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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230 字 2個月前

蘿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低得幾乎如同從蠟燭火焰上輕輕拂過去的微風,轉瞬即逝。

“就是如我現在這樣的感覺。為她的一舉一動而掛心傷神。”乾達婆為白袖蘿將一綹劉海撥在耳後,附在她耳邊輕聲說,有如山霧裡出現的精靈溫柔的呢喃,“無論她做什麼,都會像我現在這樣,緊緊地擁住她,不會再放手。”

淩令靈收拾起地上的火藥,用碎花包袱皮裹起來,又背到了身上,準備邁步離開。

“且慢,你要去哪裡?”乾達婆放開白袖蘿,雙手抱%e8%83%b8,叫住了淩令靈。

淩令靈腳步一頓,稍微側過頭去看了乾達婆一眼,卻沒有說話。乾達婆笑起來:“這裡是修羅道,你的去向,我總有權過問吧?”

“我要去地牢的十五層之下。我知曉那裡時嚴禁阿修羅眷屬進入的,但是如今阿修羅王已死,想來你也很好奇吧。”淩令靈輕輕歎口氣,臉轉向了白袖蘿,不知是陳述還是埋怨,“你殺了他倒是痛快,但是很多事情從此都成了秘密。既然死人不能開口講話,不妨一同去看看。”

乾達婆稍一沉%e5%90%9f,便隨淩令靈走去,順便招呼白袖蘿和合德都跟上。白袖蘿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婆雅稚的屍體,又望向合德和薄子夏。薄子夏蒙著麵紗,白袖蘿與她對視的短短一瞬,薄子夏卻想,白袖蘿一定是認出她來了。但是白袖蘿什麼都沒說,目光隻冷淡地掃過去,便不再往合德這邊看一眼。

“你不跟著一起去嗎?”見合德站在原地不動,薄子夏小聲問。

“先等一下。”合德走到婆雅稚的身邊跪下來,雙手合十,深深躬身,發梢浸入地麵半乾涸的血裡。合德念著梵語的經文,像是在與她這所謂的“父%e4%ba%b2”最後訣彆。見她這幅模樣,薄子夏心裡有些淒然。合德與婆雅稚應當是有感情的。然而她轉念一想,當時將厲鬼道滅門的主謀,所謂阿修羅王就躺在此處,輕而易舉被他的%e4%ba%b2生女兒所刺死,又覺得心中頗不是滋味。

隨後合德站起身,加快腳步去追已經快走出大殿的淩令靈,薄子夏一路小跑跟在後麵。

“你怨恨白袖蘿嗎?”薄子夏問合德。

合德稍微一怔,隨後搖頭:“我並不怨恨她,如果她不這樣做,這樣做的也許就是我。”

薄子夏不明白合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合德也曾想殺了婆雅稚?來不及想太多,她隻沉默著繼續跟合德沿著黑暗的走廊往前走。修羅道此時空無一人,隻有前麵幾個人的腳步聲,隔著濃濃的黑霧傳過來時,帶著回聲,顯得十分駭人。薄子夏有些害怕,合德便扣緊了薄子夏的手指。她的手很涼,唯有手心溫度相觸之處才有一些暖意。

修羅道中的地牢薄子夏倒是不陌生,但是對於其中更深的地方卻一無所知。台階濕滑,幾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彼此交談聲音都很低,生怕驚擾了蟄伏於此處的亡靈一般。

“為什麼我們都要跟著淩令靈走?”薄子夏悄聲問合德。

合德從袖中取出風燈,神情凝重:“我不知道,不知道乾達婆和白袖蘿是怎麼想的,但是我們跟著就行了。白袖蘿這麼胡鬨,乾達婆居然都不管?”最後一句話,她像是在自語。

幾個人沿著石階一層一層地下去,整座地宮空曠安靜得像是墳墓,走入地下深處,反而不再那麼冷,讓薄子夏忍不住懷疑是否有地獄的烈火正在所謂的地牢十八層中灼燒。

作者有話要說:  淩令靈:我受不了了!我在前麵走著,後麵兩對都在秀恩愛,就我孤零零一個人QAQ

婆雅稚:那我呢TAT

☆、偶人

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慢,最終停頓了下來,薄子夏和合德隨後趕上,見淩令靈正站在第十五層的石門之前,舉高了手中的火折仔細打量著。也許是此處的空氣比彆處更為濕冷,連火光都像是被拘束著,燃燒不開。合德想起曾經在此處殺死了毗摩質多羅,有些心悸。

