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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06 字 2個月前

一片盛世,但偌大的國土之上,亦不可能事事都儘善儘美,總會時不時生些瑕疵。如糧價低賤傷農,總有天災*發生,邊疆亦時有不穩——維持這大唐盛世,亦很不容易。”

李治、晉陽公主都垂目思索,並未接話。忽地,方才立在青光觀山門處宣布種種新規矩的美貌少女走了過來,清脆的笑聲宛如風鈴:“九阿兄,兕子姊姊,我去四處看了一遭,果然沒出什麼茬子!”原來,那膽量非凡的少女,卻正是衡山公主。

晉陽公主牽起她的手,仔細打量著她,見她雙眸亮閃閃的,禁不住嗔道:“方才我還有些擔心你會受了衝撞,嚇著了呢。想不到,你的膽子倒是大得很。”

“有禁衛在,哪裡能受了什麼衝撞?我方才說得是否清楚?”衡山公主搖著她的手問道。

“很清楚。瞧他們都沒出什麼茬子,便說明你說得再清楚不過了。”晉陽公主笑著回道。

衡山公主高興得很,又纏著李治問了起來。李治自是連連稱讚她,將好話都說儘了,她才滿意地放開了他,理直氣壯道:“九阿兄和兕子姊姊千萬記得,阿爺阿娘問起來的時候,也要替我多美言幾句。”原來,她卻是擔心起聖人和長孫皇後的反應了。

李治、晉陽公主哭笑不得,隻能點頭答應了。

崔芝娘眨了眨眼,有些懊悔地輕聲道:“叔母,我……我的膽子是不是有些太小了?”方才衡山公主邀她一同去,她見到那些衣衫襤褸的民眾焦躁不安的模樣,覺得有些可怕,便退縮了。

王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早便能幫著你阿娘理事了,招待客人也有模有樣,膽子一點都不小。隻是,見到這些陌生人的時候,你心裡有些擔憂不安罷了。對陌生人心懷防備是應當的,不過,若是有護衛在側,該出頭的時候也理應出頭。往後,或許也有需要你出來鎮一鎮場麵的時候,你能做到麼?”

崔芝娘猶豫片刻,點頭道:“到了那時候,自然義不容辭。”

“好孩子。彆將此事放在心上,往後多曆練曆練便是了。貴主的性情本便爽朗大氣,你更沉著穩重些,也不必總將自己的弱處與貴主的長處比較。”王玫接著道。

崔芝娘聞言,略開懷了一些,便道:“我去瞧瞧阿韌、阿實、阿旼,看他們一直在發牌子,會不會覺著累了。”說著,她便帶著貼身侍婢悄然離開了。王玫看著她的背影,暗自想著:芝娘一向是位大度的小娘子,也是位再細致不過的小姊姊,想不到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時候。

這時,衡山公主又來到她身邊,也搖起了她的手,半是撒嬌地道:“還是表嫂的主意好。將問診的人按照輕重緩急分開,便什麼都不耽誤了。這些天,子竟表兄和表嫂帶著我們走了這麼些地方,確實很有趣。不過,還數昨天、今天在這青光觀裡的所見所聞最有意思了。我以前還想著,在宮裡也是飲宴,出嫁之後也是飲宴,每日都是吃喝玩樂一成不變,又有什麼意思呢?如今,總算找著更有意思的事了。”

聽得此話,李治、晉陽公主一時間無言以對。任何一個十來歲的小娘子,恐怕都不會如此大大方方地說什麼“出嫁之後”罷!她離訂下婚事尚早著呢,便已經想得如此之遠了?

