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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 雲之風華 4175 字 2個月前

文衍這樣寫,是要把夏語澹在夏家的處境公諸於世,然後把夏語澹從這次事件中摘乾淨。隻有夏語澹乾淨了,他這個太孫妃的生父,才有保命的一絲可能。

至於喬氏,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現在夏文衍隻能想儘辦法讓自己飛出去,他還不想死呢。

夏文衍寫好了這樣一份休書,蓋上了高恩侯的印鑒,又寫了一份懇請休棄喬氏的奏章,把休書和奏章拿在手裡,夏文衍就急急的出去叫守在嘉熙院門外的禁軍。他是被圈禁了,他的爵位還沒有褫奪,他還有一個侯爵上奏的權利。

享爵之家,夫妻大半輩子都過來了,過了五十還鬨休妻的沒有一例,但是在求生麵前,這些都顧不得了。

夏文衍相信,皇家的男人最好麵子,這兩樣東西一遞,他和夏語澹的性命,還是極有可能保留的。隻要保住了夏語澹,夏語澹還生了一兒一女呢,隻要活下來,怎麼活不是活呢。

夏文衍走出書房,經過嘉熙院正堂,看見喬氏麻木的坐在。幾十年夫妻,夫妻緣儘,夏文衍還是哀聲一歎,不忍再看,彆過了臉,向門口走去。

跨門的一刹那,夏文衍感到了一下不能呼吸的劇痛,難以置信的垂頭看,一寸劍頭,出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這把劍那麼鋒利,以至於劍頭上那麼乾淨,隻有一滴血從劍尖上落下,隨後熱血從那個致命的傷口湧出,被早春七八層衣裳吸納。今天夏文衍最外頭穿了一件玄色繡竹枝長袍,所以倒看不出他瞬間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浸染。

夏文衍愕然的回頭,看到把自己一劍穿心的喬氏,臉上的表情還不及變化,喬氏同樣彆過了臉,利索的把劍從夏文衍的身體裡抽了出來。隨著這個動作,夏文衍全身抽搐的往後倒,一雙眼睛追看著喬氏,終結了他的生命。

喬氏在背對夏文衍的時候,同樣露出了以至於全身抽搐般痛苦的表情,可是待喬氏再回過頭來看夏文衍屍體的時候,臉上變成了一副冰冷的模樣。

喬氏緩緩,很緩慢的半跪了下來,拿過拽在夏文衍手上的休書和奏章。

一個字也沒有漏掉,統統在喬氏眼裡掃過,這個過程中,夏文衍身上的血都流乾淨了,血淌在四周,把夏文衍浸泡在中間。

喬氏隻是扭動了一下脖子,視線移到了夏文衍身上,邪笑一下,而道:“你應該知道的很清楚,阮氏那個賤人,也是這樣死在血泊裡的。”

然後喬氏伸出一隻浮著青筋的手,蓋在夏文衍一雙睜著的眼睛的,緩緩讓夏文衍閉了目,在這個過程中,喬氏的眼睛也變成黯淡無光,一片死寂,但是喬氏在出口的聲音,卻異常柔順溫和,夏文衍活著的時候,喬氏都沒有那麼和他柔順溫和的說過話,現在夏文衍死了,喬氏卻能柔順溫和的道:“你休得了我嗎?我做的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早早就知道,我是會這麼做的。現在追究起我來,也太晚了!”

把夏文衍的雙眼闔上,喬氏起身,將那封休書和奏章,付之一炬。

到了時辰,兩個禁衛開了嘉熙院的院門,抬了一個三層黑漆大食盒進來,兩個也算是見過血腥的人都嚇傻了,夏文衍躺在血泊裡,喬氏坐在正堂的首座,隨著兩個警衛的眼睛瞟過來,喬氏的眼珠子轉了一下,證明她是還活著的。

那眼珠子轉的,嚇得兩個禁衛直接把食盒丟在地上。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此間的利害,拔%e8%85%bf往外跑了出去,關閉了嘉熙院的大門。

此事直接報於負責高恩侯府事宜的主事大人,那位大人連忙過來,官帽都來不及戴,%e4%ba%b2自一個人進去確定了夏文衍的屍體,然後此事直達天聽。

太孫妃的母%e4%ba%b2,雖然太孫妃的生母是阮氏,可是嫡母在前,喬氏才是夏語澹名正言順的母%e4%ba%b2。太孫妃的母%e4%ba%b2劍殺了太孫妃的父%e4%ba%b2,弑夫!

