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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44 字 2個月前

心些。”崔淵提起裝著筆墨硯台的盒子,並不放在心上:“這可是縣試,自有人出來維持場麵,安心罷。”

待崔淵下了牛車,施施然地朝縣廨前走去的時候,王玫發現,眾人竟然情不自禁地給他讓出了一條路。此時腦殘粉尚且不如後世那般瘋狂,對偶像畢恭畢敬,絕不會輕易冒犯。他們或者高聲嚷嚷通報自己的名字,或者撲倒在地請求偶像收自己為徒,倒也沒有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

崔淵就這樣安然自若地來到縣廨前,帶著幾分隨意回道:“某從不收徒,亦不輕易與人結交。諸位若有心相交,不妨將書畫投來與某一觀。”他交友從來不問門第,必須投契方可,最緊要的一條當然是興趣相和。而且,隻要將這一條的標準稍稍提高些,便能篩去九成九的人。

腦殘粉、死忠粉、路人粉們自是忙不迭地答應了。又有人忍不住請教他書畫之事,崔淵剛答了幾句,縣廨的功曹便出來讓書吏們核對他們的名字以及報考文書了。眾人目送崔淵勘驗完文書之後走進縣廨,不少人這才想到自己也是來考貢舉的,趕緊也跟著進去了。

直到縣廨外那些書吏將物什都收了起來,王玫才收回視線。她低下頭,便瞧見身前三雙烏溜溜的圓眼睛,不由得笑道:“你們都不想家去?”

三顆小腦袋齊齊地點點頭。

“待四郎考完,我們還需來接他,也不能走得太遠。正好,此處離東市也近,不如去東市的食肆裡坐一坐,如何?”

三顆小腦袋再次齊齊地點點頭。

王玫捏了捏他們的臉頰,這才放他們坐在車簾旁邊看外頭的風景。丹娘、青娘與他們的貼身侍婢都小心翼翼地看顧著他們的安全,不教他們坐得太近,以免摔出牛車外。王玫則靠在隱囊上,開始思索起了茶園之事。

當車輪再一次均勻滾動起來的時候,王旼忽然道:“去年我阿爺也考了縣試。”他記性很好,又伸出指頭數道:“後來考了府試,再後來考了省試,中了進士。然後就帶著阿兄走了。”說著,他戳了戳崔簡:“明年你也會跟著你阿爺出門去?”

“……”崔簡歪著腦袋想了想,見王旼、崔韌都眼巴巴地望著他,剛想出口的“是”也不得不改成了“應該不會”。為了說服他們,他又補充道:“阿爺說過,我們一家人不會分開。母%e4%ba%b2留在長安,我們就一定在長安。”他當然不會說,阿爺離開長安,我和母%e4%ba%b2就離開長安。而且,自家人都在長安城裡任京官,阿爺或許也不會例外吧。

王旼和崔韌畢竟年紀小,沒能舉一反三聽出什麼不對勁來,於是都滿意地笑了。

王旼回過首,又問:“姑姑,阿爺和阿兄什麼時候家來?”

“若有幾日長假,便能趕回來瞧瞧。冬至、明年元日,都能家來。”王玫回道。

他折著又肥又短的手指頭,算了半晌,撅起嘴:“還有大半年呢。”

崔簡便道:“王二郎,你不是答應大郎表兄,每旬給他寫一封信?寫上幾十封信,冬至、元日便到了。”他剛剛學數,算得不太明白,隻能大概說個數字。當然,王旼比他更不明白,也聽不出幾十封信到底意味著什麼,又道:“阿實,教我寫信。”

崔簡想起他上一封信中塗塗抹抹的墨汁,認真地點頭:“這回你可得好好學。”

到了東市,王玫便尋了個崔淵曾經讚過的食肆,要了雅間。二十幾個部曲護送著她們到得雅間中,崔簡又讓他們臨時去買了些筆墨紙硯,想就地教學。待東西都買齊了,食肆的點心漿水也都端了上來。

