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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99 字 2個月前

語而動搖。

王玫微微頷首,略鬆了口氣。

家宴結束之後,孩子們便都有些坐不住了。崔篤領著兄弟們向長輩告彆,戴起麵具奔出家門,彙入經過門前的驅儺大隊之中。哄雜的樂聲、打鬨聲漸漸遠去,如江河入海的浪潮,最終湧入了皇城。

留在家中的長輩們則開始%e4%ba%b2自準備元日祭祖之物。若循古禮,許多祭品都須得家中內眷%e4%ba%b2自動手。鄭夫人便帶著媳婦們去了廚下,做起了三牲六禮。因崔敦崔斂不在,崔澄、崔滔分彆代他們%e4%ba%b2自點燃了庭燎的火堆。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崔府上下,也仿佛驅走了所有的不吉之物。

待孩子們回來之後,便圍著庭燎火堆燒起了爆竹。在不斷爆響的聲音裡,小家夥們樂得笑了起來。崔篤、崔敏撥弄著爆竹,敲出騰起的一串串火花,散落在周圍。幾個弟弟走遠幾步,又湊回來,恨不得能將爆竹玩出更多的花樣。

崔希立在人群之外的陰影裡,臉上的驅儺麵具並沒有摘下來。他渾身繃得非常緊,雙手攥成了拳頭。“四郎阿兄!來頑爆竹。”崔簡手裡握著一根著火的竹條,回首笑道。崔希一動不動,麵具底下的臉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我看你們頑就是了。”

“四郎阿兄怎麼了?”崔簡疑惑地望著他,將手中的竹條丟開。

崔希掀起麵具,垂眼望著他,又透過庭燎的火光,看向正堂屋簷底下正襟危坐的長輩們。不論是近處或是遠處的臉龐,都因擁有相同的血緣而看起來頗為相似。博陵崔氏的家風,則在他們的風骨中熏陶出了更深刻的氣度。那是不可摧折、不容踐踏、不許違背的,屬於這個家族的錚錚脊梁。

“四郎阿兄?”

“六郎不是說,四叔父會教我們做燈籠?”崔希舒了口氣,渾身放鬆下來,露出了笑容,“我擔心咱們一時間學不會,還是早些去請教他罷。也不知其他兄弟想不想學,若是咱們悄悄地多做幾個,到時候送給他們,想必他們也會很歡喜。”

崔簡略作思索,想給兄弟們一些驚喜的念頭占了上風。他以前就常做一些小玩意,草編蚱蜢、蟋蟀籠子,都做得很是不錯。不過,自從進學之後,他就再也沒時間去琢磨新鮮的玩物,也許久不曾%e4%ba%b2手做些東西送人了。

崔淵與王玫正站在院中的角落裡,笑看孩子們追逐歡鬨。也隻有這個時候,他們才能徹底忘記世家子女應遵守的禮儀,恢複孩童的天性。無人會指責他們失禮,強迫他們必須停止眼下有些危險的遊戲。

在爆開的竹聲中,崔淵又不動聲色地帶著王玫退後一步。他的部曲錢老八不知何時悄悄地走了過來,低聲道:“四郎君,夾纈工坊果然走水了。俺們在外頭盯得很緊,定是裡頭守著的夥計乾的。”

王玫微微一驚:“可曾傷著人?旁邊的人家可受了牽累?”如今的房屋都是木製,若是走了水,火勢很快就會擴大,往往能燒掉整條街道。崔家的夾纈工坊地處長安城南,附近很有些人家。除夕之夜本應是最歡樂的時刻,那些有心人竟然一手造成了這樣的災禍,完全不在意數百上千人的生死,真真令人齒冷。

“發現得及時,隻燒傷了幾個夥計,其他人都救出來了。”錢老八道,“旁邊幾戶人家都去驅儺了,空房屋塌了幾間。那放火的被俺們捆上,讓街坊們吵吵嚷嚷直接送去了坊中武侯處。俺留了幾個人盯著武侯的衛所,眼下還沒有什麼動靜。”