宣揚出去,是醜聞。母%e4%ba%b2殺了父%e4%ba%b2,也是夏語澹身為人女的汙點。

那種家庭出來的女孩子,配做太孫妃嗎?

皇家的男人確實是好麵子的。夏文衍會那麼算,喬氏也會那麼算。

皇上權衡一番,壓下了這個事件,過了好幾天,給夏文衍安放了一個暴病而死的理由。至於夏語澹,她圈禁在華滋軒,待知道夏文衍暴病而死,已經是夏文衍死後十天了。

在這中間的十天,淇國公府被抄了。抄得特彆順利,淇國公府喬致一房特彆配合,把自己這邊和喬庸那一房能對的賬冊單子都對了出來,還呈上了一些存疑的信件。

這些賬冊單子信件,很大一部分是那天,洪氏帶著兩府的人馬,率先控製了西府的人馬,而早早的控製起來的。

淇國公府上那麼大的內訌,外頭不可能察覺不到,但是皆對那場內訌默許了。

因為牽涉的不止京城內部,所以這次事件直到了二月中旬,才查了個大致清楚。同時,皇太孫係皇上從宮外抱來的,和皇族毫無血緣關係的流言傳開,當然同時傳開的,還有各種流言,其中比較盛傳的,是皇太孫確實是皇上從宮外抱來的,但皇太孫是從皇上的彆宅子中抱過來的,至於那個彆宅子是誰,呼聲最高的是穎寧侯。

皇上和信國公君臣相得幾十年,穎寧侯這個所謂的信國公庶子,是穎寧侯都八歲的時候,元興二年大梁和北遼一戰之後突然冒出來的。二十年後,穎寧侯改名換姓,從韓昭旭變成了傅旭,此後十幾年,隻以養父之禮對待信國公。坊間早就默認穎寧侯根本不是信國公的兒子,隻是那穎寧侯又是誰的兒子?

這個答案從極少數人的心照不宣,變成了一個放在台麵上來說的情況之一。

這期間,遠在雄州的穎寧侯也沒有申辯‘皇上彆宅子’這個身份。

沒有申辯,就看大家理解了,是作為默許,還是清者自清?

反正誰是誰兒子,誰不是誰兒子,在沒有準確鑒定的情況下,就是最青天的,青天大老爺,也斷不清楚這種麻煩的案子,而且也沒有哪個青天大老爺,能傳牽涉其中的當事人來,詢問個明白。

到底信哪一個流言。關鍵是選擇,天子的那點兒,依了年紀說是天子年輕時的那點風流事,種下的因結成的果,是家事還是國事?皇位的繼承秩序,是家事還是國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可憐

外麵那些流言,夏語澹不知道,不過夏語澹即使不知道,在想通了趙翊歆和傅昵崢真實的關係之後,也可以想見。

那又怎麼樣呢,對於夏語澹來說,趙翊歆就是他的丈夫,無需管他是誰的孫子,誰的兒子。和夏語澹現在的處境關係比較大的,是夏文衍之死。

因為皇上一手壓了下來,知道夏文衍真實死因的屈指可數,報到夏語澹麵前,已經變成暴病而亡。

是馮撲進來報的這件事,報喪要有個報喪的樣子,死的那位是太孫妃的%e4%ba%b2爹。所以馮撲進來就跪在了夏語澹麵前,臉色沉重,先勸了一句:“請娘娘節哀。”然後才道:“高恩侯在十八日病逝了。”

馮撲這麼一說,夏語澹還沒有開始哭呢,同在屋裡的所有宮人紛紛跪地,齊聲道:“請娘娘節哀!”

