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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93 字 2個月前

勸就是了。五姓七家之類的世族不比其他根基不穩的高門,無須太過冒險,掙得什麼從龍之功。不過,若有機會與未來聖人君臣相得,當然也應該牢牢把握。累世公卿之族,若無看人的眼光與識相的眼色,也便到了該敗落的時候了。

王玫便又道:“元十九投了太子,不妨推著崔泌投魏王。待大局定時,便是他們身敗名裂、身死族覆之時。”有時候,複仇也不需自己絞儘腦汁臟了手。推著對方站錯隊,看他們萬劫不複亦是十足大快人心。

崔淵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頜,細細端詳她的神色,笑道:“真是心有靈犀。崔泌那一頭,想來也不會有彆的選擇了。”他如今在京中廣揚名聲,又有真定長公主作為後盾,不得罪太子、魏王任何一派。崔泌若不想讓崔泳被他徹底碾壓下去,隻能另辟蹊徑了。如今魏王日漸勢大,不投魏王提一提自家聲望,又更待何時呢?“隻是,在大局定之前,我也不想讓他們過得太舒服。”

王玫依偎進他懷中,又問:“你上午曾說發現一件趣事,可是與元十九、崔泌有關?”

崔淵笑得甚是輕快:“這些時日我一直拿他的文卷看,又請鐘十四郎、八郎替我試探了幾回。你猜,我發現什麼了?”

王玫擰起眉,認真地想了許久,冷不防道:“難不成他這狀頭是舞弊得來的?”說文卷,又說試探,那必定就是元十九名不符實了。隻是,少年才子得了狀頭,當年想必也有許多人與他對答,怎麼卻無人發覺真相?

聽她說到舞弊,崔淵有些詫異,道:“你怎麼猜著了?倒也不算是舞弊,隻是有人替他參謀罷了。那人之才,遠遠在他之上,替他籌謀,最終卻落得被他不喜,鬱鬱而亡的下場。”

王玫更是驚訝,睜圓了眼睛:“你……莫不是說他的元妻鄭氏?”她對元家之事頗為了解,左猜右猜也隻能是那位嫁了表兄卻早逝的表妹了。

“是。我遣人打聽過了,那位鄭氏女,有謝道韞之才,隻是不欲揚名,所以不為眾人所知而已。”崔淵一歎,“原本若輔助夫主一路青雲,倒也不埋沒其才。元十九卻是個心%e8%83%b8狹隘之人,容不得內人之才猶在他之上。真是可惜了。”

王玫也禁不住覺得惋惜。能夠輔助元十九獲得狀頭,這位鄭氏於史書、時務策上肯定造詣非常深,或許確實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但她卻又哪裡能料到,所謂的表兄,竟卑劣如斯——明明得了好處,卻不願承認自己比不上妻子。元十九口口聲聲說婚事不諧,想必他要的是一位對他俯首聽從宛如奴婢的妻子,而非一位才華橫溢遠超過他的妻子。所以,他才又回過頭去糾纏原身,想從原身那裡得到尊崇,借以恢複自己的男性自尊?

“此事畢竟已經過了許久,鄭氏又早就亡故,尋不出證據來。四郎打算如何做?”

“那鄭氏被元十九逼死,鬱鬱而亡,自然有父兄替她討回公道。”崔淵回道,“若無滎陽鄭氏作為元家後盾,將他們家推倒便是頃刻間之事。免得你還擔心他會跟著太子狐假虎威,為難舅兄。”元十九的名聲已經很差了,再差一些,便是他再誠心,太子一派也懶怠理會他,想保住校書郎之職也已毫無可能。至於他叔父,蒲州司馬之職有的是人想做,連帶著參上一本拉下來也不難。

“隻是……”到時候就不能在太子謀逆之事爆發的時候,徹底報複他們了。不過,王玫想了又想,覺得以元十九的能力,即使太子果真謀逆了他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牽連進去也不會罰得太重。且若是太子沒來得及謀逆,隻是奪嫡失敗,那便又會生出變數來。想到此,她也覺得還是速戰速決,借鄭氏娘家——元十九%e4%ba%b2舅家的怒火來徹底摧毀元家比較合適。

