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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235 字 2個月前

把雪擦手,“哪怕隻是被劃傷一點,都有性命之憂。”

薄子夏看到琴弦上掛了幾顆血珠,忍不住皺眉。合德抬頭看見,笑起來:“這是那個黑衣人的血。他臨死之前,也拚著一口氣要將這琴弦布下,是個可敬的死士。”

兩人小心翼翼地邁過琴弦,靠近躺在雪地上的黑衣人的屍體。合德徑直走過去,探了探那人的脖頸,回頭笑道:“姐姐的刀法倒是有長進,一刀致命。”

“他到底是什麼人?”薄子夏在合德身旁蹲下。她和合德的手腕依然被扣在一起,因此合德的一舉一動都牽製著她。

“修羅道的人。”合德歎口氣,手伸入黑衣人的衣襟中,不多時,從裡麵拽出塊木牌,大致模樣與合德的那塊木牌相似,隻是要新很多。光線太暗,看不清楚木牌上的名字,薄子夏對此人的名字也沒什麼興趣,“而且是乾達婆派出來的。”

“乾達婆?為什麼……”

“乾達婆是婆雅稚的妻子,就算他們再同床異夢,乾達婆也要做出幫助婆雅稚的表象。”合德笑了笑說,“而且乾達婆千方百計想要隱匿白袖蘿的存在,她更不可能在此刻忤逆婆雅稚。”

合德將短刀從黑衣人的%e8%83%b8口拔了出來,鮮血汩汩湧出來。合德在雪上將刀刃擦了擦,丟還給薄子夏:“收好了,我想這裡埋伏的不止這一人,恐怕有好幾人。”

“好幾人?”薄子夏的牙齒開始打架,夜裡的樹林中實在太冷了。

“乾達婆手下大約有十來名這種死士,稱之為‘鬼’,他們大抵身懷絕技。我不知道婆雅稚是怎麼想的,但看樣子,他打算將厲鬼道趕儘殺絕。”合德輕聲說,見薄子夏冷得發抖,便側過身,用一隻手臂攬過她,緊緊將她擁在懷中。

樹林中樹枝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音,偶爾有寒號鳥尖利地怪號兩聲。合德的呼吸近在咫尺,薄子夏貼著她的身體,似乎能聽到對方緩慢的心跳聲。被鐵環扣在一起的手臂無法擁抱,合德就緊攥住她的手指,仿佛要抓住她身體每一處真實的存在,生怕山上的風一吹,她就如晨霧一般散了。

“還冷嗎?”合德湊在薄子夏的耳邊,輕聲問。月光下,她的模樣好像有些變化,臉頰蒼白得近乎透明,像是從冰河裡沐浴而出的異族神袛,而不是薄子夏所熟悉的合德。薄子夏暗想,在自己眼前的這人,究竟是合德,還是舍脂?

“不冷了。”山風貼著雪坡吹過去,樹影搖動,薄子夏縮了縮脖子。

合德嗤笑了一聲,將薄子夏抱得又緊了一些,兩人在厚厚的積雪上坐了下來。合德倚著她,望著樹林中黑暗之處,小聲說:“你總口是心非。有時候我喜歡你這模樣,有時候卻又恨透了你樣子,直想要把你的心肺都剖開,好讓你講出一句心裡話來。”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薄子夏:“姐姐,你說實話,你也不是那麼討厭我,對嗎?”

薄子夏將頭扭到一邊,腦中亂糟糟的,不知道回答什麼好。她是應該恨合德的。就算她不在意合德之前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厲鬼道幾十條人命亦讓薄子夏無法釋懷。但是與合德重逢時,薄子夏卻莫名其妙地任她接近自己,而不是拔刀與她打個你死我活。

而且眼下,兩人又是如此尷尬的情況……

這時,不知道從哪傳來的一陣歌聲為薄子夏解了圍。雖然半夜三更在這種地方還有人唱歌著實詭異,但薄子夏像是得了赦令一般,立時站起身來,低聲道:“是誰?”