王玫便笑盈盈地看崔簡似模似樣地教王旼、崔韌寫字。王旼倒還好,畢竟已經快要五歲了,能握得住筆了;崔韌才四歲不到,小胖手根本拿不穩筆,隻能在紙上塗鴉。崔簡倒也不氣餒,便讓崔韌學畫畫,又讓王旼仔細想想要在信裡說些什麼,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他。這卻是很有些因材施教的意思了,王玫心中十分欣慰,對自家小家夥的未來也更加期許了。心中暗道,說不定小家夥日後便能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到得下午,王旼好不容易塗出了幾句話來,他與崔簡兩人都鬆了口氣。崔韌自得其樂,已經“畫”了十幾幅圖,連送誰都打定了主意。王玫便讓人將他們的大作都收起來,又帶著他們回到萬年縣廨前等候。

卻不想,他們到的時候,崔淵早便已經交了卷子出來了,又被一群腦殘粉、死忠粉、路人粉給圍住了。這回卻是好不容易才%e8%84%b1身回到牛車上,王玫便將從食肆裡帶過來的吃食、漿水都推到他身邊:“且墊一墊。”

“就阿爺一人出來了?”崔簡好奇地問。

崔淵挑眉:“試題太簡單。”今日考的是時務策,他一見題目便文思如泉湧,洋洋灑灑地寫了出來。等他收筆的時候,周圍甚至還有不曾下筆者。他也不願浪費時間,便徑直將文卷交給功曹縣尉,當場判卷通過,就出來了。

待他們回到彆院後,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也並未多問,隻讓崔淵好好休息,以備明日考試。第二日,王玫又帶著小家夥們送他去考試。下午回來後,帶著的便是他以頭名通過縣試的好消息了。

於是,彆院上上下下以及王家無不歡喜。勝業坊崔府那頭得了消息之後,也趕在休沐之日過來舉行了熱鬨而歡快的家宴。晉王、晉陽公主、衡山公主更是送來了賀禮,言語間仿佛就等著崔淵中狀頭,似乎完全忘了這不過是一場縣試而已。

就在崔家歡欣雀躍的時候,王珂也收到了妹婿送來的信。他仔細地看了一遍,不得不按下額頭上的青筋,將信燒掉,又將自己信重的部曲招來問元家的行蹤。得知他們剛剛進入他所管轄的縣之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在元家仆婢中安插了人手或者收買了人心,他也確實做得夠多的了。”否則,為何元家偏偏會路過他所在的縣?

不錯,聽說自己所在的正是王珂當縣丞之地,日日醉酒頹廢不堪的元十九郎仿佛突然又振作起來。也不知聽了誰的話,他趁著酒意帶上部曲就想衝去縣衙抓住王珂、王昉父子倆發泄憤怒。雖然怎麼查也查不出來,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這一年來遇到的那些事與王家毫無關聯。隻是,未等他到得縣城外,又一場驚馬事故發生了。包括他騎的馬在內,十幾匹馬受驚奔逃,將醉得反應有些遲鈍的他甩下馬背,又踩又踏。等元家部曲將馬匹殺掉,控製住局麵的時候,元十九的屍首都已經血肉模糊了。

由此,元家不但失去了嫡長房嫡長子,又收獲了監察禦史的風聞奏事,隻能拖著棺木回了老家。從此,一蹶不振。

第一百三十章 徹底交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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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十九之事傳到長安時,李氏、王奇、崔氏均呼大快人心。王奇還趁著休沐的時候大醉了一場,老淚縱橫,念叨著為父不振,以至於兒女生活不易,受小人牽連。李氏在旁邊照顧他,亦是心酸不已。卻不料轉天他酒醒之後,便興致勃勃地一邊拎著王旼王二郎,一邊提著美酒去見女婿了。