“安心罷,鄭氏亡故,元家、鄭家已經離心了。此時不過是再給他們火上澆些熱油而已。”崔淵道。他早就暗自發誓,必要讓元十九身敗名裂、眾叛%e4%ba%b2離、嘗儘苦楚,方能解恨。如今,也不過是逐一實現罷了。

奪嫡、元十九、崔泌之事,其實都並非他們生活的重心。將這些事議論清楚了,兩人都是一般心思,便又各自忙碌去了。

崔淵要做的事,當然並不是準備縣試那麼簡單,而是準備府試、省試,保證府試之解頭、省試之狀頭都納入囊中。這時候,他也沒忘記刺激刺激崔泌。於是,隔三差五便將崔泳請過來,論了幾回時務策,就徹底收服了這位本性純良的少年郎。

崔泳甚至主動提出辦文會,繼續替他揚名:“書畫詩賦三絕又算什麼?子竟阿兄便是稱書畫詩賦策論四絕,也是當得的。”崔淵聞言淺笑,當然毫不猶豫地謝絕了。崔泳越發欽佩他,便奔回家去向著自家阿兄好生誇讚了一番他的風骨。崔泌本是帶著慣常的微笑傾聽,到得後來,連笑臉都聽得僵住了。

崔淵也並未閒著,又找人給魏王的幕僚旁敲側擊,替崔泌說了許多好話。魏王正謀奪嫡,求賢若渴,一聽是崔相之孫、素有文名、人品貴重,自然不舍得放過如斯人才。於是,幾番盛情邀請之下,崔泌也便半推半就,成了魏王一派的人。崔泌、崔泳兄弟兩個,在魏王不遺餘力的造勢中,陪著魏王於長安城裡又大出了一番風頭。因崔泳連連稱讚崔淵的緣故,連帶著他也接著名氣高漲了一回。

第一百二十九章 崔淵縣試

如此過了些時日,京中便又傳出了聲名已經搖搖欲墜的元家逼迫媳婦致死的流言。這流言還說得有根有據——那被逼死的鄭氏是有大才之婦人,連元家郎君的狀頭也是托她的福得來的。哪裡知道一腔情意錯許了白眼狼,元家郎君竟是得利之後轉身便嫉恨於她,生生將她逼迫得鬱鬱而亡。對於這流言,有些人尚且存幾分懷疑,但又有人辯說,那元家郎君得了狀頭之後,除了詩賦以外哪有什麼驚人見解?以前哪有這般不通時務的狀頭?又有元家下仆將他酒醉之後的汙糟話傳得到處都是,動輒虐待打死仆婢部曲、某些癖好十分奇怪等劣跡更是舉不勝舉了。再有人為元家說話的,聽了這些之後也都沉默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元家郎君的舅家鄭家,由舅兄兼表兄領著人浩浩蕩蕩地上了門。也不知兩家究竟是如何爭論的,鄭家將早便隱有懷疑的證據搜羅了一番,便徹底與元家撕破了臉皮。他們不但將女兒的嫁妝運了回去,還要為已逝的女兒請義絕,移墳塋歸鄭氏。雖然元家主母亦是鄭家女,卻也不再得娘家宗族支持,權隻當成沒有這個女兒。

鄭家身為太學博士,文名清貴,自然結交了不少故舊友人。便有台院的侍禦史將此事具本上奏,說元家兒郎德行有虧,不但應該削了元十九的校書郎之職,更應永不敘用。這便是幾乎絕了元家嫡脈往下兩代入仕途的路了。

