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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188 字 2個月前

抓住薄子夏的胳膊:“修羅道的人現在在追殺我。”

“你是阿修羅王的女兒舍脂,他們為什麼——”

“姐姐,個中緣由我來不及解釋,你先聽我說。”合德盯著薄子夏的眼睛,急切道,“如果你想跟我走,現在馬上和我離開,我一定會護你周全。如果你還恨我,殺了我。”

合德從腰間解下短刀,將鑲著寶石的刀柄硬是塞進薄子夏的手中。而薄子夏隻是怔怔地看著合德,像是沒有聽明白她在說什麼。

“不想跟我走,就殺了我,為你厲鬼道的同門報仇。快點,沒有時間了。”合德說著,忽然又微笑起來,“你殺我,我也不會怨你。死在你手中,我心甘情願。”

她轉身向外走去,衣帶隨之揚起一個近乎於決絕的弧度:“姐姐,你要殺我的話,請一定將刀從我背後刺進來。我不願看到你的刀鋒。快些抉擇,否則你也會死。”

合德往外麵走著,她並沒有感覺到刀刃穿心而過的疼痛,隻是聽到一陣急促跟過來的腳步聲。儘管冷汗不斷地順著額頭滾落下來,儘管精神繃緊到近於崩潰,合德卻仍然笑了起來。薄子夏選擇跟她一同離開。

她伸手,緊緊握住了薄子夏的手,手指扣住了她的手指,宛若同心結一般,鎖在一起。

“我們快走。”合德推開一扇掩在厚重帷幔之後的門,拉著薄子夏走入其中。黑暗有如層層的牆將她們包裹,隔著不遠,聽到阿修羅眷屬跟隨在後模糊的追殺之聲。

“他們很快會發現我們,快點跑。”合德說著,忽然身體傾斜了一下,倚靠在薄子夏身上,風燈驟滅,仿佛命火消亡。

“你怎麼了?”薄子夏推了推合德,感覺到她的手臂冰涼,呼吸急促。來不及想太多了,追兵的聲響越來越近,暗道卻長得好似永遠都走不到儘頭,薄子夏攙扶起合德,就像在兩年之前,她挽著合德的手那樣,一同往前走著。

“我中毒了,但無大礙。”合德按住%e8%83%b8口,加緊腳步繼續往前跑著。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在此地倒下。薄子夏就在她的身邊,她在黑暗中能看到薄子夏的存在,卻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分明又是一場逃亡,合德卻想,如果一直這樣也不錯。生死攸關時忘記過往的仇恨,兩個人就這樣依靠在一起,其餘的,什麼都不必擔憂。

“閃開。”合德忽然低喝了一聲,將薄子夏往旁邊一推。薄子夏肩膀撞在石壁上,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便覺耳邊細微而尖銳的破風聲貼著耳尖擦過去,珥璫為之輕輕一顫。薄子夏皺了皺眉,其後的追兵中有人在放冷箭,暗道狹小,難以躲避。合德退到薄子夏身後,附在她耳邊道:“你在前麵走,我為你擋箭。”

“可是你……”薄子夏猶豫了一下。合德手中的風燈忽然又亮了起來,綠色的火苗一明一暗,跳動如妖魅。她加快腳步,推著薄子夏道:“快點!”

薄子夏閉上眼睛,沒命地往前跑著。好像有很多嘈雜的聲音如利劍般從身旁躥過去,卻始終沒有傷及她分毫。她好像聽到合德的悶哼,是因為合德受傷了嗎?還是……薄子夏不敢回頭,她記得有人告知過她,在修羅道的暗道中是不能回頭的,否則就會迷失於黃泉路之中。合德與她有多遠,她不知道,光暗交錯,這條路仿佛永遠也走不完。