“你有這裡的鑰匙嗎?”淩令靈查看著拴在門上的鎖,轉過頭溫和地問著乾達婆。

乾達婆搖頭:“他從來不讓彆人來到此處。”

合德斂了一下睫毛。婆雅稚確實明令禁止阿修羅眷屬打探這石門之後的事情,但是她上次卻撞見毗摩質多羅從石門後走出,慌亂之下,刺死了毗摩質多羅。

在合德的認知裡,這個地方是修羅道的禁地,除了婆雅稚,再無第二人可以涉足。但是那天毗摩質多羅為什麼會從這裡出來?而且婆雅稚當時也在其中,是婆雅稚允許毗摩質多羅進入的,可見毗摩質多羅地位不低,不知道為什麼合德殺死他之後,婆雅稚反而不予追究。

淩令靈點點頭,也沒說什麼,蹲下`身仔細地研究那個鎖頭。薄子夏站在乾達婆和白袖蘿的身後,她看到白袖蘿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她想從乾達婆的手中拿過彎刀,但是乾達婆卻背轉過身,不肯給她。白袖蘿無聲地堅持了片刻無果,也就作罷了。薄子夏忽然想,莫不會是她也想殺了淩令靈。

白袖蘿說過,她殺婆雅稚,是因為婆雅稚對不起白瑜,這麼說淩令靈應該也挺對不起白瑜的,但是白袖蘿為何當時沒有下手?是因為她想從淩令靈口中套出什麼話麼?說來也奇怪,白袖蘿出生不久白瑜就去世了,白袖蘿對她應當並無印象才是,卻如此急於為她報仇。

淩令靈從腰間掏出匕首,隨後薄子夏便聽到金屬叮叮當當撞擊的聲音,大概是他在想辦法破壞鎖眼。薄子夏覺得等得無聊,忍不住四處張望。地牢的所謂十五層實際隻是一間很小的石室,低矮逼仄,不知石門之後又通向什麼地方。

等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薄子夏漸覺得不耐煩了,忽聽鎖鏈搖動嘩啦啦的聲音,淩令靈站起身,將鎖鏈一一解開,隨後用力一推,石門現出一條縫。

“我進去了,各位自便吧。”淩令靈側過頭說道,率先走了進去。乾達婆回頭望了合德一眼,與白袖蘿也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合德想了想,挽住薄子夏的手腕,亦往石門中走去。那一道門縫就像是怪物噬人的口,裡麵有陣陣冷風吹出來,薄子夏猜測其下彆有出口,說不定還連著暗河。兩人走進去後,借著微弱的火光,薄子夏才發現其中是一個類似於墓室的地方,長寬大約不過十幾步,中間放著石台,牆邊好像還堆放了什麼雜物。在修羅道這種地方,看起來也沒什麼出奇。

淩令靈舉著火折子,繞著牆邊走了一圈,方歎道:“所謂地牢十八層應該隻是傳聞,修羅道的禁地隻有這一隅而已。此處應當通向暗河,但是道路未必能行。”

說話間,乾達婆已經湊近了石台,眾人的目光隨即都聚集在那裡。石台上放著什麼東西,上麵蓋著厚重的棉被,看形狀像是個人。薄子夏蹙起了眉頭,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白瑜。

合德曾帶薄子夏去看過白瑜的墓,白瑜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雖然此處氣溫很低,但是將一具屍體保存二十年而不腐,也如天方夜譚一般。大概是婆雅稚建了衣冠塚掩人耳目,用什麼方法處理過了屍體,將屍體藏於此處吧。也難怪他嚴禁修羅道其他人涉足這裡。