聲音順風,被送出很遠,因而薄子夏也聽得清楚那人所唱的歌詞:

六出九天雪飄飄,恰似玉女下瓊瑤。

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

合德挑了挑眉,亦露出訝異的神色,說道:“應當不是修羅道的人。修羅道中並無如此放浪形骸的瘋子。”說到“瘋子”二字時,她已經咬牙切齒。那人唱歌聲音高亢,但破鑼嗓子很難聽,而且有些熟悉。

“是林明思的聲音。”合德歎口氣,不可置信地說,“他這麼晚在此做什麼?”

她握住了薄子夏的手,說道:“過去看看。”

兩人的手腕被鎖在一起,合德一走,薄子夏不跟著走都不行。薄子夏心中卻有層隱憂,閻摩和林明思總是一起行動,她曾在山下廢廟中見閻摩氣息奄奄,而此時林明思卻在山上唱歌,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菜夾饃的地雷~~

☆、交鋒

合德與薄子夏走出密林,眼前是一片稍微開闊的空地,再走上幾步,就到山頂了。林明思的歌聲聽起來是從那裡傳來的。

兩人不約而同停住了腳步。她們看到了火光,林明思在山頂生了堆火,他披散著頭發坐在火旁引吭高歌,還用樹枝串了什麼東西在火上烤,頭發被山風吹得亂七八糟,遠遠看去活像山中鬼怪。

“要過去打個招呼嗎?”合德喃喃道,“他在這裡到底想乾什麼?”

風從坡上吹下來,帶來一股燒木頭的氣味。薄子夏感覺到了冷,輕輕地哆嗦起來。隔著衣袖,合德抓住了她的手腕。

“彆過去。”薄子夏有些害怕地說。林明思此時此刻看起來實在不太正常,若是貿然靠近,說不定他會突然發狂,拔刀砍人。

合德沉%e5%90%9f了一番,將風燈舉高,似乎在權衡著什麼。忽然,身後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既然都走到這裡了,為什麼不上前去?”

合德被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身去,險些將薄子夏的手腕給扭了。有人悄無聲息地踩著積雪接近她們,而合德竟然毫無察覺。如果他不是開口說話,而是從背後偷襲……合德握緊了手中風燈的燈柄,打量著站在五步開外的男人。借著火光,眼前這人十分麵生,而且看模樣也上了年紀,不似身懷絕技的高手。

薄子夏倒是先開口了,訥訥喚道:“師公。”

淩令靈微笑著對薄子夏頷首:“子夏,這麼晚了,為什麼還在此處遊蕩?”

“我……”薄子夏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追查在厲鬼道設暗樁的人而上山,這個理由倒是不錯,但該如何解釋身旁多出來的一個合德?

淩令靈的目光如針,直刺向她們倆被鐵環鎖在一起的手腕上,神情在遠遠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高深莫測。薄子夏忽然就慌張了起來,她本能地轉身想要逃,卻不明白為什麼要逃。

“你瞞了我什麼,對嗎?子夏。”淩令靈的聲音依然溫和。薄子夏的手指發抖,合德用力攥住她冰涼的指尖,擔憂地側過臉去看薄子夏。

薄子夏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帶著冰雪和炭火氣息的空氣,肺裡都被這種寒冷刺得一陣陣發痛。林明思依然在身後一邊烤火一邊哼歌,對這邊的動靜置若罔聞。

“師公還想要知道什麼?”薄子夏問道。反正看這情況,厲鬼道也是回不去了,還不如豁出去,再想%e8%84%b1身的辦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知道你身旁的這個姑娘是修羅道的人。但是你們怎麼會在一起?”淩令靈的語氣非常平靜,“若是她強迫你,你不必擔心,師公來為你解決。”

薄子夏稍微愣了一下。如果她說一切都是合德強迫她的,合德是始作俑者,淩令靈出於同門長輩的情誼,一定是會幫她的,可是……薄子夏感覺合德慢慢地鬆開了她的手指,冷風從兩人中間吹過去,乍離開的溫暖讓薄子夏突然產生了無所依靠的恐懼。

“你猶豫了這麼久,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淩令靈慢悠悠地說著。合德向薄子夏這邊挪了半步,附在薄子夏耳邊輕聲說:“一會兒你見風燈轉綠,你就往山坡下跑,能跑多快跑多快,千萬不要回頭,也不要管我,明白嗎?”