崔淵便道:“將此事告知大管事,從他那裡支些錢財給被牽連的幾戶人家。多去旁邊的人家中轉一轉,隻說夾纈工坊裡頭的東西都燒毀了,且讓某些人高興幾天。”想攬事的人想必過幾天就會自己跳出來了。說來說去,也不過眼紅摹本之事所帶來的名望罷了。

錢老八立即退了下去,王玫蹙起眉:“那崔泌行事越來越陰毒了,使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完全不像是大丈夫所為。”雖說朝堂上也總有刀光劍影,但堂堂正正用陽謀總比這種刻毒計策更令人佩服。而且,流於陰毒害人,遲早也會報應害己。崔泌這種人確實聰明,但急功近利、不能容人,毫無道德是非觀念。壞事做得多了,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急著在魏王跟前出頭,哪裡會顧得上彆人的性命?擋住他去路的,他必定會儘數毀掉。”崔淵道,回首見崔簡帶著崔韌、崔希走過來,挑起眉,“你們怎麼不去燒爆竹?”

“阿爺能教我們做燈籠麼?”崔簡答道,“我們想提著自己做的燈籠,去逛上元的夜市。”

“那你們倆且去找些紙與竹篾來。”崔淵掃了崔希一眼,有些隨意地吩咐道。

崔簡眨了眨眼,乖乖地牽著崔韌走開了。王玫感覺到崔希似有似無的目光,於是也微微一笑:“阿實慢些,我陪你們一同去。不如將筆墨紙硯也拿上,讓你阿爺在燈籠上畫幾筆,也更好看些。”

“好。”崔簡和崔韌都笑了起來。

崔希垂下首,很迅速地將一個紙團塞進崔淵手裡。那紙團已經被他攥了許久,隱約還有些潮意。崔淵打開,隻見上頭寫著幾個字,時辰地點清清楚楚,顯然是約這孩子悄悄見麵。

“什麼人塞給你的?可看清楚了?”

“幾個驅儺的人圍在我們身邊跳,也不知是誰塞到我手裡……”

“你打算去?”

“四叔父希望我去?”

崔淵勾起嘴角笑了笑:“四郎,為何要將紙團給我?而不是你祖父、叔祖父或者大世父?”崔敦、崔斂對崔希並不差,崔澄也時不時會照顧他一二,這孩子為何卻偏偏選中了對他不聞不問的他?

崔希想了想:“因為……因為四叔父是六郎的阿爺。”

“……”崔淵並未料到得來的是這樣的答案,微微一怔,而後眉目舒展開來。崔希若是說些彆的理由,他或許也會相信。但是明明白白地說自己“愛屋及烏”,他卻突然生出了幾分興致:“四郎,你覺得自己該不該去?”

“我……四叔父大概和我一樣好奇,到底是誰想見我,又想讓我做什麼。”崔希道,頓了頓,“當然,我也想自己仔細看一看,那位安平房的澄瀾叔父到底哪裡值得我阿爺信任。他又會說出什麼話來騙我。”他心裡自是很清楚,他若當真去赴約,到底會見到誰。

“你既然心裡有盤算了,便去罷。”崔淵頷首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阿爺!阿爺!我們將紙和竹篾拿過來了!!教我們紮燈籠!”崔簡抱著一堆削好的竹篾,崔韌也摟著一刀紙,一起奔了過來。他們的聲音太歡快,引起了其他兄弟的注意。崔慎也嘟噥一句:“我也想紮……四叔父怎麼像什麼都會似的?”且不說什麼書畫詩賦策論了,跳舞、奏樂、魚膾、紮燈籠,還有他不會做的事麼?

