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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08 字 2個月前

略有些羞澀,握住她的手時,手心仍有些潮濕。王玫很清楚他正擔負著的沉重壓力,恐怕免不了會多想,便寬慰道:“清者自清,阿希安心罷。”

崔希抿了抿嘴%e5%94%87:若是他踏錯了一步,如今又該是何等情狀?舉族傾覆的罪,世間有幾人能背負得起?幸而他仍維持著本心,幸而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於是,以崔敦為首的郎君們皆默然坐在外院正堂內,等候金吾衛徹查書房的結果。女眷們則齊聚園子內的水閣當中,好教金吾衛搜查院落的每一個角落。除了貼身侍婢之外,仆婢小廝部曲們都靜靜地立在正堂前。偌大的府邸一時間竟似空了一般,全然敞開任人查看。

金吾衛與大理寺司直、評事見狀,心裡自是暗歎崔家的世家氣度。一家人都這般坦然無畏,又怎麼可能想不開與齊王勾連?雖說已經有些偏向,但他們仍是細細搜檢,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不過,將崔家書房中的信件書籍皆翻找出來,他們也沒能尋得出任何與齊王謀逆有關的物品。於是,金吾衛中郎將、大理寺司直、評事都向崔敦、崔斂行禮,說了好些場麵話之後,這才離開。

崔府大門猛然洞開,令牛車中的人倏地精神起來。他飲了許多酒,已然有些微醺了,掀開車簾一角,含笑的眼睛望了過去——數隊金吾衛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金吾衛中郎將、大理寺司直、評事與相送的崔澄、崔澹寒暄幾句,便微笑著告辭離去。

牛車中的人十分震驚,幾乎要將擋住他身形的車簾扯下來:不可能!!那不過十歲的孩童居然膽敢騙他已經得手?!不!他絕不會算錯!此子眼睜睜見爺娘與妹妹都被送走,生死不知,怎麼可能維護這個令人心寒的陌生家族?

不錯!這金吾衛中郎將、大理寺司直與評事一定都收了他們的賄賂!他必須立即找監察禦史,狠狠地彈劾他們!那孩童既然如此在乎%e4%ba%b2人,能利用一次,便能利用第二次!這一回決不能讓他們輕易逃過去!

“澄瀾,你很驚訝?很失望?”倏然,車廂外傳來一個含著笑意而又無比熟悉的聲音。

車中之人微微一怔,雙目猛然紅了起來,咬牙切齒:“你都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崔淵跳上牛車,拉開車簾,斜睨著他,“你如何誘騙阿希?讓他栽贓陷害於我?亦或是,你如何勸服他舅家,騙得芙娘上元夜出走,好教我追過去遇上那些喪心病狂的刺客?又或是,你如何以高官厚祿誘惑我那庶兄,令他們不知不覺成了馬前卒?借用他們挑撥我們二房嫡庶之間的關係?”

崔泌額頭上青筋畢露:“原來……你早就已經知道了。”所以將計就計?哄騙於他?在一旁嘲弄地看他兀自得意洋洋,看他毫不自知?!可惡,實在是可惡之極!!

“你做得並不算隱秘,我又如何能不知道?”崔淵勾起嘴角,低聲笑道,“而我做了什麼,你卻未必知道了。”他笑得格外意味深長,崔泌不由得雙眼圓睜,似是聯想到了什麼,隻恨不得能手刃眼前之人:“我的車夫呢?!”他必須趕緊趕回家去!家中……家中不知道已經出了什麼事!!

“你的車夫方才冒犯我,已經被我的部曲拿下了。我們族兄弟之間還好說,若是冒犯了旁人,可不是如此輕易便能了結的。不如,我替你管教些時日,再讓他回去侍奉你罷。”崔淵避過他奮力擊出的拳頭,往後退兩步,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念在你我終究血脈相連,我將部曲暫時借給你充作車夫便是了。”

他的話音方落,帶著鬥笠的張二便跳上牛車,衝著崔泌齜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眼見著這孔武有力的虯髯大漢占據了車轅,揮起了鞭子,崔泌便是想跳車也已然來不及了。他左思右想,覺得崔淵的部曲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將他殺死,便勉強鎮定下來。如今當務之急是趕回家去,其餘之事隻能留待往後再清算。隻是,立在路邊的崔淵臉上的笑容,卻讓他心中又妒又急,心中的不祥預感愈來愈沉重。

安平房的老宅位於長安城東北角落的永福坊,離勝業坊並不遠。

崔泌心急如焚,張二卻不慌不忙地趕著車,任他如何急催、如何辱罵亦毫不動搖。

待他趕到老宅前時,所見的便是金吾衛將家人押解而出的場景。不待他上前詢問,便有大理寺司直認出了他:“崔泌崔澄瀾!將他帶走!”他正欲質問反抗,抬首見垂頭喪氣的父%e4%ba%b2、惶惑無比的崔泳,忽然便再也說不出任何詞句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定然是崔淵的手筆!!這居然是那位魏晉名士風度崔淵崔子竟的手筆!!

不!他不可能輸給他!他絕不能就這麼輸給他!他曾經布了那麼多局,他曾經殫精竭慮地做下那麼多事,絕不會被他一擊即潰!

