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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289 字 2個月前

姐,你也不會嫌棄我,對嗎?”

薄子夏沒有說話。合德似乎並不在意,興衝衝地說:“今晚我本來是想去找你的,還頭疼怎麼混進厲鬼道去找你,卻不想你就會出現在這裡,我真感覺高興。”

薄子夏依然沉默著。她環視了一下四周,佛殿中看起來十分破舊,隻怕還漏雨漏水,便問道:“這些日子你一直住在這裡?”

合德搖了搖頭:“我住在修羅道中。”

薄子夏睜大眼睛,訝異道:“你不是被修羅道……”

話音未落,她卻想到了什麼,將那半句沒有說完的話儘數咽回肚中。所有這一切都應當是個局,合德是其中重要的棋子;而薄子夏,卻是個意外的變數。

合德又笑起來,笑容卻摻雜了悲哀:“不,我對婆雅稚還有用,他培養了我這麼多年,怎麼說追殺就追殺。現在,我的利用價值要高於毗摩質多羅,所以就算我殺了毗摩質多羅,他也隻能作罷。所謂的追殺,都是在做一場戲,做給淩令靈看的戲。”

薄子夏想了想,理不清楚其中的關係,隻能搖著頭說:“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合德走上前一步,擁住了薄子夏,輕輕%e5%90%bb著她的眼角和嘴角。那道傷痕湊近了看,像是海棠花一般的豔色,薄子夏忍不住想,合德的血是紅的。

“我曾以為活得能瀟灑愜意,卻不料還是被婆雅稚所掌控。”合德將下巴枕在薄子夏的肩膀上,喃喃道,“沒有彆的辦法了,隻能忍耐。忍耐到最後,便是勝者。姐姐,請你一定要耐心。”

“為什麼我要耐心?為什麼我要等你?”薄子夏像是自問,又像是在問合德。她抬起頭,合德的嘴%e5%94%87便順勢貼到了她的脖頸上,有些癢。薄子夏望著那尊佛像,亦覺得在黑暗之中,佛像正凝視著她。

“這件事也許很快就會了結吧。隻要婆雅稚和淩令靈不再相互試探,而是光明正大打一場,兩敗俱傷,我也許就能離開此處。”合德說道,“那時候我們就從這江湖中遁去,我也不再是修羅道的舍脂,隻是你的合德。”

合德牽著薄子夏的手走出佛寺,月光澄淨如銀,兩人踩著石板路,巷子很深,沒有一個行人,仿佛整座城就隻剩下她們兩個人。這樣的夜色,讓薄子夏的心突然靜了下來,之前的種種顧慮,也在此時煙消雲散。

“如果我們還能像三年之前,那該有多好。”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會的。”合德握緊了薄子夏的手。

“你和淩令靈過招,究竟受傷有多重?”薄子夏問。

“其實我在他手下並過不了幾招。物物相生相克,我的風燈是寶貝,但淩令靈總有破解的方法,畢竟他以前是婆雅稚的師兄,”合德撫著臉上的傷痕,“本來我是抱了赴死的決心,卻不料婆雅稚及時出現,阻止了淩令靈。但我感覺比較奇怪的是,婆雅稚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唯一的解釋便是,他一直暗中盯著我。如此便也可解釋許多事情。”

“什麼事情?”薄子夏對修羅道中的一筆爛賬並不感興趣,但是合德既然話說到這裡,她為了不打破兩人間難得的好氣氛,也就順著話往下問。

“婆雅稚無暇顧及修羅道的種種事務,因此才使得乾達婆有種種動作。他們夫妻倆說到底,心不合,貌也不合。”

兩人走了一陣後,合德才帶些曖昧地望著薄子夏笑道:“走吧,去你住的地方。”

“去那裡乾什麼?”薄子夏疑惑道,見合德笑得頗不懷好意,忍不住埋怨了句,“淨想些這種事。”

