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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194 字 2個月前

忍不住要問。

“是我動了手腳,我不能讓你回厲鬼道送死。”合德又笑了起來,隻是那笑聲聽不出半點歡欣,“讓你被厲鬼道僅存的門人追殺,這樣斬斷了你所有的希望,你是不是就會乖乖地留在我身邊?可是沒有,而且,吐蕃人的出現,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我想大概也在婆雅稚的計劃之外吧……”

合德說到此處時,聲音漸漸低下去,薄子夏等了好久,見合德不說話,才問道:“然後呢?”

“我乏了,歇息吧。”合德說,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身體貼近了薄子夏。她的額頭在薄子夏頸窩滿足地蹭了蹭,歎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天快亮的時候,薄子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感覺合德好像起來,凝視了她許久,最終隻是俯下`身,在她麵頰上輕輕%e5%90%bb了一下。布料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一切又都複歸於平靜無瀾。薄子夏睜開眼睛,見一縷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而合德卻消失不見了。薄子夏歎口氣,也說不清自己此時究竟是什麼心情。

合德的意思也就是說,自己要留在這個地方等她是嗎?薄子夏有些心煩,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也不知道中途會不會出彆的岔子。

她在房中一直坐到太陽西沉,月亮升起,合德才推開院門,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薄子夏苦等了一天,高興地起身去迎接,又覺得自己像是閨中少婦等待丈夫歸家一樣,不由皺起了眉。

“今天還好嗎?”薄子夏問合德。合德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在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時候,我隻能等。”合德說道。

薄子夏道:“我最不耐煩的就是等毫無希望的事情。不如讓我跟你一同混入修羅道中,也許我還能幫到你。”

合德奇怪地看著薄子夏許久,正當薄子夏想自己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還是合德另有打算時,合德忽然笑了起來:“姐姐,你若這樣想,我自然是很高興的。”

薄子夏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會再進修羅道陰森森的地宮,這回還是自己自願要進來的。她按緊了麵紗,生怕一不小心便會鬆%e8%84%b1滑落下來。薄子夏扮作合德的侍女,這樣便有理由能一直跟著合德;而且因為侍女多戴麵紗,應當不會被彆人所察覺。

合德輕車熟路地沿著修羅道地宮中的道路行走,依然不見半個人影。地下空氣濕冷,薄子夏覺得那種冷仿佛不屬於世間,直順著袖口和領口往身上鑽。

因為周遭沒有人,合德便拉起了薄子夏的手腕。將薄子夏的手放在袖中為她取暖。

“最近都沒見你拿那個風燈了。”薄子夏低聲說道,因為聲音稍微一高,便會在廊壁上形成可怖的回音,讓她感覺壁畫上的神袛惡鬼都在聆聽一般。

“風燈有些損壞,不過無妨,隻要火沒有滅就好。”合德從袖中取出那風燈,一豆火光在黑暗中像是半眠的眼睛,風燈外麵糊著的紙被撕裂了一道,形狀恰與合德臉頰上的傷痕相同,“燈亮則命存,燈滅則命消。”

薄子夏想著合德似乎和這風燈之間有某種聯係,總之如果風燈破損了,合德好像也會受很重的傷。她要是早知道其中奧秘,當時在修羅道的時候就該尋機會把風燈給毀了,也不必受這其中許多波折。

“婆雅稚平時都在這地宮中嗎?”薄子夏又問道。合德帶她返回了宮室之中,薄子夏乍看到自己曾經做了無數噩夢的地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以前是這樣的。但近來他總是藏身於地牢最底下。修羅道地牢有十八層,但十五層之下是封著的,我懷疑他在其中關押了什麼重要的人物。這是秘密,所以也是毗摩質多羅必須要死的原因,隻是讓我動了手,他再對我做個順水人情。”

薄子夏想了想,問道:“會不會是白瑜還沒有死?她就住在地底下?”

“應該不會。”合德搖頭道,“白瑜若沒有死,他當初便也沒必要讓我去裝成白瑜的模樣。婆雅稚愛白瑜,定然不會將她關在地牢的十五層之下。”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聽到一聲巨響,隨後整個房間似乎都跟著搖晃起來,隻一下,又複歸了平靜。薄子夏被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向合德,見她滿臉凝重地走到門口,向走廊兩側張望了一番。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薄子夏走出去,語氣慌張。這種地宮不知道結實不結實,但很有倒塌的可能,如果塌陷下去,其中所有人都會被活埋。

“閻摩遇襲受傷之後,婆雅稚便下令將許多入口封死了。”合德一邊說著,一邊從牆上摘下彎刀掛在腰間,急匆匆地往走廊中走,並示意薄子夏跟著,“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想用火藥把此處炸開。但淩令靈擅用火藥,來者八成就是他。”

薄子夏想起來,淩修見到淩令靈的時候,的確送了他一手爐的火藥當見麵禮。看樣子是師公來踢館,而且眼看要打起來了?薄子夏連忙又將麵紗按緊了一些,生怕被彆人看到了她的麵容。

合德走得飛快,沿著漆黑的走廊七繞八繞,薄子夏眼前豁然開朗。合德帶著她走到了一個大殿一樣的地方,穹頂約莫有三丈高,四周燃著燈燭香蠟,氣氛莊嚴,卻帶了些陰森之氣。大殿中已經聚了一些人,合德走進去時,眾人人有些騷動,但是沒有人說話。薄子夏緊緊地跟著合德,也不敢太過放肆地去打量周圍的人,隻覺得他們的衣著打扮都挺古怪的,不倫不類。

隨著越來越低的人走入這殿中,嘈雜聲也漸漸地大起來,卻沒有一個人敢高聲說話,大概也是怕回聲。薄子夏聽到身旁有人在問:“是哪一條?”她起初聽不明白,後來想大概他們問的是哪一條暗道被淩令靈給炸開了。

