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1 / 1)

修羅之獄 顏昭晗 4214 字 2個月前

方停住了,將手中彎刀往身後一擲,對婆雅稚再度雙手合十:“大哥,小弟獻醜了。今天實在喝得有點多,鬥膽請乾達婆王為我彈奏沙蘭吉琴伴樂。”

“這……”婆雅稚王看向乾達婆,征詢她的意思;乾達婆則露出吃驚的表情,坐直了身體,似乎十分意外毗摩質多羅的要求,而顯得有些無措。實際上,毗摩質多羅在修羅道中地位要高於乾達婆,他都能%e4%ba%b2自跳舞,要求乾達婆彈琴,也並不過分。

“乾達婆王彈奏沙蘭吉琴,修羅道中無出您之右的。”毗摩質多羅用話去激她,“請您原諒我的冒失,一定滿足我這小小的心願。”

合德在適時一邊幫腔道:“母%e4%ba%b2,女兒許久沒有聽你彈過沙蘭吉琴了,也算滿足女兒的心願吧。”

乾達婆低著頭,雙手按在桌案上,隨時要掀桌的樣子,大殿中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乾達婆身上,氣氛不知何時變得緊張而肅殺起來。合德的手已經伸到桌下,拿起了風燈。修羅道眾人都聚集於此,乾達婆若是假冒的,她今日插翅難逃。

“乾達婆,你是怎麼了?”婆雅稚語氣平靜地問,“毗摩質多羅是我弟弟,他肯跳舞為大家助興,你彈琴又何妨。”

“阿修羅王說的是。”乾達婆抬起頭,臉上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緩緩道,“我這可是騎虎難下,不彈上一曲,說不定還讓人以為我是假冒的呢。”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合德與她對視的時候,忽然想要打寒噤。

乾達婆回頭,讓侍女給她取來沙蘭吉琴,調了調弦,左手扶著琴,右手持弓,拉了起來,乃是《耶柔吠陀》中的曲子。悠揚的樂聲傳出來,聲音優美,毫無滯澀。合德心下了然,這個乾達婆是真的。毗摩質多羅大概沒有想到乾達婆竟然沒有被人假冒,不由漲紅了臉,卻也無奈,隻得隨著樂聲起舞。

在一段相對舒緩的曲子之後,乾達婆放下弓弦,以弦作琴彈奏起來,曲音歡快跳躍,是為《梨俱吠陀》中的一首頌歌。非是多年練習,難以達到這種水平。

一曲終了,毗摩質多羅討了個沒趣兒,尷尬地對乾達婆雙手合十致謝,婆雅稚不知有心還是無心地說了句:“小弟滿臉通紅,怕是喝醉了,快去歇息一下吧。”

筵席散後,乾達婆並沒有在地宮中逗留,而是返回了她在城外的居處。婆雅稚本來想同她一起回去,但他在修羅道中有許多事務要處理,便讓乾達婆先回去了。

乾達婆獨自返回城郊小院中,四下觀望,見沒有人,便搬開院子角落裡一個不甚起眼的水缸,下麵是一塊係著鐵鏈的石板。乾達婆拉動鐵鏈,石板掀起來,裡麵赫然是階梯。原來在這院子下麵還藏著個暗道。

她從袖中取出半截蠟燭點燃,沿著階梯走下去,臉上浮現出笑容來。待走過兩丈來長的暗道後,眼前便是一間不大的密室,其中陳設簡單,隻有一張床榻,旁邊放著把椅子。乾達婆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來,望著被捆綁在床上奮力掙紮的人,笑容越發燦爛了:“看起來,你的精神頭挺好的,還是說,你並沒有認清現實。”

那人一愣,不再去掙身上的繩索,而是抬起頭去看乾達婆,語氣冷靜:“白夢玨,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現在不是白夢玨,而是乾達婆了。所以,你不必糾纏於我們本是同族姐妹了。世俗倫理無用,隻尋歡作樂不就好了,”,乾達婆撫摸著床上的人蒼白的臉頰,語氣中也帶著笑,“做什麼?我以為你會明白我要做什麼,袖蘿。”

床上的人正是“死去”多日的袖姑娘。她身上的衣服因為掙紮已經被弄皺,深紅色的頭巾落在枕上,麵紗被棄擲一旁。

袖姑娘將臉扭到一邊,冷冷道:“之前是我假扮成你,探聽到修羅道中種種秘密,留著我隻是禍害。你要殺便殺,我豈會怕你。做出這許多的花樣來,又是怎麼回事?”

