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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143 字 2個月前

一層,仿佛連著黑色的天穹,永遠都跑不到儘頭。

“淩令靈身上有火藥!”合德頭也不回地說。她手中燈籠火苗一閃一閃,似是代表不祥。薄子夏一邊哼哧哼哧跟著合德跑,一邊琢磨著。比之甘心被白袖蘿所殺,淩令靈也許會選擇點燃火藥,同歸於儘。他孤身闖進修羅道時,就已經有玉石俱焚的覺悟了。不知道那種所謂的□□會有多大的威力,白袖蘿和乾達婆也會被埋葬在這修羅道最深之處嗎?

石階一層疊著一層,眼看就快要到了儘頭。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忽然聽到從地底深處傳來一聲巨響,聲音沉悶,帶著一連串的爆炸聲,層層往上。同時腳下的路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連灰塵都被震了起來。

“不好。”合德說道,拽住薄子夏的袖子,繼續往上攀爬著,“底下都是空的,怕是這裡要塌了。”

仿佛是印證著合德的這句話,轟隆隆的巨響未曾停歇過,薄子夏感覺腳下的地麵開始下沉塌陷,目光所及的地方,石壁已經出現了裂縫。她心裡一片恐慌,顧不得再想太多,隻拚命地往上跑。石階之上的走廊就在頭頂,卻越來越遠,薄子夏驀地意識到,是因為石階在往下落。

“上去!”在石頭滾落的聲響中,薄子夏聽到合德這樣喊。隨後她感覺被人攔腰抱了起來,合德的那盞風燈燈光在眼前一閃而過。她想看清楚合德的臉,卻看到的是燈火籠罩之外更深更沉的黑暗。天旋地轉,合德將薄子夏用力向上一擲,薄子夏隨即攀住塌陷的石頭邊緣,翻身躍上了安全的地方。她一手向下伸,合德腳下的石階已經徹底墜入了碎裂倒塌的深坑,她抓著薄子夏的手,仰頭望向薄子夏,整個身體都懸空著。

在黑暗中,薄子夏看到了合德的眼神,合德抬著頭直直望向她,眼神中充滿了悲哀和渴望。若眼睛也能說話的話,合德不知在娓娓對薄子夏傾訴著什麼。

“抓著我,彆鬆手。”薄子夏喘著氣說。她身上並無多少力氣了,不知道怎樣才能把合德給拉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風燈

煙塵嗆得薄子夏咳嗽了幾聲,胳膊被拉扯著,疼得就像是%e8%84%b1臼了一般。她小半個身體都探了出去,使不上力氣,隻能一分一秒苦苦堅持著,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再多堅持一會兒,也許會有人來幫忙……修羅道的人總會回來查看情況的……”薄子夏暗暗想著,一隻手臂已經酸麻失去了知覺,合德應當亦不好受。這個台子是懸空的,沒有借力的地方,合德亦無法攀爬上來。

合德懸在半空中,薄子夏拽著她十分吃力,她用手扶著地麵又往前挪了一點,手掌被磨出了血。地上陷出了一個大坑,不知道有多深,她想著白袖蘿和乾達婆都被埋葬在下麵,心中不禁生出一片無邊的淒涼。

“姐姐。”合德開口喚薄子夏,薄子夏驚訝地發現合德眼中流出了一行淚,掛在麵頰上,在搖曳不定的火光中微微發著亮,映著臉頰旁尚未愈合的傷口,就像是淌出血淚一般,“你恨我嗎?”

