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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08 字 2個月前

“母%e4%ba%b2已經很好了。”崔簡低低地應道。

王玫忍不住笑起來,捏了捏他的臉頰:“但凡我能為阿實做的事,必定都會為他做。若盧傅母覺得,隻有發個毒誓你才能信我,那便發個毒誓也無妨。”

“無須如此。”崔淵皺起眉,道,“話說到了這份上,她若再不信,便無須留她了。”

盧傅母沉默了半晌,俯身拜下,低聲道:“確實是老身太過偏狹了。王娘子一片赤誠,老身若再不領情,便是白活了這麼些年歲,辜負我們家娘子所托了。”

王玫心中鬆了口氣,笑著命丹娘將她扶起來:“傅母是盧娘子所托之人,從小照顧阿實長大,若不能與我彼此信任,隻會讓阿實難過罷了。他心裡難過,我們又哪裡能好受呢?倒不如將誤會都化解了,好好相處。”

“王娘子說得是。”盧傅母應道。

王玫心裡很清楚,她是位固執的老人家,當然不可能經過這麼一席話便完全放下成見。不過,眼下她已經服了軟,便已經是個不錯的開端了。畢竟,任何信任的建立,都需要時間來累積,她們之間亦不例外。於是,她便換了個話題,道:“自歸寧以來,我一直忙碌得很,倒忘了問盧傅母最近可過得習慣,在忙些什麼。”

“王娘子早便吩咐過,一切隨點睛堂的例,與在崔府時也沒什麼差彆。”盧傅母回道,“隻是……許是老身年紀大了,小六郎身邊人也齊全,竟是不能幫他做什麼。不論去何處,他都不教人跟著,老身實在有些擔心。”

王玫望了懷裡的崔簡一眼,見他轉了轉眼睛,猜到他想通過避開盧傅母來表示自己的不滿,便柔聲道:“阿實,不是讓你身邊至少留著兩個小廝麼?若沒有人隨著你,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他們一直跟著。”崔簡回道,“原本盧傅母也想跟著,但我覺得她年紀大了,實在不適合天天隨著我到處走動,便讓她安心待在房裡歇息。”

“阿實心善,這般安排也是對老人家的體恤。”王玫疼愛地捏了捏他的臉頰,正色對盧傅母道,“阿實是小郎君,正該多走多動才是。盧傅母便安心罷,他身邊既然帶著人,就不會有危險。”不待盧傅母再分辨,她又道:“我仔細想過了,七歲大的小郎君出門,也萬沒有帶著傅母的道理。日後,盧傅母便隻管打理阿實房裡的事就是了。”

“小六郎如今年紀尚小,房裡的事也並不多……”盧傅母忙道。

“怎麼不多?彆看他小小年紀,衣食住行、進學、武藝,要操心的事情多著呢。”王玫道,“我光是想他的食單,便得費不少心思。不過,他一直很喜歡,便是費再多心思也值得,我也舍不得交給旁人。這樣罷,我也總有管不過來的時候,不如……盧傅母便替我管著阿實的衣裳罷。雖說咱們家不缺針線上的人,但他的四季衣裳,還是自己的婢女做著才放心。聽聞盧傅母的針黹功夫很是不錯,若能將桃娘杏娘幾個教出來,多少人家的小郎君都會羨慕咱們家阿實呢。”

說罷,王玫又一歎,仿佛惋惜一般道:“也是我的女紅學得不到家,便是想%e4%ba%b2手給阿實、四郎做衣裳也有心無力。隻能畫幾個樣子,讓盧傅母、桃娘、杏娘你們來操心了。想來,阿實也很想試試傅母做的新衣裳罷。”

“嗯!傅母說過,我阿娘的女紅就是她教的!聽說我小時候的衣裳也都是傅母做的!”崔簡接話接得十分歡快,半是埋怨半是興奮道,“母%e4%ba%b2隻會做中衣……說要給我的中衣,也不知做得怎麼樣了。”