“不明白。”薄子夏的嘴%e5%94%87發白,合德的意思是她想要留下來和淩令靈打架?她能打得過淩令靈嗎?如果合德死了,薄子夏該怎麼辦?是該鬆一口氣嗎?腦中一時想法太多,充溢得%e8%83%b8口都在發悶,淚水湧入了眼眶之中。合德沒有說話,然後薄子夏覺得手腕上一鬆,將她和合德鎖在一起的鐵環已經被打開了。

“你……”薄子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林明思生的那堆篝火還在熊熊燒著,山頂這麼大的風,竟然也沒有被吹滅。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著合德,仿佛心中有把刻刀,將眼前所見的合德的模樣都在心中一刀一刀刻畫出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卻不明白。直到淩令靈再度開口說話,薄子夏才發現她們已經把淩令靈晾在一邊太久了。

“雖然我並不想此刻將修羅道的人趕儘殺絕,但是既然你出現在這裡,那麼也就隻能說一聲抱歉。”淩令靈負手說道,雖然語帶殺機,但神色卻怡然自得,仿佛說出的隻是一些%e9%b8%a1毛蒜皮的瑣事。

“廢話真多。”合德冷笑了一聲。她將手中的風燈微微舉高,火苗發出劈啪的聲音,驟然轉綠。薄子夏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快跑!”合德低聲對她說道。薄子夏還有些猶豫,風已經從山頂上卷了起來,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薄子夏咬緊了牙,從一側沿著山坡大步地往下跑。

她能聽到不遠處狂風呼嘯的聲音,雪紛紛被卷了起來,然而就在數步開外,卻是風平浪靜。腳步印在厚厚的積雪上,鞋子裡好像進了雪,腳趾間冰涼得近乎於麻木。薄子夏隻跑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回頭望著茫茫夜色,她看不清合德與淩令靈的戰況,隻直覺合德並不會占上風。

要回去幫忙嗎?薄子夏想,接踵而來的問題是,就算她折返回去幫忙,她應該幫誰?是幫自己的師公淩令靈,還是幫敵對的,傷害過自己,也愛著自己的合德?

隻是在這猶豫之間,又見一人披頭散發從山上跑下來。他手中拿著一根很長的樹枝,長發亂糟糟地披在肩上。是林明思。

“你在這裡愣著乾什麼?快跑!”林明思拿樹枝戳了戳薄子夏,薄子夏心頭火氣,想按住林明思暴打一頓,但見林明思已經扛起樹枝往山下跑,隻能跟著跑過去。

積雪表麵被凍過之後,微微發硬,像是結了一層薄冰,踏上去有一種奇異的碎裂的聲音。薄子夏以前從來未曾注意過這種聲音,此刻聽起來,卻倍添難過。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林明思衝進了樹林裡,倚著一棵大樹,低頭喘粗氣,不停用手撫著%e8%83%b8口:“哎喲,嚇死我了,一句話沒說好就打起來……我的番薯還沒烤熟,真是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薄子夏問道。她又回頭向山頂上望,但樹枝層層疊疊遮蔽了視線,也不知道淩令靈與合德兩個人怎麼樣了,側耳傾聽,隻有風穿過林子發出撲簌簌的聲音,還有幾聲尖利的鳥叫。

“我啊……隻是覺得我應該來這裡,所以我就到這裡來了。”林明思抓了抓頭發,“可能修羅道不太適合我這麼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