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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之獄 顏昭晗 4245 字 2個月前

是何人所為。”袖姑娘神色凝重地將一綹頭發彆到耳後,她雪白的袖子上沾了些血跡,然而她格外鎮靜,“子夏,我守在此處,你快點回城裡去通知厲鬼道隱匿其中的門人回來。”

從厲鬼道到城裡,一來一回再加上通知眾人的功夫,少說也要一整天。薄子夏想著袖姑娘晚上要獨自伴著這滿山的死人不知過多久,心裡有點猶豫。

袖姑娘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是有些憐憫,但隨即就垂下眼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等什麼?快走。”袖姑娘轉過身背對著薄子夏往山上走。她的長發被風撩起來,吹拂到薄子夏的臉上,也是一股血腥的氣味。

“袖姑娘……”薄子夏猶豫了許久,終於問道,“師父是怎麼死的?”

袖姑娘頓了一下,語氣緩和許多,斟酌著詞句:“道主是被一劍貫%e8%83%b8而亡,他死前並沒有受太多折磨。”

薄子夏點頭,說句“曉得了”,便轉身向山下走去。她閉著眼睛,卻覺得血的氣味鋪天蓋地而來,心臟也沉甸甸地疼著。每走在山路上的一步,都像是踩著棉花一般。

見薄子夏走遠了,天空忽然又暗下來,山嵐從山腳往上聚起來,好像是要下雨。袖姑娘沿著山路繼續走,到一棵大樹前停下腳步,她看見樹乾下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女子,穿著奇異的露臂服裝,手腕上戴著一大串有尖銳飾物的手鐲。袖姑娘望著她,手握緊了劍柄,幾次要拔劍出鞘,卻終究又停了下來。

“白袖蘿,不敢殺我?”對方冷笑望著她,像在挑釁。

“殺了你也無濟於事,我知道這些人都不是你殺的。”袖姑娘把劍又掛在身後,雪白的袖子在風中飛舞。

“薄子夏已經走了嗎?”那個女子又問道。

袖姑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望著山中的雲霧,輕聲說:“但是你做得太過了,厲鬼道上下幾十條人命,誰能還得起。”

女子低低一笑:“白袖蘿,你錯了。這些人命,本來就不是為了償還的。何況,你不也是……”

袖姑娘打斷了她:“隻為薄子夏一人,值得嗎?”

“我可以為她做更多,不想再聽你問我是否值得。白袖蘿,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添麻煩。”

“厲鬼道在城中大約還有十幾人,俱是一等一的高手。你的勝算並不大……舍脂。”袖姑娘慢慢念出了女子的名字,念的是梵文。

“我不要勝算,我隻要薄子夏。”女子站起身,沿著山路慢慢走入滿山的霧嵐之中,身影再也看不見了。袖姑娘目送她遠去,正待轉身,忽然神色一凝,乘轉身時再度從背後拔出劍來。山路正中不知何時又站著一個人,山霧湧上來,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樣。袖姑娘來不及反應,對方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躥到她麵前來,她伸劍一擋,砰的一聲火花四濺。這時候她才注意到眼前這人的手中拿著一把形狀奇特的彎刀。

“是你!”袖姑娘吃驚道。

霧越來越濃了,凝結為雨,袖姑娘的發梢上有水珠滾落下來,滿山的血腥氣更重了。

薄子夏匆匆忙忙趕到城中後,方才覺得傷心、後怕、絕望之類感覺都回來了,也不知要往哪去。她想起來厲鬼道的門人就算散在城中也多數是隱居,並不好找,隻記得有一個叫嚴玉樓的,因扮成煙花女子,住處倒是好找,而且似乎離此地不遠。薄子夏打定了主意,便一邊深一腳淺一腳走在路上,眼淚從眼中墮下來,止也止不住。她哭得正傷心,忽然覺得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哭什麼?可是被男人欺負了?姐姐給你出氣。”