仿佛嫌不夠熱鬨似的,又有外出的監察禦史也啟奏了元家叔父作為蒲州司馬的不法事。於是,順帶著也給削了下來。

如此,元家雖是前朝皇室之後,比長孫氏、豆盧氏聲望更高一層的胡人高門,但名聲已經跌到穀底,以至於臭不可聞了。他們在京中也待不下去了,隻能收拾細軟回老家躲避風聲,淒淒慘慘戚戚地踏上了回家之路。

此時,宣平坊,真定長公主彆院中,崔淵一目十行地將一張薄紙上密密麻麻的字都看完了,而後笑著將它燒成灰燼,又磨墨給自家舅兄去了一封長信。王珂畢竟遠離了京城,消息不甚靈便,他便幾乎每隔幾日就會將京中之事告知於他。這一回,他更須得讓他%e4%ba%b2眼目睹某人的下場,以慰數年的委屈與忍耐。當然,隻是讓舅兄目睹而已,事情還須得是他來做才好。

見他笑得格外暢快,給他送宵夜的王玫有些疑惑:“元家之事,也不值得你如此高興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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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疾手快從舅兄那裡搶下了這件事,怎麼會不值得他高興?崔淵略收了收笑意,嘴角仍是彎了起來:“九娘不高興麼?”

“惡有惡報,我自然是高興的。”王玫坦然答道,“聽聞他還活著,甚至我還曾有些不甘之意。”滿腹不甘並不為她自己,而是為錯付癡情的前身,為那位鬱鬱而亡的鄭氏女。“不過,細細一想,如今我已經是崔家婦,過得幸福安樂,又何必讓自己沉浸於仇恨當中。日後有機會,再令他償命也便是了。”

“九娘放心,他大概也活不得多久了。”崔淵便接道。

王玫一怔,笑了起來:“你過兩日便須去考縣試了,還掛記著那個小人作甚?可不能因小失大。待縣試過後,再收拾他也不遲。”

“都已經安排下去了,也礙不著什麼。”崔淵回道,“且縣試本也算不得什麼事。”

他如此雲淡風輕,王玫也並不將縣試放在心上。比起去年百般牽掛自家兄長縣試之事,如今的心境可謂是天壤之彆。“雖是如此,你也該好好休息。用過宵夜之後,便早些歇下罷。”

崔淵吃了她%e4%ba%b2手燉的湯水,自是將這些雜事都拋在了腦後,緊接著便攬起自家娘子回寢房溫存去了。

如此,到得縣試那一日,王玫帶著崔簡、王旼、崔韌,%e4%ba%b2自送了崔淵去萬年縣廨赴試。一路上歡聲笑語,毫不見緊張。連崔簡仿佛也覺得,貢舉之事簡單得很,自家阿爺一定能得了什麼解頭、狀頭,自己再過十幾年應該也能得一回。

許是聽聞崔淵崔子竟要在萬年縣考試,縣廨前守候的士子仿佛都比往年少了一兩成。許多人自負才名,心裡都有奪個縣試第一揚一揚名的心思。橫豎隻要戶籍在雍州境內,就不拘在哪個縣考試,他們便隻管避開鋒銳,先下一城了。至於府試與省試,與一州之英才、天下之英才競爭,誰都不敢像某人那般篤定。

不少人都認得博陵崔氏二房徽記,見那低調而又奢華的牛車緩緩行來,不由得激動起來。那可是書畫詩賦三絕的崔淵崔子竟,有魏晉名士遺風的崔淵崔子竟!從來不參加什麼文會,但名氣比誰都響的崔淵崔子竟哪!彆說是仰慕他已久的普通文士了,便是不少世家高門子弟也難得窺見這位名士的真容。如今有這樣的機會見到崔子竟,甚至與他同場考試,不論是腦殘粉、死忠粉還是路人粉心裡都興奮難耐。

於是,眼見著縣廨前的人忽然越來越多,很快就仿佛年節之時那般擁堵起來。人人無不目光炯炯地盯著牛車不放——很顯然,他們都是來圍觀崔子竟的。王玫對這些人的目光自是不陌生,不免看向崔淵:“這些人大概都是衝著你來的,可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