“都現在了,彆說胡話。”薄子夏又挪了一下`身體。她現在重心落在了按著台子邊緣的另外一隻手上,低下頭,看到底下儘是一片黑暗,大概那裡就是地獄了。

合德咳嗽著,身體的顫唞通過指尖傳上來,薄子夏感覺自己也開始發抖。

“你應當是恨我的,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你若恨我,就應該鬆開手,讓我落下去……”合德的眼淚從臉頰墜落到黑暗中,再無蹤跡可循。薄子夏愣住了,有一瞬間,她確實想鬆開手,但是她忽然就想到三年前,道主敲開她的房門時,合德跟在道主身後的小心翼翼打量著她的模樣。

薄子夏對合德的感情如此複雜,又豈是你死我活便可一了百了。

“你堅持不了多久了。”合德越說越艱難,“這個台子不結實,很快就會塌的,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姐姐,我真的想把你一同拖下去,拖到地獄中去陪著我……”

話音落,合德忽然手指反握住薄子夏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拉。薄子夏慌亂之下,將手抽了回去,然後她眼睜睜看著合德仰起臉,蒼白的臉上帶了些奇異的微笑,直直地落入了黑暗之中。她那件白色帶著孔雀翎羽花紋的外衣翻飛了起來,像是一隻斷翅的白蝴蝶,眨眼間就看不見了。隨後,深淵中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薄子夏睜大了眼睛,仿佛還沒有從合德望著她那最後一眼中反應過來,過了許久,她用胳膊撐起身體,對著黑暗的深淵喊了一聲:“合德!”聲音變了調,淒慘得像是刀尖從鐵器上劃過,有如石子落水形成圈圈漣漪,黑暗隻有以回聲來回應,一層一層,都帶著絕望。她伏在石台上,感覺到身下的地麵似乎有些鬆動,連忙坐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石台下起先傳來幾聲輕響,好像是有些小石頭滾落了下去,然後整個石台延伸出去的前端砉然斷裂,伴隨著彌漫起的煙塵,墜入了黑暗。如果薄子夏與合德還在其上僵持的話,恐怕兩人已經一起落了下去。

“合德……”薄子夏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小心地接近塌裂的邊緣向下望去,貿然從這裡下去定然是不理智的,應當先想辦法。合德一定沒有死,多少次的打擊,多少次的變故,合德都好好地活下去了,隻要有黑暗,她就能生存,她怎麼會死在黑暗中呢?

薄子夏抹了抹臉頰,才發現自己已經流淚了。臉上沾著的灰塵和眼淚抹成了一片,她慌亂地用袖子擦了擦,站起身沿著尚沒有損壞的走廊跑著。修羅道其他地方應該會有火把繩索之類的東西,她就能想辦法縋下塌陷的地方找到合德。

走廊很長,腳步聲帶著急切時,更像是有千百鬼魅埋伏在其中伺機而動。但是薄子夏顧不得這麼多,她隻想著,合德也許還活著。合德給予過她很多,也欠了她很多,如果合德死了,兩人從此一筆勾銷,豈不是太便宜合德。

厲鬼道的人都死了,連白袖蘿都被埋葬在那所謂的地牢最深處,埋葬在與她母%e4%ba%b2麵容相同的偶人身邊。如果這都是白袖蘿的選擇,想來白袖蘿也是心甘情願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薄子夏跑入了大殿中,見因為方才塌陷,很多燈燭都被震落到了地上,有的早已熄滅,有的灑落地麵的油泊中還有一絲火苗。但是固定在牆上的火把依然頑強地燒著,像是永遠不熄的長明燈。她連忙去取下火把,卻望見大殿中婆雅稚的屍體不見了。

薄子夏有些奇怪走過去查看,地上還可見血跡,但是婆雅稚的屍體不翼而飛,連乾達婆披在他身上的外衣都找不見了。婆雅稚還沒有死?或者是另有人潛入了修羅道,將婆雅稚的屍體帶走?薄子夏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神,方驚覺自己並無時間可以耽擱,便轉頭循著原路返回。

火把的光照亮了很大一塊地方,薄子夏探頭往塌了的地方看了看,隻見一片廢墟,間或有些無底的深坑,但是找不到合德在哪裡。她往邊緣尋找著落腳的地方,好下去尋找。火光所映之處,儘是猙獰斷裂的石沿,薄子夏忽然看到火光照見岩壁一個凸出的石塊上,站著一個人。薄子夏嚇了一大跳,她險些將手中的火把掉落。