“貴主有意主持義診施藥之事?”王玫笑問。青光觀的義診施藥雖說每月都有,但畢竟女冠們人手有限,受益的民眾也有限。且青光觀並不欲出名,一向低調行事,也隻有附近的裡坊才知道義診施藥之事。更多的長安城尋常百姓,尋醫問藥仍然十分艱難。尤其婦人們患了婦科病症,不單難以啟齒,更難尋得女醫診治,往往很容易便耽誤了。她有心想開更多的義診,錢財尚是小事,卻苦於沒有合適的女醫,更沒有合作者。畢竟,以她或觀主的名義來做此事,有各種各樣的不便之處。而若換了聖人與長孫皇後的嫡幼女衡山公主,便可毫無顧慮了。

衡山公主用力地點點頭,略作思索之後,才道:“我曾以為女醫的醫術必定不如那些太醫——宮中的女醫便隻能做些熬藥、推拿之類的事,連針灸都得太醫說準了%e7%a9%b4位她們才敢動手。但青光觀觀主卻是我見過的醫術最高明的醫者。那些佛醫中,也有很不錯的比丘尼。都說什麼男女授受不%e4%ba%b2,不讓咱們這些娘子們隨意就醫,還不許咱們看女醫不成?”

晉陽公主也接著道:“幼娘所言,我深有感觸。我久病多時,卻因身為女子,太醫不敢%e4%ba%b2自與我針灸,隻能傳授宮中女醫針灸之法,也總有不滿意之處。直到觀主入宮之後,%e4%ba%b2自為我針灸、推拿,我才覺得妥帖。當初阿娘的病情日漸嚴重,諸太醫束手無策,何嘗沒有這種緣故在裡頭呢?女醫之事,確實事關重大。”

“兩位貴主既有意,便是天下娘子們的幸事了。”王玫歎道,“說實話,跟隨觀主這麼些時日,我也有些零碎的想法。不過,這些零零碎碎,如今卻不太好說。待回去問詢叔母和阿家之後,改日再向兩位貴主討教罷。”

“我和兕子姊姊亦須得再想一想,也得問一問阿娘和觀主。”衡山公主回道。

晉陽公主也道:“此事,光憑我們姊妹二人也是做不成的。長樂姊姊、城陽姊姊定不能缺了,真定姑母、丹陽姑母、衡陽姑母若是有興致,更該教一教我們到底該如何做呢。”

三人說得興奮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不曾停歇。

崔淵與李治在旁邊聽了一會兒,有些無奈地走開了。兩人望著眼前的人群,又說起了摹本之事。

“府試結束了,子竟應該也有空閒了罷?那雕版究竟刻得如何了?改日可否帶我去瞧一瞧?我前兩天忍不住與阿爺提過了——”李治頓了頓,苦笑道,“正巧讓四阿兄也聽見了,他不信這雕版印刷能比得過%e4%ba%b2手臨摹。”李泰不僅不信,還打趣說莫為了圖省事便走捷徑,讓原本滿懷好奇的聖人又多了幾分疑慮。很顯然,他已經躍躍欲試,很有些搶功的意思了。如此不顧嫡%e4%ba%b2弟弟的顏麵,吃相比太子還難看——當然,這些話他隻能悶在心裡,卻是不能說出口的。

崔淵望著他,從他的神色變幻中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笑道:“若是雕版比不過%e4%ba%b2手臨摹,自然便不可行。如今因印出來仍稍欠些火候,我正在讓工匠繼續改。不過,些許細微之處,還須得我%e4%ba%b2自動手才行。畢竟,臨摹的意境,他們再如何領悟,短短時日之內也難有所得。若是大王有興趣,待會兒我們便去夾纈工坊走一遭?”