自從過了縣試,崔淵再一次揚名,給他投書帖和畫的腦殘粉、死忠粉也越來越多。崔沛作為崔簡、崔會的先生,這些時日的固定教學內容便是“鑒賞書畫”。他們篩了頭一遍,就已經去掉□□成。剩下的由崔淵來選,一邊看一邊評論,以他的眼光自然絕大多數都取不中。接連十幾日下來,也隻有寥寥數人得他一聲讚,剩下的評語便是既毒辣又老道了。他的評論,崔簡、崔會聽得懵懵懂懂,崔沛則受益匪淺,暗暗記在心中不提。

這天,心情異常不錯的崔淵剛將新投來的書畫評得一文不值,又%e4%ba%b2自修帖子定下日子請那些他覺得不錯的士子赴宴飲。思及晉王素來好此道,自然也不能落下他,便也請自家二兄崔澹入宮傳話相邀。當然,這種時候必須不能忘記崔泌、崔泳兩兄弟,便又遣人送了帖子與他們。至於崔泌會不會因在場之人都是他的擁躉而大受刺激,崔泳又會不會無意間繼續給自家兄長添堵,就與他無關了。

聽到嶽父上門的消息,他立即起身%e4%ba%b2自去迎。

待領著老嶽父在彆院裡轉了轉,回到書房,王奇便道出了來意:“子竟,七郎帶著大郎赴任,二郎眼見著也將滿五周歲,不能再教他成日在內院中頑耍了。”他昨日雖醉酒,但心裡卻無比清醒。眼見著他這做父%e4%ba%b2、祖父的是不中用了,但他還有兒孫呢。貢舉確實是一條相對公平通達的進身之階,王珂已經攀上去了,家中處境為之一變,孫兒們卻也不能太差。好不容易崔氏生了三個孫子,須得個個都有出息,太原王氏三房嫡支才能徹底立起來。

“嶽父的意思是?”崔淵待老嶽父比自家阿爺還更恭謹幾分,狂放之氣也收得妥妥當當。

王奇老臉一紅,將王旼拎到他跟前:“聽聞阿實正在進學,想讓二郎也跟著學一學,束脩自是不會少。”他是崔淵的腦殘粉,一向十分坦白:“族內倒也並非尋不出蒙師,隻是我更信得過你的眼光。”他早便聽說崔沛是崔淵找來的,也絲毫不懷疑他年少才學不夠。如今崔沛因博陵崔氏大房壽宴之故也小有名氣,他自是不願錯過這樣一位好先生。

崔淵微微一笑:“十二郎正在隔壁教阿實、小五郎讀書,不妨讓他見一見二郎再說。”嶽父%e4%ba%b2自托付,他當然願意立即答應下來。隻是,師生的緣分卻是極為難得,何況王旼又是外姓之子。若崔沛不喜,他也不能勉強。若崔沛大喜,自然是皆大歡喜之事。

王奇也能理解,崔沛是崔淵的族弟,又是有才學的少年郎,自然不能視同尋常蒙師。

於是,兩人便攜著王旼去了隔壁。推門便見崔會正在背《詩》,崔簡則靜靜地在窗下臨摹自家阿爺的書帖。崔沛一心二用,一麵指正崔會背錯之處,一麵翻著崔淵這回縣試所作的那篇時務策。

王旼眼睛一亮,本想出聲喚崔簡,又想起自家兄長的叮囑,便強忍住了。他和崔簡隨著王昉也讀過一陣書,知道書房是不可大聲喧嘩的地方。又見崔沛與崔會正一問一答,心中便知道祖父帶他過來的用意了。能與崔簡一道讀書進學,他自是再願意不過,便將背挺得筆直,力圖給未來先生留下好印象。

待崔沛給崔會布置了新的課業,崔淵便將他引見給王奇,又告知王奇之來意。崔沛低頭見王旼雙目靈動有神,小小年紀禮數絲毫不錯,便笑道:“王小郎在家中可開蒙了?識得多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