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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224 字 2個月前

有半寸,不到月餘就可愈合。隻是腳筋既割斷,姑娘就沒法逃走了。”

薄子夏喘了口氣,又嚷嚷起來:“怎麼說我也照顧了你兩年,你摸著自己良心想想,我哪裡對不起你了?你不報恩就算了,我不計較,你這又是怎麼回事?”

合德看到老頭的箱子中放著一把三寸來長的小刀,刀刃閃著寒光。不知何故,她輕輕歎了口氣。那老頭聽著薄子夏的話,笑著對合德說:“這不正是舍脂女想要的嗎?”

“沒錯。”合德閉上眼睛,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這正是我所想要的。”

合德感覺到身下的薄子夏已經不再掙紮。大概是她認命了,或者就此絕望。合德看著薄子夏,見她臉色發白,緊咬著下%e5%94%87,冷汗從額頭滲出來,似乎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合德低頭,%e5%90%bb去了薄子夏額頭的點點汗珠,輕聲地安慰著:“不怕,很快就過去了。不能走路沒什麼可怕的,我一直都在你身邊。隻要你不離開我……”

薄子夏的喉嚨裡傳出來嘶嘶的喘氣聲,嘴%e5%94%87被她咬出了血,渾身哆嗦著。老頭尚未動手,但薄子夏卻是十分痛苦的模樣。合德有些奇怪,站起身去查看,老頭從箱子中取出刀,一邊用白布擦著刀刃,一邊說:“我要下手去斷筋了,請舍脂女按著姑娘。”

合德答應了一聲,正準備繞到椅子後麵去按住薄子夏的肩膀,忽然間,薄子夏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身體還沒站穩,就先出腳踢向那老頭,隨後一彎腰穩住身形,奪過那老頭的刀刃,動作快如閃電,一氣嗬成,根本不給老頭以反應的時間。合德有些吃驚,她分明是將薄子夏雙手上的鐵環扣在了一起,薄子夏又是如何掙開的?

隻是不容她多想,薄子夏已經握緊了搶奪來的刀刃,上前一步,刺入那老頭的喉嚨中。老頭並不會武功,大概也沒想到薄子夏還能反抗,驚愕之下,隻來得及叫了聲“哎呀”,聲猶未儘,血已經帶著泡沫從他喉嚨中湧出來,前後不過一息的時間,老頭便倒地抽搐死去。

“彆過來。”薄子夏轉身麵對著合德,右手將刀橫在身前,左手藏在身後。她衣服上和臉上都濺了些血,眼神充滿了憎恨和厭惡,即使是合德與她對視,也有些心驚,隨即又湧出一陣棋逢敵手的狂喜。

她愛煞了薄子夏這般拚命掙紮,卻不得不認命的模樣,有若修羅女的驚鴻一瞥。

薄子夏的右手手腕上還套著兩個連在一起的鐵環,左手卻藏著,想來是受了傷。合德笑了起來,她明白方才為什麼薄子夏會露出痛苦的表情了。薄子夏將左手的大拇指掰%e8%84%b1臼,硬是將手從鐵環中%e8%84%b1出來。

合德往前逼近一步,薄子夏就往後退一步,直到合德踩到了腳下的血跡。她低頭看了看老頭的屍體,才抬頭對薄子夏說道:“此人是修羅道中的行刑官,也是醫者。你殺了他,我如何同阿修羅王交待?”

薄子夏不說話,依然瞪著合德。合德感覺得到,薄子夏在害怕。她害怕合德,怕得厲害。

“你又何必怕我?”合德輕聲地說著,“你不是也殺了人嗎?低頭看看你的手,難道上麵沒有沾血?”