如此種種,似乎都表明了婆雅稚是真心愛著白瑜,哪怕這種愛已然變質,其中又牽連了許多無辜的性命。然而白袖蘿卻說他辜負了白瑜。其中恩怨種種,她不知道,便也無從置喙。

白袖蘿率先走過去,四處查看一番,確定石台周邊沒有機關暗器,便揭開了被子,果然見一個盛裝華服的女子躺在其上,一動不動。映著微弱的火光,見她皮膚白皙,頭發烏黑,甚至連嘴%e5%94%87都紅豔如血。白袖蘿低頭看了半晌,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觸摸女子的臉頰,過了許久才說:“這是一具木偶。”

薄子夏湊近一看,發覺女子雖麵容如生,但五官皆有些詭異和僵硬,可見雕刻的痕跡,而且麵頰有些地方的漆已經出現裂縫了。她腦中不由自主出現了一副恐怖的景象:婆雅稚坐在石台邊,抱著這具木偶,軟語款款,極儘溫柔之能事。木偶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是眼波隨黑夜流轉之間,卻忽然從眼角落下了淚……⊥思⊥兔⊥在⊥線⊥閱⊥讀⊥

合德從後麵一拍薄子夏的肩膀,嚇得她險些跳起來。

“想什麼呢?我見你有些出神。”

“無事。”

淩令靈也走近了石台,仔細打量著那木偶,許久後方冷冷一哂:“這衣裳是白瑜的,我記得清楚。她身著華服,歌舞一曲,驚豔四方。看來,他真當這無血無肉的偶人是白瑜了,也是癡人。”

“三淩先生,有一件事我需跟你說。”白袖蘿低頭依然望著木偶,這話卻是說給淩令靈聽的。薄子夏側頭去看,白袖蘿的目光中竟然帶了些癡迷,難道是她的心中正在摹繪出母%e4%ba%b2歌舞時的模樣嗎?

“請講。”

“淩小五是被修羅道的人所傷,但卻是被我所殺。”白袖蘿平淡地說,薄子夏猛地轉過身,淩小五就是她師父,當時目睹厲鬼道被滅門,她在師父的書房前卻步,終究沒有勇氣進去查看;白袖蘿進去了,出來的時候袖子上沾了血,卻告訴薄子夏,師父是被一劍貫%e8%83%b8而亡,死前並沒有受多少折磨……

“修羅道的人留著他的命,想讓他代之傳話。可我覺得沒必要,這等仇恨因你而起,何苦厲鬼道的其他人。而且淩小五%e8%83%b8口中劍,苦苦支撐一夜,比起哭天搶地地嚷著要報仇,我更欲讓他解%e8%84%b1。”

“嗯。”淩令靈點頭,不置一詞,就像白袖蘿所說的都是同他不相識的陌生人。他在石台邊跪下來,將臉頰輕輕挨著偶人身穿的華裳,閉上了眼睛,表情既說不上是快樂也說不上痛苦,但是薄子夏似乎第一次見到淩令靈露出這樣奇異的神情。

“我知道,白瑜的命格有缺損,她二十五歲之前一定會死。”淩令靈說著,臉側依然貼著繡花的錦緞褙子,“隻要我能為她改命格,逆天折壽我也不會在意。誰曾想她就跟我師弟離開了厲鬼道呢?她的心裡都在想什麼,我怎麼都搞不懂。”

白袖蘿從乾達婆手中拿過了彎刀,這回乾達婆沒有再攔她。

淩令靈微微睜開眼睛,看到白袖蘿拿著刀,笑了一下:“你這就要要動手了嗎?”

“該說的都說完了,也應該到此為止了。”白袖蘿雙手握住彎刀的刀柄,刀刃閃著寒光,連同躺在石台上的偶人慘白的臉都仿佛帶了殺氣。

合德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扯住薄子夏的胳膊,沒命地朝石門外跑出去。

“乾什麼?”薄子夏吃了一驚,被合德扯得踉蹌,險些將腳踝給扭了。合德一路往濕滑的石階上狂奔,她緊緊鉗著薄子夏的胳膊,薄子夏也隻能狼狽地跟著跑。

“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薄子夏氣喘籲籲地問,合德隻顧埋頭往前跑,石階一層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