乾達婆懶懶倚在椅背上,目光含笑,在袖姑娘身上流連,像是欣賞著她掙紮的模樣。袖姑娘心中一陣惱火,卻毫無辦法,隻能緊緊咬著牙,生怕被她看到一絲的膽怯與恐懼。

“你喬裝成我的模樣潛入厲鬼道,不就是為了尋到法子活下去嗎?現在又說什麼要殺便殺的傻話。袖蘿,你總這樣口是心非。”

“落在你手裡,我就沒想過能活著走出修羅道。”白袖蘿仰起頭,看著乾達婆。

“不,你恰恰說反了。你落在修羅道任何一個人手中,都絕無生機。毗摩質多羅可是懷疑你許久了,今日在筵席上便當場發難。但隻有落在我手裡,你還會有一線生機。我想讓你活,你就能活,我想讓你——”

乾達婆還待再說下去,白袖蘿恨聲打斷了她的話:“這種生機,我不要也罷。”

一瞬間,暗室中突然變得寂然。乾達婆的臉色忽然陰沉了下去,衝到床前甩了白袖蘿一巴掌,打得白袖蘿頭向一側轉過去:“我不是氣你假扮我,給我添了許多麻煩。我恨你竟然真的鋌而走險,混進了修羅道!你的身份一旦被發現,便是死,誰都救不了你!”

她坐到床沿上,捏緊白袖蘿的下巴,迫使白袖蘿抬頭望著她,壓低了聲音:“我更恨的是,你竟然告訴薄子夏那丫頭那麼多。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她?”

“夠了!”白袖蘿猛地一轉頭,掙開乾達婆手指的鉗製,“我早斷絕七情六欲,今生不愛一人!更不可能愛你!你離我遠一點!”

乾達婆欲去撫摸白袖蘿麵頰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住。過了許久,她低下頭,冷冷笑了一下。

“也罷。袖蘿,你再好好想想吧。但你要明白一點,你的命在我手裡。我不強迫你,我也樂意看你是怎麼掙紮,掙紮到死。”

乾達婆站起身,說了句“算算時間,婆雅稚該回來了”,便不再理會白袖蘿,轉身向暗道之外走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闌珊

合德醒過來時,推了推身旁的薄子夏。

“該起了嗎?”薄子夏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合德俯身在她臉上%e5%90%bb了一下,薄子夏像被馬蜂叮了,完全清醒過來,睜大眼睛看著合德。合德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仿佛自己在她眼裡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惡人。心裡也不知是得意還是難過,五味雜陳。

如果她不變成惡人的話,隻怕這輩子都不能擁抱薄子夏了。

“今天我有事要去稟報父%e4%ba%b2,因此早起。你沒睡夠的話,不妨多睡一會兒,我大概兩個時辰後就回來。”合德說罷,撩開床帳赤腳走下床,去臉盆邊洗臉。

薄子夏聽著嘩嘩水聲,又躺回枕上,將被子拉到下巴處,靜靜地思忖著自己的計劃。先走到暗河處,因為和合德走過一次的緣故,那條路她依稀還有些印象,然後乘船離開。至於離開之後去哪,她還沒有想好。也不知道萬一再碰上厲鬼道的人,會不會依然是被追殺得滿世界亂竄。

合德洗漱梳妝完,走過來撩起床帳,低頭看著她。

“我很快就回來,姐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嗯。”薄子夏溫順地點了點頭,合德便滿意地轉身離開。