“你若都學會了,不也什麼都會了?”崔篤推了推他,笑起來。

午夜子時交替之時,爆竹聲越發熱鬨了。崔敦、崔斂好不容易趕回家來,帶著家人去祭祀先祖,男丁在祠堂內順次而立,女眷們立在祠堂外。行禮完畢之後,便各自回去歇息。然而,不過兩個時辰之後,全長安城的職官與誥命就都須得起身,按品著衣大妝,趕赴宮城中。職官們無論官職高低,都須得參加元日大朝,誥命們則同時拜見長孫皇後。聖人與皇後當然也會賜下些布匹、口脂、麵藥之類,以示恩澤。

待朝拜歸來,一家人已經是疲憊不堪,卻也強撐著精神吃了元日家宴。長輩們知道今天的食單都是崔蕙娘、崔芝娘擬出來的,自然是讚不絕口。用完家宴,唯一睡過回籠覺的王玫便道:“阿翁阿家、叔父叔母不如且去歇息片刻,養一養精神。橫豎今日也不會有什麼貴客臨門,交給我們招待就是了。”

“九娘說得很是。”小鄭氏道,“連兒都覺得渾身酸痛,更彆說阿家與叔母了。元日也沒有宴客的道理,哪一家不累呢?且十三娘懷著身孕,恐怕也不適合再耗費心神了,須得仔細養一養才是。”

鄭夫人、真定長公主便從善如流去休息了,李十三娘也回了院子。崔敦、崔斂則去了外院歇息,崔澄、崔澹、崔滔、崔淵兄弟四個去正堂等著客人上門拜年。小鄭氏、清平郡主、王玫則悄悄在正院的廂房裡守著。

此時,大概所有進過宮的官員與誥命都是眼下青黑一片。勝業坊中的鄰裡們也都是重臣,如今已經打不起精神出門拜年,也隻能遣了小輩們互相走動。崔篤、崔敏、崔蕙娘也領著兄弟姊妹們挨家挨戶拜年。忙亂之中,大家都不曾注意到崔希悄悄去了一趟東市,直到夜幕降臨時才回到家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會兄長

翌日正是大年初二,因這一天崔府沒有安排宴席,王玫便與崔淵、崔簡回宣平坊王宅拜年。臨出門的時候,崔希不聲不響地牽著馬跟了出來,他身後還有一個睜圓雙目眼巴巴瞧著的崔韌。崔簡自是心裡不忍,便央著王玫帶他們一同去。王玫隻得讓仆婢去與李十三娘、鄭夫人稟報一聲,將這兩條小尾巴都一並領回家去。

到得王宅,崔氏帶著晗娘、昐娘在內院門前相迎:“原以為你年節時都忙得很,必是很難抽出時間家來。七郎接到崔府宴請的帖子後,還說趁赴宴的時候去見一見你。卻不想,你竟今天就回來了。”

“按理說今日是安平房宴請的正日子,但那一房如今與我們一家很是過不去,阿家便隻讓大兄大嫂去露一露臉。我偷得這一日閒,心裡念著爺娘兄嫂,便乾脆回來一趟。”王玫道。博陵崔氏諸房之間的關係素來很微妙。崔相尚在的時候,安平房與大房、二房、三房皆交好。隻大房與二房之間稍有些不對付,卻並非明麵上的矛盾。今天之後,二房與安平房徹底撕破臉的消息大概就傳遍長安了。再過兩日,全家人都去大房赴宴,也昭示著往日的那些微末齟齬亦將隨風而去。

姑嫂兩個一路笑著到了正院內堂,王玫一眼就望見斜倚在憑幾上的王珂。他看起來與以往並無任何變化,依舊是那般儀態風雅。斜睨過來的時候,他%e5%94%87角微微一勾,閒適中帶著隨性:“終於來了。”

王玫、崔淵帶著崔簡給王奇、李氏行稽首大禮拜年,又讓崔希、崔韌也行禮拜年,這才又轉向王珂與崔氏:“給阿兄阿嫂拜年,願兄嫂年年歲歲如今日。”王珂仔細打量著她,見她氣色不錯,這才幾乎微不可見地點點頭:“你們二人這段時日倒是做下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