“偏你記得這麼清楚。”王玫戳了戳他的額頭,無奈道,“最近不是忙麼?過些日子再說罷。”

崔簡歎了口氣,稚嫩的小臉上露出無奈之色,望向盧傅母道:“傅母看,我連新衣裳也穿不上了。”

母子兩個你來我往,默契得很。不過幾句話,便將做衣衫的事都交給了盧傅母。小家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憑盧傅母與四個貼身侍婢,光是忙著做四季衣裳就已經占據了她們大部分時間與精力了。沒了空閒,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便是再想做些彆的,大概也有心無力了。

盧傅母怔怔地望著%e4%ba%b2昵的母子倆,眼微微發紅,垂首道:“王娘子說得是。老身便領了這差使,必教咱們小六郎天天穿得精精神神的。”

“有勞傅母了。”王玫笑道。今日開誠布公的溝通能如此見效,一則是她捅破了岌岌可危的信任關係,坦誠相待的緣故;二則是崔簡機靈體貼,配合得當的緣故。想來即使沒有崔淵在一旁坐鎮,結果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想到此,她摟著懷裡的小家夥,笑道:“咱們家阿實,一個就頂得上彆人家裡好多個了。”想想太子、魏王那兩個熊孩子,再看自家的孩子,怎麼都覺得又驕傲又自豪。數量多又有何用?若是個個質量低,反倒是禍家、敗家的根源。

崔淵雖不知她正在腹誹什麼,聞言也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答道:“也不想想,他是誰的兒子。”

“……”見他將功勞往自己身上攬,王玫與崔簡不由得相視一笑。

次日,崔淵便接到真定長公主彆院傳來的消息,說是杜荷將他和崔滔擊鞠那日換過的馬都送了過來。一場擊鞠下來,少說也須得換上五六次馬。兩人加在一起,便是十來匹了。不愧是城陽公主的駙馬,萊國公(杜如晦)的愛子,真是財大氣粗。價值幾百萬錢的寶馬,眼也不眨地便送了出來,可真是大手筆啊。卻不知魏王得知此事之後,會不會多給他挑幾張書畫?

懷著如此美好的期望,崔淵嘴角含笑,帶著王玫、崔簡去彆院裡看馬。

到得彆院馬廄時,遠遠就見裡頭擠擠攘攘的。一溜體態健碩的突厥馬揚著脖頸,或嘶鳴,或緊張地踏著小步,或悠閒地啃食豆料。崔淵一眼就認出他相中的那匹通體烏黑的母馬,笑對崔簡道:“你去瞧一瞧,看它與你是否有緣。若是它也中意你,往後它就是你的坐騎了。”自家小家夥已經七歲了,也到了該修習騎術的時候。他從未想過讓他選匹小馬,再慢慢適應。

崔簡眼睛發亮,快步走到馬廄邊,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豆料,伸到那匹馬的嘴下。隻見那母馬斜了他一眼,似乎有幾分鄙視他的矮小。他卻不願意放棄,仍是固執地伸著手,也睜圓了烏黑的眼睛望著它。一人一馬,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起來。

王玫忍俊不禁,輕嗔道:“你倒是不擔心阿實的安危。”

“放心罷。他習武也已經有一兩個年頭了,身手靈活得很。”崔淵安慰道,望向正立在馬廄前的崔滔。崔滔見他們一家人都來了,似笑非笑地摸著下頜上的短髭:“咱們擊一回鞠,就得了十幾匹寶馬,可真是劃算得很。”

“下一回便沒有這樣的好事了。”崔淵回道,“不過,我也沒料到,隻是要一匹馬而已,他居然舍得送出十幾匹。”

“什麼‘沒料到’。”崔滔輕嗤道,“你當我不知你最近給魏王放的消息?今天收了馬,明天你想要的字畫說不準就送上門了。”