薄子夏苦笑著低下頭,眼淚落到地上跌得粉碎,刀刃仍橫在身前。

“合德,厲鬼道被滅門的前一天,在山下的廟裡見到你,你告訴我,合德已經死了。那時我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薄子夏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淌下去,“合德的確已經死了,一年前就死了。你是舍脂,是厲鬼道的滅門凶手,是仇人。我不應該還信你,落在你手裡,我早就應該自儘。”

“你把我當仇人嗎?”合德反問道,輕輕笑了一下,“也對,你應該把我當仇人的。”

合德的麵目瞬間變得猙獰起來,滿室蠟燭不知何故突然滅了大半,光線驟暗。薄子夏心覺不妙,然而對此地不熟,貿然逃離也不知能不能跑得出去。她彆無他法,隻能與合德相對峙著。

“你我若是仇人就更好了,我隻用待仇人的方式待你就可以了,何必再顧慮那麼多。”合德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起來,“薄子夏,你聽明白了嗎?”

仿佛有風從室內吹過去,暗河的水流聲大了起來,所有的蠟燭一瞬間忽然全部又點著了,隻是這回,火苗全部成了幽綠色。合德的臉被火光照得綠瑩瑩的,活像女鬼。薄子夏慌張不已,左手大拇指掰%e8%84%b1臼的地方還疼著,右手手腕上懸著的鐵環叮叮當當又十分礙事,如果真打起來,恐怕自己是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桎梏

合德的袖子鼓起來,好像裡麵藏著風,吹得她衣帶和頭發在暗室中飄動著,十分詭異。薄子夏右手握緊了刀把,一步一步往後退著。

“姐姐,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合德的聲音越來越低,她確實好像說了什麼,薄子夏卻沒有聽清楚,因為合德右手舉起風燈,滿室燭火驟然搖曳,似有狂風從此處刮過,薄子夏慌忙擺出防禦的姿勢,卻如身處風牆之中,她左臂遮在眼前擋著風,刀刃卻不知應往何處砍去。

隻是這猶豫的一霎,合德已經衝到她身前,薄子夏慌亂用刀去刺,被合德抓住手腕,用力一扭,頓時,刀刃反轉指向薄子夏自己,鑽心的疼痛從橈骨處傳來。她左手握拳欲將合德推開,大拇指處的疼痛卻讓她根本不敢使力,反而輕易地被對方將左手也製住,動彈不得。

“放手!”薄子夏咬著牙道,卻不料被合德一推,整個人向後翻倒。慌亂中,薄子夏慌忙將小刀丟開,以免刀尖刺到自己身上。鐵器咣當墜地的聲音方響,薄子夏後背便狠狠撞在地上,痛得眼前發黑。待稍微回過神來,她看到合德正壓在她身上,依然禁錮著她的手腕。

“你要乾什麼?”薄子夏的語氣中已經掩不住慌亂了。合德的臉離她僅半尺,她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懂合德的表情。

“睡吧,享受你最後還能安穩入夢的時間。”合德的神色有些古怪,語氣卻輕柔如春風呢喃,“你殺的人非同小可,我要想辦法處理此事。你的命在我手裡,絕不能讓旁人動你。”

“放開我!”薄子夏喘熄著說道,當一切都變得絕望時,掙紮仿佛也隻是本能。她想要屈起膝蓋,合德便退離了一些,暫時放開薄子夏的手腕,去壓製住她的%e8%85%bf。左手的大拇指關節和右手手腕都疼得近於麻木,薄子夏忍著痛從懷中摸出折斷的箭鏃,箭上還有些灰塵,來不及拭去,就要浸到血裡。

薄子夏將箭鏃刺向自己喉嚨時,手腕被合德攥住。這一回合德的力氣格外大,仿佛要把薄子夏的手腕都捏斷。薄子夏雖有死誌,然而看向合德時,未免仍懼怕不已。合德的笑容完全褪去,眼睛發紅,表情猙獰有如惡鬼。

“我讓你睡覺,你為什麼不睡?為什麼?為什麼?”合德質問著莫名其妙的問題,將箭鏃從薄子夏的手中硬是搶過來,尖銳的那端割傷了兩個人的手,血混在一起,又滴落地上。合德掐住薄子夏的脖頸,將她拖起來,又用力摜到地上去。