薄子夏抹了把眼淚抬起頭,見嚴玉樓手中提著籃子,內裡盛了紅紅黃黃豔麗的花卉,而她濃妝豔抹的麵容則比花朵更為妖嬈。

“我……”薄子夏要說話,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了下來,落到嚴玉樓手中花籃的花瓣上,“厲鬼道的人都死了……連師父也……”

嚴玉樓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你彆哭,先跟我上樓再慢慢說。”

嚴玉樓居住的樓閣臨近城中小河,夜裡時常有浪蕩公子劃船到她這裡,上樓與嚴玉樓幽會。薄子夏在室內坐下後,情緒稍微平穩了些,才講了今日在厲鬼道所見。嚴玉樓震驚之餘,難免也啼哭幾聲,隨後便鋪紙研墨,修書數封,叫來幾名靠得住的下人,叫他們拿去送給城中隱匿的厲鬼道各門人。

“我們該怎麼辦?”薄子夏抹去臉上淚痕,語帶哀戚地問道。

“彆慌。”嚴玉樓染了蔻丹的指甲抵住下頜,若有所思,“三個護法昨晚都不在厲鬼道。他們若還在,就至少還有可以主持大局的人。”

“道主昨晚將三個護法都遣了出去?為什麼?”薄子夏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是有預感大難臨頭。”嚴玉樓的語氣有點疑惑,“厲鬼道沒有和彆人結仇,為什麼會被滅門?分明是無妄之災。”

薄子夏想到袖姑娘一個人還守在山上,有點放心不下,便先行一步,返還了厲鬼道。其餘人還沒有趕過來,隻有袖姑娘獨自坐在山階上,手扶著肩膀,露出痛苦的神色。薄子夏匆忙走上前去,見血跡正從袖姑娘白色的衣服底下滲出來,又吃了一驚:“你受傷了!”

“無礙。”袖姑娘勉力站起身,薄子夏急忙去扶她。

“是誰傷的你?”薄子夏急切地問,心中充滿了恐懼。她覺得那滅門的凶手就在附近徘徊,根本就沒有走遠。

袖姑娘卻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

“子夏,我問你,你在外地可有彆的%e4%ba%b2朋之類?”袖姑娘低頭咳嗽兩聲,問道。

“沒有。”

“你趕緊跑吧,跑到哪裡都好,離厲鬼道越遠越好,趕緊走……你留在這裡,會有危險,很大的危險……”袖姑娘艱難地說,聲音越來越低。

薄子夏搖了搖頭。她是孤兒,厲鬼道就是她的家,就算住在城裡,也是厲鬼道的門人。如今門派遭到如此厄運,她怎麼能說走就走。袖姑娘抓過薄子夏的手腕,聲音中幾乎帶著懇求了:“子夏,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知道你和道主感情很深。可是你若留在這裡,你也許會遇到比死還可怕的事情……你明白嗎?”

作者有話要說:

☆、歸來

“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情?”薄子夏怔怔望著袖姑娘,像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袖姑娘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山階下有人喊了聲“袖蘿”,原來是得到噩耗的門人滿頭大汗地趕回來。袖姑娘便按著肩頭傷口,走下山階去迎那門人,不再理會薄子夏了。

薄子夏心情抑鬱,疑竇重重。為什麼會說有“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情”?袖姑娘到底知道了什麼,卻不肯告訴她?她想著自己到底以前乾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的品行實在可稱高風亮節,就算尋仇也尋不上她。

也許,隻有一個人說過恨她吧。那就是合德。其實合德在離開薄子夏之前,合德曾莫名其妙地對薄子夏發過一場脾氣,然而薄子夏甚至連她為什麼要生氣都不知道,自然就沒有太多理會。時過一年多,再去回想此事,薄子夏也隻做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脾氣喜怒無常罷了。