聞言,崔淵仍是麵不改色:“收太子的禮,不收魏王的禮,豈不是厚此薄彼。且他們若弄不清我的喜好,送些沒意思的過來,收禮也收得不爽快。”

“嘖,阿爺總說我臉皮厚得很,如今看來,我卻是遠不如你的。”

“子由,你實在是太謙虛了。”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試茶道

暮春微雨,如霧如煙,隨風飄蕩著,輕輕敲打在半開的窗欞上。淅淅瀝瀝的雨聲時重時輕、時近時遠,濃重而清新的雨意漸漸逐去城池內外的汙濁氣息,甚至將人們%e8%83%b8臆之間的鬱氣也滌蕩得乾乾淨淨。

上好的銀霜炭在紅泥小火爐中燃燒起來,時不時劈啪作響,沒有生出任何煙火之氣。火爐之上,放置著一個精致的花鳥紋銅釜。一雙纖纖素手,正輕輕掰碎茶餅,均勻地灑在銅釜中。不多時,銅釜便燒得紅了,而烘烤過後的茶餅,也溢出了清淡而苦澀的香氣。

崔淵輕嗅著這淡雅的香味,挑眉淺笑:“九娘是如何想到,要將這茶餅烤一烤的?”

正手執香箸的王玫將長長的香箸在他跟前晃了晃:“各種香餅不都得用炭烤著,才會散發出濃鬱的香味麼?我總覺得這茶餅或許也可以試上一試。”說著,她便用香箸小心地撥弄起了茶餅,不教它們烤得焦了。

經過一番炙烤後,茶餅的香味仿佛被激發出來了一般,漫溢在室內。王玫便將銅釜取下來,放涼之後,將裡頭的碎茶餅分成了兩半。一半她收進了專門的茶盒之中,另一半則倒進了茶碾裡,用瓷杵細細碾碎了。

因氣力不足,才碾過一兩遍,她的額頭上便沁出了一層細汗。崔淵見了,將這差使攬了過來:“須得碾成什麼樣?”

“脂粉狀。”王玫道,“越細越好。”

研漂顏料時也需碾得更碎才好漂出幾等顏色,崔淵自是嫻熟得很,很快就碾出了均勻且細密的茶粉。青綠色的茶粉盛在茶碾之中,襯托著雪白的瓷杵,顯得格外雅致漂亮。坐在另一側的王珂看得微微眯起眼,忽然道:“而後便可煮茶了?”

王玫頷首,笑道:“多謝阿兄願將釀酒的山泉水分給我。”說罷,她便又換了個茶釜,將一小壇山泉水倒進去。水初沸的時候,加些許冷水壓一壓;待二沸之時,便一邊順時針攪動沸水,一邊撒下茶粉,再加些許冷水;三沸時,茶湯上的浮沫隨著鼓動的水起伏,此時便算是煎成了,應立即將茶釜端下來。

“阿兄、四郎嘗一嘗罷。”王玫將茶分彆倒進備好的青瓷茶碗裡,低聲道。其實,這煎茶之法,與她先前所見崔淵煮茶的過程並無太大的差彆。隻是,她事先將茶餅烤出了香氣,徹底碾碎成茶粉,又不加任何佐料罷了。

因而,崔淵、王珂也並不覺得十分意外。兩人端起茶碗,聞著氣味,緩緩地啜了一口。

“味道如何?”王玫問道。這樣的煎茶,她在後世時曾屢次聽聞,卻不曾品嘗過。雖然比那滋味一言難儘的茗粥味道好些,但畢竟苦澀渾濁,仍然不合她的口味。不過,這也許是她煎茶的技巧太差的緣故。換了旁人,說不定煎出的茶湯就十分可口了。

“什麼都不加,反倒彆有風味。”崔淵放下茶碗,看著上頭的浮沫,“不過,九娘這煎茶之法,還須勤加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