薄子夏又躺了一會兒,聽著合德的腳步走出居室,便聽不見了。她輕手輕腳地坐起來,環顧了室內一圈。居室之外有兩名武功高強的侍女把守,為防薄子夏逃走。所以薄子夏首先要解決掉她們兩個。

薄子夏深吸了一口氣,回憶著在畫冊中看過的西施捧心圖,也學西施捂著心口,裝作十分難受的樣子,挪到門口,對守在那裡的侍女說:“我%e8%83%b8口疼,快請人來給我看看。”

大概是薄子夏裝得格外像,兩名侍女對視了一眼,一名侍女便轉身,走入黑暗的走廊中去了。另一名侍女道:“我扶小姐去榻上休息。”

薄子夏點了點頭,那名侍女的手還沒有搭上薄子夏的胳膊,薄子夏忽然轉過身,一拳鑿向她的後頸處。那名侍女來不及反應,悶哼了一聲就昏倒在地上。薄子夏剛解下她腰間的彎刀,之前離開的侍女聽到動靜,折返回來問“怎麼回事”,薄子夏閃到門背後,待她衝進來去查看情況,從斜刺裡衝出,手起刀落,鋒利的刀刃劃過那名侍女的喉嚨,她隻來得及驚叫了一聲,鮮血便噴濺了出來,弄得薄子夏手上,臉上都是血。

轉眼之間,兩名看守薄子夏的侍女便倒伏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薄子夏將刀丟在旁邊,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她走到臉盆邊,撩起水洗了洗手上和臉上的血跡。臉盆旁邊有麵銅鏡,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麵色蒼白,滿臉殺氣,眼睛隱藏在亂蓬蓬的劉海之後,像極了這修羅道中一個活鬼。

薄子夏擔心自己弄出的聲音太大,把彆人引過來,便穿好外衣,從倒在地上的侍女身上扯下來頭巾和麵紗戴好,又將彎刀彆在腰間,端起一個燭台走到走廊裡。

明知道這座修羅道的地宮中住了很多人,薄子夏走在走廊裡時,還有種此處無人居住,墳墓隨時都會坍塌,將她掩埋的感覺。蠟燭的火苗跳動,映著走廊中的壁畫仿佛是地獄和天堂的圖景,搖曳生姿。她循著水聲慢慢走,努力克製住回頭往後看的衝動。不能回頭,乾達婆說過,要是回了頭,就永遠都走不出這裡了。

薄子夏努力回憶那日合德帶她所走過的路,生怕走錯。水聲越來越大了,薄子夏心裡一陣驚喜,還好沒有走錯路。她加快了腳步,後來索性小跑起來。

當暗河出現在薄子夏麵前時,她長出了一口氣,總算走到這裡了,還算是順利。但是不知為何,卻不見河上泊著的小舟。薄子夏不知道這小舟是被人劃走了還是怎樣,她憂心自己如何順著暗河出去。這條水道很長,暗河水頗冷,而且很深,若是泅水而出,薄子夏估計自己半途就會被淹死。

死了的話,逃跑也就沒有意義了。

薄子夏站在河邊,一籌莫展。如今這種地步,已是騎虎難下,她殺了合德的侍女,就算乖乖回去,合德也饒不了她。正在焦急著,薄子夏聽到身後遠遠傳來有說話的聲音。

“你若皈依我修羅道,自然是有好處的。”一個非常溫和的聲音,薄子夏聽著覺得有些耳熟。

“有好處才鬼!閻大頭我告訴你,我林明思再信你我就是狗!我就把我的姓左右反回來寫!”另一個聲音聽起來跟吃了火藥一樣。

這不就是閻摩羅闍和林明思嗎?薄子夏慌忙吹熄了蠟燭,倚靠著一側岩石,大氣也不敢出。聽他們交談的聲音,好像正是往暗河這邊走過來,而此處地方狹小,無處可躲。被發現的話,閻摩一定會殺了她吧……薄子夏按著麵紗,不知不覺手心全是冷汗。她暗暗下定決心,等閻摩一過來,她就跳到暗河中去。寧可死在這水裡,也不死在閻摩的刀下。

就在這時,薄子夏聽到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