“我真心實意地待你,你卻要跑,還想要殺我。我有什麼不好,還是你惦記著那個男人?”合德情緒近於失控,發瘋一般地對著她喊,如同修羅入心,不可控製,“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費儘心機也隻是如今得局麵?為什麼我無論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接近你?”⑨思⑨兔⑨網⑨

合德抓著薄子夏的肩膀,把她當做個填滿稻草的麻袋,一下又一下往地上撞去,阻攔不得,亦掙紮不得,連所有痛苦的呼救,都被湮沒在了黑暗之中。起初她還弓著腰,以免直接讓後腦勺撞在冰冷的地上,後來氣力漸失,眼前發黑,仿佛有熱熱的液體從頭上流下去,不知道是傷口流的血,還是合德滴在自己臉上的眼淚。

光影交錯模糊,血和風織成一個巨大的籠子,紅紅綠綠昏暗的一片,薄子夏卻看得清楚,從合德的眼中滾出一串串眼淚,滴落下來。

都瘋了,所有人都瘋了……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清醒……

薄子夏的神誌逐漸恍惚,傷口的疼痛也變得近於麻木。什麼聲音都聽不見,感受不到冷和暖,她終於如願以償地暈了過去。

如果永遠沉睡而不必醒來,想必對於現在而言,也是一種幸福。

薄子夏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因為睜開眼與閉上眼,眼前皆是一片黑暗,她過了許久才分清楚這綿亙無垠的黑究竟是夢境,還是眼前她轉了轉發僵的眼珠,聽得見滴水的聲音,也能聞到木料浸了水之後潮濕腐爛的氣味,隻是什麼都看不見。她的頭昏昏沉沉的,渾身酸疼發麻。

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又身在何處。合德呢?她仔細地聽著,周圍一片寂靜,隻有輕微的滴水聲,雖然看不見,但應當是個不大的窟室,且隻有她一人。薄子夏想著,自己殺了個身份好像很了不得的人。合德應該正在善後,可能處理此事需要很久。

隨著意識逐漸清醒,身體的感覺也慢慢回來了。薄子夏總算弄清楚自己%e8%85%bf腳疼痛和手臂發麻的原因了。她被捆在柱子之類的物事上,手臂反扭在身後,手腕皮膚被繩索勒得火辣辣疼著。%e8%83%b8`前、腰間和大%e8%85%bf亦被繩索固定著,然而隔了幾層衣料,終究是好一些,最難以忍受的是膝蓋和腳底都僵疼著,卻一動也不能動。薄子夏暗罵了一聲,左手大拇指%e8%84%b1臼的地方已經複原,好不容易掙開的鐵環又鎖在了手腕上,手指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在黑暗中,薄子夏隻能數著自己慌張的呼吸聲,滴水聲若有若無,除此之外,再無半點動靜,也看不到一點光,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失明了。此處還是在修羅道中嗎?抑或是已經落入九泉之下……薄子夏猜測著將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得一切。地上的寒氣沿著腳底往上蔓延,有如藤蔓將她纏得嚴實。

這般恐懼,有如酷刑的折磨。薄子夏在黑暗中,眼前仿佛出現一個又一個故人的麵孔,淩修,白袖蘿,央金,還有那些已死的同門。直到他們的麵孔都變得模糊了,合德的臉似乎才在黑暗中逐漸清晰起來。

她緩緩地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雖然無論睜不睜開眼睛,四周都是無限的黑暗。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天,或者隻有一個時辰,薄子夏在黑暗中聽到了頭頂一扇木門腳步聲,她睜開眼睛,看到飄進黑暗裡的燈火,有如厲鬼充了血的眼睛。燈火又飄進了些,她才看清楚是個女子,手中提著燈,一步一步靠近她。女人的頭發披在臉側,更顯得臉色慘白。

來者是合德。薄子夏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指,不知道應該感覺到終於解%e8%84%b1的興奮,還是又一場噩夢開始的恐懼。

合德提著風燈走進來時,並沒有去看薄子夏。她耐心地走到牆邊,將所有的油燈和蠟燭都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