經過金吾衛徹查,博陵崔氏大房、二房、三房皆安然無恙,旁支雖偶有些出格之事,但與齊王謀逆顯然並無乾係。然而,安平房嫡脈卻查出了大量來曆不明的財物與十分可疑的書信。崔泌與崔泳之父好財貨的性情早已經傳開了,誰也無法替他掩飾,他也無法解釋這些財物的來源。大理寺獄尚未動刑,他便將丁憂之前任刺史時貪的錢財都招了出來。然而,許是收受的賄賂實在太多太雜,就連他也說不清為何會與齊王有了牽扯。

至於崔泌,雖然與收受賄賂無關,但身為魏王門下的他竟與太子一派有書信來往,令眾人無不為之側目。崔泳則完全是無妄之災,受到父兄牽連,也被禦史一連參了許多本。甚至有人認為他這回進士及第也未必完全憑真才實學。

崔泌、崔泳很快便被放出了大理寺獄,其父卻深陷其中。兄弟二人不得不向魏王求救,卻連魏王府都進不去。李泰以為自己一直受到欺瞞,居然深信一個兩頭討好的小人,正在氣頭上,哪裡會聽他們的辯解?說不得他遇刺之事也有崔泌的乾係,不將他們趕儘殺絕便已經是仁慈得很了!!

崔泌自知遭人陷害,卻尋不著人為他出頭,也無法證明自己與太子一派毫無乾係。且太子一派見魏王自斬臂膀,自是忙不迭地放出了更多流言,待他也真真假假、十分%e4%ba%b2熱。他便是再想與他們撕虜開,恐怕也已經無人會相信了。

短短兩日,崔泌便經曆了天之驕子徹底跌落塵埃的苦痛。連嫡%e4%ba%b2的大房世父世母為了避免被他們牽連,都已經迅速地分了家,並將他們一脈出族。忍受著被出族的恥辱,輾轉求助卻無人理會之時,他亦曾想過徹底放棄父%e4%ba%b2。然而,若坐實了逆反之罪,作為成年男丁,他與崔泳都逃不過絞刑。他們一家也將徹底成為博陵崔氏之恥。崔淵此人果真狠辣,一擊即中!!

“都是他……都是他……”

他喃喃著,兩天兩夜不曾歇息,雙目中早便充滿了血絲,神情也越發猙獰。

與他同樣狼狽不堪的崔泳猛然抬首:“阿兄……咱們去求大房、二房兩位族世父!!尤其是二房的族世父與真定長公主!!那位貴主深得聖人信任,隻需她為咱們說話,聖人定不會輕易給阿爺定下謀反之罪!!”

崔泌腦中繃緊的弦終於徹底斷了,他一巴掌抽了過去,失控地吼起來:“你彆異想天開了!!咱們家落到如今這般地步,都是崔淵下手陷害所致!!見咱們家落難,他們都恨不得落井下石,怎可能會幫我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崔泳怔怔地倒在地上,過了許久,才低聲問:“阿兄,你為何會滿懷惡意揣度子竟阿兄?他那般光風霽月的人物,又如何可能無緣無故對付咱們?莫非……莫非你瞞著我,做下了什麼事?”他說罷,輕輕地笑了起來,而後搖搖晃晃地起身,仿佛醉酒的人一般蹣跚地走遠了。

崔泌似乎什麼也不曾聽見,隻嘿然冷笑著,不斷重複:“休想……休想……崔子竟,我一定要取走你的性命!絕不能坐視你風風光光青雲直上,絕不能……”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猛然坐直了,吩咐道:“趕緊備水,讓我沐浴更衣!!”

他永遠都不會走投無路。

傍晚,一輛不起眼的牛車駛出了安平房老宅,向房陵長公主的彆宅而去。崔淵得到消息之後,微微一笑:“竇駙馬先前尚且不信,他們瞞得倒是緊得很。如今得了這個消息,他總該信了罷。”張大心領神會,立即忙碌起來。

翌日,房陵長公主與博陵崔氏安平房崔泌私會,教駙馬竇奉節捉住的豔聞傳遍了整座長安城。而脾氣暴烈的竇奉節當場削其鼻、耳,導致崔泌重傷瀕危,給這則豔聞多少增添了些恐怖的意味。

“得以青史留名,澄瀾想必已經沒有遺憾了。”崔淵聽說此事後,飲下一盞濃稠的桂花酒,笑意粲然。

第197章 太子事發

房陵長公主與崔泌之事暗地裡傳開之後,博陵崔氏安平房徹底淪落為高門世族們暗諷嘲弄的對象。就愛上 便是其他幾房也受到了牽連——畢竟不論是哪個房頭出身,隻要“博陵崔氏”與這種事扯上乾係,數百年的家族聲望便一同受累。

崔淵自是早已料到這般結局:博陵崔氏本便是同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崔泌那般自私之人,隻在乎自家的虛偽名聲,不在意其他房頭的死活,當然出手狠辣不留情。而他多年受家風熏陶,卻打從心底不想博陵崔氏禍起蕭牆而從此衰落。因此,他不願父兄牽涉進來,便是不想將二房與安平房之間的矛盾公之於眾。如今僅以崔泌一家為代價,便徹底除去了他,名聲受累也已經算不得什麼了。隻是,崔相經年營造的好名聲朝夕之間便毀於一旦,安平房也不知能不能再度涅槃重生——當然,惋惜的念頭隻在心中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僅有釋然。從今往後,他再也不必擔心有人躲在暗處欲對他們一家四口不利了。

不過,就連他也並未想到,當天下午,崔泳便匆匆地趕來勝業坊崔府尋他。聽得老管事崔順的傳話,他垂首略作思索,這才抬眼道:“讓他進來罷。”他想聽一聽,崔泳來見他,到底是為了複仇,還是為了求助。雖說他做下這麼多事,幾乎是天衣無縫,但崔泌對他的敵意實在太過明顯,崔泳也不可能絲毫不曾懷疑。

“子竟阿兄。”昔日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臉色慘白,瘦得幾乎已經%e8%84%b1了形。就連他身上的衣衫,似乎也不像往日那般妥帖,仿佛出門做客也並未想到更換一般。如此失禮之事,他竟然並未察覺,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