合德嘻嘻笑起來,伸手攬住了薄子夏的脖子,兩個人便往薄子夏的住處走去。薄子夏盯著路上兩個人的影子,心裡忍不住想著,自己究竟是在乾什麼。

甫一近房門,合德就匆匆忙忙將院門和房門都閂好。薄子夏搖搖頭,走進屋中去,腳步剛一踏過門檻,忽覺一道寒光從房梁上落下,她匆忙向後一彎腰,險險躲避了過去,刀刃貼著她的麵頰劃過,將一綹額發削斷。

屋裡有人。薄子夏退到院中,從腰間拔出刀。那人身著夜行衣,蒙著臉,顯然是有備而來,且一定要取薄子夏的命。第一刀未能得手,隨後攻勢有如疾風驟雨,招招淩厲。薄子夏舉刀招架,忽覺身後狂風大作,這風卻是吹向黑衣人的。薄子夏心裡明白是合德在助她,手下無所保留,短刀一掠,刀尖在風中輕輕顫動著,速度快得幾乎令刀光彙成一片。黑衣人閃躲不及,被刺傷上臂。薄子夏收刀欲再刺,那人卻突然將身體拗成一個近於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躍上房簷,踩著屋頂瓦片逃跑,轉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薄子夏抬起頭,隻見月光在門楣上勾勒出瓦片的影子。她頭也不回地問道:“要追嗎?”

“不必了。”合德走上前,“看身手,是乾達婆的人。不明白她為什麼派死士來殺你。是因為你知道的太多了嗎?”

話還沒說完,合德俯下`身咳嗽起來,聲音頗為痛苦。薄子夏側過臉去看她,見她口中咳出血來,血絲掛在下巴上,觸目驚心。

“你怎麼了?”薄子夏問道,語氣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合德受傷,也就未曾相像合德受傷的模樣。而此時此刻,薄子夏才意識到,也許那風燈燃燒的正是合德自己的命火,合德每一次驅使風時,就要耗費許多體力。

“無妨。”合德擺了擺手,率先走進了房中去。她有些虛弱地笑道:“看起來你這個地方也不太平了。”

薄子夏前一日才掛好的床帳,合德走過去,外衣也沒有%e8%84%b1,便倒在床上,閉起雙眼。薄子夏在床沿上坐下,望著合德閉著眼睛的模樣,心裡胡思亂想著。如果合德就一直這樣睡下去,再也不睜開眼睛了……她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

“我去給你端熱水來擦擦臉吧。”她低聲說道,正要站起身,被合德一把抓住了手臂。

“彆走,姐姐……”合德嘟噥著,不肯放手,生怕薄子夏離開她半步一般,“就這樣,不要走,就這樣陪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衷腸

薄子夏以前從來沒有覺得,夜這麼長,仿佛是濃稠地從身邊淌過去,卻又讓人抓不住半刻。她在床沿躺下來,合德就順勢翻了個身,胳膊橫在薄子夏的腰上,臉一側埋在衾被中,另外半邊臉十分蒼白。

薄子夏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清醒著,過往的許多事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偏巧此刻不願去想起。

“留在我這裡吧。”薄子夏似是自語一般,輕輕說道。

合德沒有睡著,她的手覆到了薄子夏的手上,而後緊緊握住。合德的手心冰涼,薄子夏稍微放下心,躺在她身邊的人就是合德。

“現在還不行,我還不能抽身。”合德喃喃道,“但是很快,不用等太久,我們就可以相攜歸隱。姐姐,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會很高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薄子夏小聲問。合德沒回答,也許是她也回答不上來,但合德翻過來將薄子夏壓在身下,輕輕%e5%90%bb住了她。起初動作十分輕柔,而後合德便用力地去啃噬薄子夏的%e8%88%8c尖和嘴%e5%94%87,一如合德曾經以這種方式去愛薄子夏。