為什麼莫名其妙就陷入了逃亡之中?顛沛之苦,薄子夏還要吃多少……

不知道逃了有多久,薄子夏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險些摔倒。她慌忙穩住身體,借著不知何處而來微弱的光,才看清楚眼前是一段石階。這段石階想必就通向城中了。薄子夏駐足,猶豫著是立刻上去離開此處,還是留下來等合德。

隻要沿著這道石階上去,薄子夏就離開修羅道了。這麼久以來,她不就渴望著離開此處嗎?但是合德……薄子夏側過頭往身後看去,儘是看不見儘頭的黑暗。她正著急間,忽然感覺到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那人的力氣並不大,連說起話來,都十分虛弱:“等什麼,快上去。”

“合德……”薄子夏百感交集,亦不知說什麼好,隻能攙起合德,沿著石階往上走。合德好似又受了傷,薄子夏感覺到她身上有溫熱的液體落下來,滴到自己的手上。薄子夏心亂如麻,她自然不可能去感激合德,就連眼前的這一切,不過都是由合德所鑄下的,然而現在她卻說不出半句責備合德的話語來。

石階最上麵是一扇小門,薄子夏用力將門推開,天光驟然從門後流瀉而下,使她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將合德攙扶了出去。

小門之外是個地窖,窖口的門敞著,因此便有光漏了下來,合德用力將小門關上,然後從旁邊取過門閂將小門從外麵閂死,方鬆了一口氣,%e8%84%b1力坐在地上。薄子夏回頭去看,見合德的左肩受了傷,將半邊袖子都染紅了。她走過仔細查看,合德的肩頭有一支不足兩寸細小的羽箭,箭鏃深深沒入肉中。

薄子夏喉嚨中像是哽了什麼東西,說不出話來,亦感覺不到悲喜。合德苦笑了一聲道:“姐姐,我現在受了傷,攔也攔不住你。你若想走,就走吧。”

薄子夏抬頭看了看地窖敞開的門,灰塵在光線中飛舞,而合德卻坐在沒有光的陰影當中。薄子夏站在原地怔了片刻,一言未發。修羅道的人隨時都會打破小門追上來,此地也隻能安全一時,而且合德受了傷,薄子夏又彆無去處……

她沒有說話,獨自離開了。合德坐在地上,望著薄子夏離去的背影,突然苦笑了起來,伴隨著笑容,眼淚自眼眶中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

☆、決絕

薄子夏要去哪?合德並不知道。她就眼睜睜地看著薄子夏的背影消失在天光傾瀉處,連那點腳步聲都隨之消失了。

合德扶著牆壁站起來,順手抹去了落下來的眼淚。修羅道的人隨時都可能會追殺上來,她不能在此地耽擱。毒性似已發作,合德勉強將肩窩處的箭折斷。傷口越發疼痛,整個左臂幾乎都抬不起來了。她頭暈目眩,一步步往外挪著。自己的動靜不小,如果閻摩和林明思在此處的話,定然會循聲過來查看,然而外麵卻聽不到半點聲響,靜得令人感覺到恐慌。

合德此時並不甚關心閻摩和林明思的去向。她隻想著薄子夏,想著薄子夏獨自離開自己的模樣。薄子夏就這樣離自己而去了嗎?她還能去哪裡?回厲鬼道?抑或是隱姓埋名,在江湖上漂泊,讓自己永遠都找不到她?

冷風從敞開的院門吹了進來,合德的眼神一黯。薄子夏的身上有自己的痕跡,無論她走到哪裡,自己都能找到她。

然而此時呢?自己受了傷,虛弱如斯,而且還在被追殺著。

合德正悲哀地想著,卻見薄子夏捧著一個木盆走過來,麵上平靜,看不出什麼波瀾。合德心中湧出一陣狂喜,薄子夏果真是離不開自己的。頭依然發疼,身上提不起一點勁。合德倚著牆慢慢蹲下`身,%e5%94%87角卻掛著笑:“姐姐,我以為你真的就離開了。你沒有走,那就好。”