“也好。”李治頷首,“兕子、幼娘大概也從未見過夾纈的雕版,問一問她們是否有興趣罷。”

“若是兩位貴主沒有興趣,不妨去東市走一走。”崔淵笑道,“內子的茶鋪,過兩日便要開業了。如今已經收拾出來了,連我都不曾見過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奪得解頭

大唐遼闊的疆域之內,各州的府試都在中秋前後陸陸續續地結束了。在等待府試放榜的日子裡,許多士子都心急如焚。雖然他們仍舊照常參加文會、投遞文卷,但所談的話題卻始終離不開府試。他們或高談闊論,為府試時的時務策試題而爭執;或%e8%83%b8有成竹,混跡於煙花之地提前慶祝自己成為舉子。內心深處,不少人恨不得放榜之日趕緊到來,而後他們得以取中、傲視眾人;亦有不少人恨不得放榜之日來得越遲越好,以免自己落了榜,反倒貽笑大方。

通常而言,進士科府試之後,文風盛的中原繁華之州能解送十幾名舉子,文風弱的邊境貧弱之州隻能解送區區幾人。而雍州、同州、華州因或轄長安或毗鄰長安的緣故,占儘大唐七分才氣,解送的舉子通常達二十人左右。自大唐開科舉以來,約有七成進士來自於這三州。而狀頭更是從來都隻花落此三州,從未有過例外。尤其雍州下轄長安,才華橫溢者無數,府試解頭五成都是省試狀頭。

因而,崔淵當初放出豪言“八月府試我必為解頭,明年省試我必為狀頭”,雖有許多人深感不忿,覺得他太狂傲,但眾人也都很清楚——若崔淵這次當真成了解頭,明年省試八成就會被點為狀頭了。

雍州參加府試的文士們無不翹首以盼,到底那崔淵崔子竟能不能被點為解頭。他們甚至比崔淵或崔家人還更關注此事,坊間、文會中處處都流傳著各種小道消息。諸如從雍州府衙功曹之妻的七大姑八大姨那裡打聽來的,從功曹家下仆的遠方表叔表姨那裡打聽來的,從雍州刺史家喝醉酒的管事那裡打聽來的,等等。有信誓旦旦解頭定不是那崔子竟的,也有認定崔家給雍州功曹施加了壓力頂替了什麼人的。然而,這些流言蜚語也隻能私下傳遞,稍微抹黑崔淵的名望而已。且若教那些較真的崔淵腦殘粉聽著了,必是要揪著議論流言之人的袍子,連連質問的。

倒是崔淵,仿佛絲毫不在意這些,臨近放榜這幾日,每天從早到晚都待在夾纈工坊裡。雕版說起來容易,但雕出那些摹本的神韻十分不容易。他所提到的細節,那些工匠有時候根本無法理解與領會。因而,他隻能自己動手,倒也覺出了幾分趣味。由他琢磨細節所做出的雕版,自然也越來越有韻味,連李治看了印刷出的摹本也覺得再滿意不過。隻是,因這塊雕版做的是他自己的《蘭亭序》摹本,又須得給聖人過目,他的要求也更高了幾分,仍在不斷地細細打磨。

沒過兩天,便到了雍州府衙張貼府試入第榜文的日子。

一早,崔淵便像是往日一般,徑直去了自家的夾纈工坊。他剛走,真定長公主的鹵簿便浩浩蕩蕩地過來了。鄭夫人、小鄭氏、清平郡主、王玫均在內門前相迎,真定長公主下了厭翟車後,便笑意盈盈地環視周圍,嗔道:“今日便是府試張榜的日子,阿嫂怎地還沒準備起來?我還以為必會熱熱鬨鬨的呢。”

鄭夫人笑道:“還沒得到報喜的消息呢,哪裡能那般張揚。若是四郎一時不慎未能入第,怕是不好收場呢!”雖口中如此說,但她的喜意也仿佛能從心底溢出來一般,一貫顯得雍容持重的臉上也多了些遮掩不住的愉悅。其實她早便開始盤算著此事了,隻恨不得要連續開幾日宴飲,大張旗鼓地慶祝一番才好。然而,崔敦卻不知是和兒子鬥氣還是彆有想法,讓她在此事上穩重些,彆做得太過分以免招來什麼奇怪的言語。她心裡固然為幼子抱不平,卻也知道如今看似太平實則並不太平,也隻能低調一些了。

真定長公主挑起眉,鳳眼微眯,傲然道:“旁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