口中漸漸有了血腥味。薄子夏開始以為是自己哪裡被咬破了,後來才發覺那是合德口中湧出的血,亦帶著冰冷的味道一般,被她咽入了腹中。兩人終於分開時,彼此都氣喘籲籲的,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對方的表情,但是薄子夏聽到了合德細細的啜泣聲。

窗外的月光冷而乾淨,合德伸手擁住薄子夏,就像是擁住所有落入懷中的月光:“姐姐,我真不願與你分開……”

兩人仰躺著,手牽在一起。合德的身體虛弱,但是她卻不停地說著,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她說自己家以前也是富貴人家,隻是家道中落了。她還說其實自己很小的時候是見過她父母的,兩人好像都得了很重的病,開始還能扶著牆走出房去曬太陽,後來就隻能直挺挺躺在床上地喘熄。有一天合德清晨醒過來,聽到母%e4%ba%b2在哭,然後街坊就用門板將父%e4%ba%b2抬走;第二天清晨,母%e4%ba%b2連哭聲都沒有了,到了晚上母%e4%ba%b2也被人抬走。

從那之後,合德就開始厭惡清晨,因為她懼怕長夜過去之後,就又會有什麼人永遠地離開她。

合德依稀記得自己有一個叔叔,所以後來有個男人踏過她家破敗的門檻,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以為那就是她的叔叔。但是那男人很嚴肅地糾正了她,說自己隻是她父%e4%ba%b2的朋友,聽聞她父母雙亡甚是可憐,便接她離開這裡。

合德說,那男人就是婆雅稚。

“你知道,婆雅稚讓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嗎?”合德問著,語氣有些悲哀。

“不知道。”

“他讓我模仿一個女人的說話語氣,走路姿態,模仿她的一切。那個女人就是白瑜,但是白瑜當時已經死了。”合德說著說著,忽然冷笑了起來,“婆雅稚畫了許多白瑜的圖畫,他自己畫,也請畫匠來畫,然後讓我去學。可是我怎麼學,他都說不像,無論怎樣模仿,我都隻是我,而不是白瑜。直到後來,婆雅稚說,罷了,做不成白瑜,還是做舍脂吧。”

薄子夏回想了一番合德說話時陰森森的語氣,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模仿白瑜未遂而造成的。白瑜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她是白袖蘿的母%e4%ba%b2,不知身上有怎樣的氣質,能讓淩令靈和婆雅稚都為之著迷,進而為她反目。

“後來婆雅稚就碰上了白夢玨。也許白夢玨很像白瑜吧,畢竟兩人是同族姑侄。婆雅稚太包容白夢玨了,大概真的把白夢玨當成了白瑜。白夢玨可以住在修羅道之外,可以隨時調用修羅道的人馬。她對於我而言是威脅,卻也是機會。我想,能坐穩舍脂的位子,也不容易吧。”

合德頓了頓,好像是在想後來的事情:“然後婆雅稚就打算對厲鬼道下手了。他讓我先混入厲鬼道,但是厲鬼道主到底對我存疑,沒有讓我上山,而是拜托你來照顧我。見到你之後,我一直都在想,想了三年都沒有答案:這究竟是我之大幸,還是我之大不幸呢?”

她乾笑了兩聲:“在見到你之前,我隻想著怎麼才能讓婆雅稚完全信任我,然後在修羅道活下去。那時候年紀不大,能活下去就行了,至於彆的,我都不曾去想。看到你之後,我突然明白婆雅稚說過的,命中終會遇劫的含義。”

薄子夏一直沉默著,合德就自顧自往下說起來:“起初我不感覺高興,一點都不,我隻覺得害怕。你是厲鬼道的人,而我是修羅道的。我明白終究有一天要割舍你,但是我卻要儘我最大努力,將你留在我身邊,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都不在乎。”

“厲鬼道被屠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山下遇到的那場雨……”薄子夏小聲地說,其實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