薄子夏將木盆放在地上,裡麵盛了半盆清水。她一邊濯洗著布巾,一邊道:“我將你肩上的箭拔下來。”

“你還會這一招。”合德低下頭笑了兩聲,隨即又因為疼痛咧起了嘴。

“在江湖上走跳,師父以前就教過我,被刀劍砍傷怎麼辦,中箭中毒了怎麼辦……為了活下去,都不容易。”薄子夏歎口氣,將布巾擰乾,然後小心翼翼地揭開合德肩頭的衣服,“可惜師父老人家也仙去了。”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薄子夏沉默,合德亦覺得無話可說。說起來,薄子夏師父的死與合德也有莫大的關係,隻是此時此刻不宜講出來而已。

薄子夏將合德傷口周圍的血汙洗乾淨,水仿佛是雪化成的,觸及皮膚儘是徹骨的寒冷,反而將合德的痛覺封存起來,冰冷地麻木,但薄子夏的呼吸是有暖和且溫柔的。眼前的光線亮得不真實,薄子夏的身影像是隻出現在睡夢中。合德忽然想,她一直都愛著眼前這個人的,此時此刻,自己卻格外想擁抱住她。

像是為了分散合德的注意力,薄子夏說:“幸好此處藥品所備齊全,有專敷箭傷的金瘡藥和止血的白及。隻是不知為何樓上樓下門都敞著,卻不見一人。”

“沒人?”合德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閻摩和林明思好端端的都跑哪去了?該不會真出了什麼意外吧。但兩人武功都不弱,能讓他們倆出意外的人也實在屈指難數。

血染紅了一整盆水,薄子夏便起身將盆中的水倒掉。合德抬頭看著她的身影,忽然就起了壞心,笑著說:“這樣我們真像是一對在江湖上漂泊的夫妻。”

薄子夏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合德略微感覺到不快,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得不到半點回應。她曾經厭惡透了這種感覺,那時候就暗自決定,一定要將薄子夏拴在身邊,讓她不再因為自己的話而無動於衷。

“尋找藥材的時候,我還從地上撿到了一物。”薄子夏從懷中摸出個小東西,在合德麵前晃了晃。那是個精巧的轉經筒,正是閻摩曾經從吐蕃人那裡得來,給合德看過的。這件東西落在地上,閻摩又在哪裡?而且連同林明思也一起消失,這兩個不省心的人,該不會是私奔了吧……

“那是閻摩羅闍的東西。”合德說道。

“不對,”薄子夏反駁,又將那轉經筒收好,“是吐蕃人的東西。”

她仔細查看了合德肩頭的傷口,然後將短刀在火上烤過消毒,用刀刃輕輕將皮肉挑開。合德疼得皺起了眉頭,薄子夏嗤笑了聲:“你現在差不多知道我當時的感受了吧?”

合德光顧著吸冷氣,沒有說話。薄子夏動作麻利地將箭頭拔下來,隨後迅速將草藥敷上去,用乾淨的布巾按住,再用布條固定好。合德方才笑起來:“我知道了,以後再不會那樣對你。”

她依然感覺傷口火辣辣的疼,剜去了肉一般;兩人的處境亦十分危險,但是她無比滿足。人生苦短,薄子夏伴在她身旁,有此刻便足夠了。

薄子夏卻沒閒著。她將合德身上濺了□□的地方又細細地洗乾淨,動作輕柔,恍若溫情的撫摸。合德心下湧上來一股暖洋洋的熱流,便說道:“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等我稍事休息一下就離開,我知道城中一處地方,應當是安全的。”

薄子夏卻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隨後說:“你要去就去好了。我不和你走。”

“你說什麼?”合德猛地坐起身來,抓住薄子夏的手腕,不顧傷口一陣拉扯的疼痛,“你不和我走?那你要去哪?離開城中?去厲鬼道?隻要能藏身,你說去哪我們就去哪。”話至最後,語氣已經帶了央求。她希望薄子夏是在玩笑,或是另有打算,而非要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