儘管不敢四處亂看,薄子夏卻發現,修羅道中的人好似少了很多。上回追殺她和合德的時候,聽得喊殺聲有幾十人之多,然而此刻聚在大殿中的人最多也隻有二十餘個。薄子夏不敢問合德是怎麼回事,隻能在心中暗暗掐算著:林明思反水了,毗摩質多羅被合德所殺,閻摩生死不明。除此之外,吐蕃人好像也殺了很多修羅道的人。央金他們每天大清早地就進城,也許就是殺人去了。

等不多時,乾達婆也進來了。她依然穿著深紅色的天竺服裝,沒有戴麵紗,身後的侍女為她捧著兩把銀光閃閃的彎刀。

薄子夏的目光越過麵紗上沿小心翼翼地盯著乾達婆,隔得太遠,也看不清楚乾達婆是什麼表情,應該不會很高興吧?既然乾達婆都已經現身了,想必婆雅稚也該出現了。薄子夏漫不經心地掃了乾達婆身後那名白衣侍女一眼,忽然呆住了。

那並不是什麼侍女,而是白袖蘿。

白袖蘿未作絲毫遮掩,甚至身著她平常所穿的那件白衣。她走在乾達婆身後,步態不見絲毫的不自然。薄子夏聽到合德“咦”了一聲,大概是沒有想到白袖蘿會這樣光明正大的就出現在這裡。修羅道中,並非隻有乾達婆和合德認識她,難道白袖蘿不怕被修羅道中其他人認出來嗎?還是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畢竟薄子夏知道,白袖蘿活不了多久……

乾達婆站在大殿中靠南的方位,隨後白袖蘿也就隱在燈燭照不到的黑暗當中。殿中忽然一片靜寂,似乎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更不敢開口說半句話,大殿中隻能聽到蠟燭燃燒時劈啪的聲響。合德的手慢慢向後伸,薄子夏會意,以寬大的袖口遮掩,握住了合德的手。

合德的手心有些冒汗,她一定很緊張。薄子夏正待要握緊合德的手,手指卻忽然被她所反握住,力量之大,幾乎讓薄子夏痛得叫出聲來。

忽然間,從大殿的一側走進來了一個人,身穿一身藍色的布袍,身後背了個碎花包袱,頭發有些花白了,像是個教館走錯了路的普通秀才。薄子夏手指一哆嗦,來人是淩令靈。

幾乎是在同時,大殿的另一側亦走出一個人,左手持一把彎刀。儘管薄子夏以前並沒有見過他,卻憑直覺知曉,這人一定是婆雅稚。

兩人自大殿的彼端走出來,就像是自南北雙方焚燒而來的野火,勢必要撞擊而爆炸。眾人默默地退開了一條道,將中間的地方讓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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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突

大戰在即,殿中的氣氛凝重得像是要讓人喘不過氣來。薄子夏握住合德的手,這是她在此處唯一的庇護。她又悄悄往乾達婆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乾達婆依然帶著滿臉的笑容,而白袖蘿隱藏在陰影當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許久不見了,師弟。”淩令靈率先笑道,語氣自然,頗有高人之風度。他向左側稍微移了半步,薄子夏感覺到有陣熱風從殿頂盤旋而下,擦著她的耳邊過去。

“我非是你師弟。當年你將我逐出厲鬼道,如今又談何師門情誼?”婆雅稚語氣冷淡地說,他向右側邁了半步,那陣風忽然就改了風向,有些細微的灰塵從殿頂落了下來。

“不談師門,那就談人情吧。”淩令靈說道,“你與我一人有仇,厲鬼道中幾十條人命何辜?淩小五又何辜?”

婆雅稚冷冷地笑起來,笑聲居然和合德有點相似:“我隻問你一句:白瑜何辜?”

隨著這句話問出口,婆雅稚忽然暴起,速度如風,以彎刀攻擊淩令靈%e8%83%b8口。淩令靈向後一避,卻不料婆雅稚的刀鋒原是幌子,實際上他%e8%85%bf腳挪動飛快,向淩令靈腳踝踢去。淩令靈知道來者不善,匆忙躲避不及,隻能退而求其次,被刀尖從袖邊劃過。兩人過了一招便各自後退數步,相互對峙著。

淩令靈袖子被劃了一道口子,半邊布條垂落下來,他卻不甚在意地撣了撣衣襟上的塵土,笑得雲淡風輕:“許多年未見,你的功夫長進不少。早知道天竺佛經有此神效,我當年也就不潛心專注道法了。”

“拜你所賜。”婆雅稚將左手的彎刀微微舉起,指向了淩令靈。薄子夏在一邊注意到婆雅稚的右手不甚自然地彎曲著放在身側,才想起來合德曾經說過,婆雅稚的右手殘疾,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淩令靈。

不待話音落下,婆雅稚再度持刀進攻。他意在試探,因此總有保留,然而更令薄子夏奇怪的淩令靈隻防禦,並不反擊。他費了這麼大的勁,炸開修羅道的入口暗道進來究竟是來乾什麼?總不會想跟婆雅稚切磋一番吧。

果不其然,兩三招後,婆雅稚向後跳出戰圈,開口發問:“你並無殺意。你究竟是來乾什麼的?”

“我是來乾什麼的?”淩令靈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連站在旁邊圍觀的乾達婆的笑容都被淩令靈給笑沒了,薄子夏不由覺得心驚肉跳。儘管兩人沒有再度出手,但淩令靈無端笑得如此詭異,臉上的褶子都擠成一朵花了,總讓她預感會有更壞的事情發生。

“不想被永遠埋在此處的,現在都速速離開。”淩令靈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