薄子夏再度想起前日晚上的事情,手撫上嘴%e5%94%87,那個夢太過真實了,合德的嘴%e5%94%87貼上她時的感覺,似乎現在還記得。讓薄子夏忍不住去想合德是不是此時就在她的身邊。

至第二日晌午時,厲鬼道眾人的屍體已被檢查,勘驗完畢。死者是皆被一種細長而薄,形狀奇特的彎刀所殺,受傷處和力道卻不儘相同,大抵凶手有十幾人,不然憑借一人之力,也很難一夜就屠儘厲鬼道。曾經道主手下的護法淩修暫任道主,將死去的門人安葬,並著手追查滅門之事。

一時間,厲鬼道被滅門的消息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各種傳聞謠言漫天亂飛,以至於連山下百姓都如驚弓之鳥,不待天黑就家家關門閉戶,宛若死城。

慘事已經發生三天了,薄子夏站在冰冷的泥地上,看到山後堆起的一座座新墳。紙錢被風吹起來,又被秋雨淋得落在地上。天氣確實涼了,雨絲飄落在麵頰上,竟然冷得讓人難以忍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這時候才記起來道主似乎承諾過,待她年紀再大些,就委以重任;她也記得有師兄送給她綾花,說要娶她的;有師姐跟她玩笑商量以後要一同行走江湖的。但是這些人全都不在了。

薄子夏木然看著霧嵐從山頂上流淌下來,眼睛發酸,大約是淚水都流完了,此時也流不出來一滴眼淚。她轉過身,有一個門人從她身邊經過,跟她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鐘師兄是要下山?”薄子夏問道。

“嗯,”那人點頭,“護法……啊,不,道主命我下山查明一人身份,我明天就返還。”

“還請鐘師兄保重。”薄子夏說,目送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滿山的濃霧之中。她沿著山路走下去時,正巧看見袖姑娘站在路邊,好像是在等她。

“袖姑娘,你……”

袖姑娘一把抓住薄子夏的手腕:“你怎麼還在此處?我說過讓你趕緊離開的,走得越遠越好。”

薄子夏訥訥道:“我走了,道主那邊怎麼交代?”

袖姑娘咳嗽了幾聲。她自從受傷之後就總是咳嗽:“我若還活著,厲鬼道就絕不會追問你的去處。子夏,為防夜長夢多,你乘著夜色趕快離開吧,去哪都好,越遠越好。”

薄子夏悶悶應了一聲。她在厲鬼道中相熟的人都已經長眠泉下,此刻袖姑娘與要將她趕走無異,薄子夏竟然也毫無辦法。袖姑娘半句話又不肯多說,既不說她是如何受傷的,也不明說為什麼一定要讓薄子夏離開。薄子夏無奈,隻得推%e8%84%b1道:“且讓我回城一趟,收拾些東西。”

夜色漸漸沉下來時,山上的霧靄反而都散去了,長明燈的火光反倒比星光更為瘮人,厲鬼道內彌漫著肅殺壓抑的氣氛。薄子夏沿掛著白色帳幔的山路離開了厲鬼道,也不知道該往哪去,想了想,索性返回自己在城中的住處。不論如何,先捱上一晚,其餘事情明天再說。

薄子夏在城中的住處是在一處偏巷,平時很少有人到這邊來。她正要推開門,忽然被人從身後拉扯住:“跟我過來。”

拉她的人戴著麵罩,但薄子夏聽出她的聲音,是白天裡下山的那名門人。

“鐘師兄?”薄子夏驚訝道。

鐘師兄扯著她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才壓低聲音道:“你平常就住在那裡?”

薄子夏點了點頭。鐘師兄說:“你不留在山上,回來做什麼?”

薄子夏想了想,索性把袖姑娘祭出來:“是袖姑娘讓我回來的。”

鐘師兄鼻子裡哼了一聲:“白袖蘿,我早就懷疑她了。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厲鬼道滅門之事與她有關係。”

“啊?”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