節哀?夏語澹倒是沒有哀慟到不能自持,需要旁人齊聲勸誡而節製哀慟的地步。夏語澹隻是閉目,回想了這二十年的父女之情。前十年,夏文衍隻當沒這個女兒,夏語澹也從不主動想起這個父%e4%ba%b2。後五年雖然在高恩侯府裡討生活,夏語澹也做不來夏爾釧的那些事,麵對夏文衍隻會是問一句,說一句,從不對夏文衍有所指望。

想到這裡,夏語澹不由撫著自己的臉,那一次被瓷片劃傷,倒是和夏文衍說話最多的一次。最後五年,夏語澹進了宮,在宮裡見個正常的成年男子機會就更少了,父%e4%ba%b2也一樣。

血緣真的有那麼奇妙嗎?不見麵,見麵也不話可說,能有多麼深厚的父女感情呢?所以第一時間,夏語澹就沒能哭出來,還能理智的問道:“我父%e4%ba%b2的喪禮,朝廷可有旨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一天都快正月出頭了。

馮撲的臉色愈加沉重:“高恩侯的遺體暫時冰封保存!”

按說人死了要舉行葬禮,按製夏文衍的葬禮是侯爵的規格。這是皇上到死也不寬宥高恩侯的意思,若高恩侯府獲罪奪爵,夏文衍也享受不到侯爵規格的葬禮。

夏語澹愣愣的點了頭,整個華滋軒的氣氛愈加壓抑。

那個時候,說是暴病而逝,有多少人會信?不正常的死亡都會冠以‘病逝’,圈禁在府中的侯爺暴病而逝,理解成畏罪自殺倒是更可信一點。

乃喬氏所殺,夏語澹都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

暴病而逝,也是皇上能容忍的,給夏文衍最後一點的體麵了。

夏語澹知道夏文衍死後又十天,趙翊歆從欒台山回來。

夏語澹依然是一身待罪的裝束,臉上尤蒙了一層素紗,以示‘無顏以對’之意。

夏語澹確實無顏以對趙翊歆,因為趙翊歆差一點被刺殺,確實和夏語澹有點關係,或者說,%e8%84%b1不了關係。

欒台山的五官保正官是真正的畏罪自殺,但是他的罪責,不是泄露了皇太孫的行蹤,而是彗星顯世這件事,是他泄露出去的。夏語澹的關係在於,正月初三晚上,趙翊歆和夏語澹說了幾日後要去欒台山這件事,第二天,夏語澹吩咐了宮人給趙翊歆準備了行李,夏語澹特意叮囑,新製了一雙帶釘的登山靴。

而那幾天,皇後雖不%e4%ba%b2臨,一天幾次的使人進華滋軒問候太孫妃,問候小郡王和小郡主,兩邊宮侍接觸,就被聽了一耳朵。

前有彗星顯世,後有太孫妃為皇太孫準備了一雙帶釘的登山靴,皇太孫要去登那座山?

恰好另一邊,夏文衍以他皇太孫嶽父之威,做的是布施的事,實際上也是被人捧著,拿彆人的錢,給高恩侯府賺吆喝,順手底下還收了五萬孝敬銀子。

那把□□就是裝在米袋裡運過來,雖然啟程的時候,還不知道時機已到,隻是一項準備而已。但是沒個幾天,三頭聚首,不就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了。

夏語澹站在華滋軒的丹樨上,趙翊歆逆著光線從遠處走來。夏語澹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是就著那個臉型的輪廓,也感覺到那是消瘦了一大圈。若是她不姓夏,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吧!那一刻,夏語澹從未有過的,痛恨著自己的姓氏。

趙翊歆靠近的同時,手伸向夏語澹的臉。中途被夏語澹握住。夏語澹感受到趙翊歆微涼的指尖,心中一酸,低低阻住道:“殿下……”

趙翊歆就沒有聽夏語澹把話說下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