那人發現了薄子夏,衝她揮了揮手,隨後攀著一旁的岩壁,跳了過來。此人身手極為矯健,踩著近於垂直的岩壁,如履平地。待走近了,薄子夏才發現原來是林明思。

“你怎麼會在這裡?”薄子夏率先開口問道。林明思轉身低頭望著塌陷出來的深淵,負手淡淡地說。

“我今日是和三淩先生一起過來的。我久等三淩先生不見他出來,又聽見修羅道中有巨響,料得是他出事了,便來此查看。”林明思的語氣聽不出什麼起伏。大約他早就察覺到了淩令靈的決心,所以未曾驚訝。像是想到了什麼,林明思問:“你為何還逗留此處?舍脂呢?”

薄子夏望向了黑暗的深淵,想要苦笑,笑容卻比哭更為難看:“她墜入了其中。我要下去找她。”

林明思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你孤身下去尋找不安全,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薄子夏稍微一愣,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見林明思擺了擺手,轉身道:“客氣的話可以先收起來。我幫了舍脂這麼多,不妨再多幫她一次。”\思\兔\在\線\閱\讀\

所謂塌陷所造成的深淵並不甚深,距地最近的地方約有一丈,林明思舉高火把照明,仔仔細細地觀察腳下地勢,大致算了距離,沿著稍微傾斜的石坡助跑,輕鬆一躍,便躍下去,點了火折,方示意薄子夏下來。

深坑之內幾乎寸步難行,每走一步都有石塊滾落,薄子夏便覺得腳下一陷。合德在哪裡?她舉著火把,火光映照之處,隻有冷森森的石頭和土礫。林明思從腰間拔出劍探著前路虛實,走了幾步後,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拋給了薄子夏。

是合德的那盞風燈。薄子夏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滋味,隻感覺堵得慌,想要大哭一場。風燈多有破損,上麵蒙著的紙被撕扯開好幾道口子,竹篾也折斷了一根。但其中火苗還亮著,卻並不比黃豆粒更大,微弱地仿佛隨時都會在黑暗中熄滅。薄子夏心下稍霽,風燈與合德的命火相連,隻要火光不滅,合德的命數就未儘。

“舍脂應該就在不遠之外。”林明思說道,他攀上一塊稍高的地方,四處望了望,便向一個方向走去。薄子夏亦步亦趨地跟著,腳陷在石縫中,險些扭了腳。她看到了合德,欲奔跑過去時,腳下被絆了一下摔在地上,膝蓋火辣辣疼著,她卻顧不得這麼多。

合德靜靜地躺在岩石之間,四肢攤開,雙目緊閉著,火光映照之處,可以看到合德的嘴角掛了一絲血跡。她那件白色的外衣在石塊上延展開,恍若落下的蝴蝶翅膀。林明思在合德身邊蹲了下來,摸了一下合德的脈搏,又探探合德鼻息,然後抬起頭,對薄子夏搖了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薄子夏不知道,也不願去想。她幾乎連滾帶爬地跑到合德身邊,將合德的肩膀抱起來,讓合德的頭倚在她懷裡。合德一動不動,沉沉地睡著。

“她死了,呼吸都沒了。”林明思蹲在一邊,語氣低沉地說。

薄子夏怔了一下,慌亂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死,也不應該死在這裡。”她趕緊從袖子中取出方才撿到的風燈,隻要風燈還亮著,合德就不會死。

然而等到當薄子夏將風燈取出來之後,才發現風燈不知何時已經滅了,成了一個破爛的普通燈籠。

作者有話要說:

☆、執念

合德真的死了嗎?薄子夏呆坐在石塊上,幾乎失去了一切思考。合德猶沉沉地枕著她的肩膀,薄子夏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