南卻始終因為百仁堂的門規沒有收下她。

那他現在為什麼要打破門規收她為徒,天賦?能力?

這一閃而過的兩個理由實在太可笑,芳憐大姐的天賦不比她差,她的能力也沒到能夠修煉成為曠世名醫的地步。更何況若是先生當真看好她的資質,也不會在過了一年之後毫無預兆突然就提出來。

更何況她知道,先生是極重視百仁堂的門規的。門規不允許收錄女徒,為了能夠遵守門規,他完全可以像對芳憐一樣對待她,隻要悉心教導不牽扯名分就可以了。

然而現在他要因為她打破門規。

拜師也就意味著她可以%e8%84%b1離奴籍,事實上她對自己是不是奴籍並不是太在意,她覺得像現在這樣陪在先生身邊,出門看看病。回府打打雜的日子非常愜意。

若是其他人既能%e8%84%b1離奴籍又能被先生那樣的人收徒,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吧。然而不知為什麼,當聽到這個消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那一刻,她沒有感覺到高興,反而感覺到一絲冰冷。冷到了骨子裡,連骨子裡都在發空,發虛,那是一種好淒涼的感覺。

不知為何,她的腦袋裡她的心裡竟然同時覺得淒淒涼涼的,淒淒涼涼的就像冬夜裡的蒼白與寂寥。

拜師之後,先生將不再是先生,而是師父,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阿依雙手抱膝,蜷縮在床上。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間。

漆黑的冬夜,呼嘯的北風粗暴地衝撞著窗欞,即使屋內點了炭盆,卻依舊感覺不到溫暖。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蒼青色的窗紙投射進室內時,阿依終於回過神來,突然頭痛腳痛渾身痛。脖子也痛。腦袋暈暈的在脖子上軟綿綿地晃來晃去,變得好像不是自己了的似的。一雙大大的眼睛掛了兩隻大大的黑眼圈,好像被墨汁染過了一樣。她頭昏腦漲,隻覺得心窩處很不舒服。

篤篤篤!§思§兔§網§

清脆的叩門聲響起,讓她遲滯發麻的心臟猛然間劇烈地縮了一下,又是一陣頭腦發暈,兩眼發黑。

外麵的人似乎是個急性子,阿依隻不過是沒有很快地回答,不耐煩的敲門聲再一次響起。

篤篤篤!

“是誰?”阿依愣了愣,忙問,不想才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得厲害,仿佛乾澀得破了皮,一聲輕問就像鈍刀刮在鏽蝕了的生鐵,難聽得要命。

門外的人明顯頓了頓,緊接著一個本應該清悅如秋風拂過幽篁的嗓音卻帶著一絲沒好氣,驟然響起:

“開門!”

墨大人!

阿依十分無語,墨大人為什麼無論做什麼都能這麼理直氣壯呢,大清早私闖姑娘家的繡房敲門,還一點不覺得不妥地命令她給他開門,這等孟浪的登徒子行為,這種粗暴的土匪山賊態度,被他做起來竟然會給人一種合理合法又符合規矩的錯覺,於是當阿依驀然跳下地,順從地去給他打開房門時,忽然回過味來,她為什麼要給他開門?

她又一次無語了,不僅是對墨硯,還有對無比聽話的自己。

墨硯今日還是一襲紫衣,矜貴奢華的天蠶絲長袍上繡著大朵大朵嬌豔欲滴的五月薔薇,烏黑如瀑的三千青絲不挽不束,順滑服帖地披散下來,麵如冠玉,色如曉花,這樣華麗優美的姿態在大清早極為清晰地映入一夜難眠蒼白憔悴的阿依眼裡,太過刺目,她有些眼花。

墨硯居高臨下地望著阿依瘦瘦窄窄的小臉白中發青,本來烏溜溜的大眼睛今天看起來呆板得像兩粒魚眼珠。兩隻大大的黑眼圈掛在眼窩裡,看上去極為憔悴可憐。她身上還穿著昨日穿的衣裳,皺皺巴巴的,一看就是一夜沒%e8%84%b1下過,也就是說她和衣一宿,沒有睡過。

一股無明火從兩肋噌地竄上來,他冷冷重重地很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這一聲冷哼落入阿依的耳朵,她的小心肝一顫,滿頭黑線,大清早的,又是誰惹墨大人生氣了?

墨硯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

“難看死了!”

“……”阿依雖然自認為心臟很強大,無論是誰欺負她辱罵她她都可以當對方有病不去計較,但墨大人為什麼每次都能讓她這麼火大呢。

“墨大人,你大清早過來敲我的門就是為了要跟我說這個?”阿依靠在門框上,因為一宿沒睡著心裡惱火,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很不高興地看著他。這人說話就不能溫柔一些,嘴巴總是那麼毒對他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墨硯本來就因為看見她狼狽憔悴的樣子心裡不爽快,現在見她竟然又把氣撒在自己身上了,越發窩火,冷冰冰地看著她,生硬地撂下一句:

“兩刻鐘後我在大門外等你,啟程回帝都,你若是來遲了,我可不會等,到時候你就自己想法子回帝都吧。”他硬邦邦沒好氣地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阿依瞠目結%e8%88%8c,呆呆地靠在門框上,望著他盛氣淩人地大步走遠了,心裡一股火氣噌地冒上來,迅速飛出頭頂就著頭發燃燒起來。

先生明明說過跟墨大人一起回去會很安全,這哪裡安全了,從他現在的態度她就可以預見自己未來的幾個月會有多麼悲慘;先生說墨大人會照顧她,他哪裡照顧她了,他不把她當粗使丫頭非打即罵狠狠地使喚她,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