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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319 字 2個月前

實不喜文士。狀頭出身的元十九,對他並無吸引力。不過——”

“不過?”

“元十九如今亦是不良於行,太子若是起了同病相憐之心……”

聽得此話,崔淵望著神色認真的愛妻,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你說得倒是不無道理。且看看罷,就算元十九真能入太子的眼,想來也不至於因他得罪叔母。為了獲得叔母不偏不倚的態度,太子、杜荷已經頗費了些心思,元十九又能算什麼?”

“我隻是擔心阿兄。”王玫道,“阿兄職官位卑,又離開了長安,便是受到打壓,我們也不可能立刻知曉,更難做出什麼應對。不過,細細一想,以阿兄的才智,不論是陰謀陽謀,還是那些汙糟的手段,應該都有對策。”

“不錯。舅兄可不是易受欺負的性子。”崔淵頷首道。

王玫沉%e5%90%9f了一會兒,拖著仍帶著濕氣的頭發,依偎在他身邊,近乎耳語般道:“四郎,說實話,我覺得太子殿下若是登基為帝,未必是國朝之福。沉迷遊畋擊鞠玩樂,不喜讀書,性情又有幾分陰晴不定,實在不是明君之相……”太子李承乾、晉王李治的脾性,目前看來與她印象中相差無幾。這位太子殿下,或許正在朝徹底作死的結局一路狂奔而去。

崔淵輕輕地攬住她的腰:“你覺得魏王更好些?那也未必。待過些日子見到魏王,你就明白了。”說到此,他俯身%e4%ba%b2了%e4%ba%b2她柔軟的嘴%e5%94%87,結束了這個話題。奪嫡之事,如今已經愈演愈烈,滿堂朝臣卻都故作不知,唯恐進言之後令聖人震怒,以為他們挑撥天家父子兄弟之情。且皇後殿下`身子不好,若聽聞此事後有什麼萬一,進諫之人便更是萬劫不複了。因而,所有人都陪著皇室一家人裝聾作啞——直到事情再也蓋不住,徹底暴露為止。到了那時候,孰勝孰敗,又有何人能斷言?

%e5%94%87齒交纏的溫情過後,王玫繼續思考著曆史的走向問題。她其實也並不能篤定太子、魏王一定都會失敗,讓晉王得了漁翁之利。因為她完全不知道那些相關的事件什麼時候發生,又會像多米諾骨牌似的引起什麼效應。所以,今後隻能一麵密切關注太子、魏王、晉王的動向,一麵旁敲側擊讓崔淵接受她的想法了。導致太子行為悖逆的關鍵人物,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擅長歌舞的美少年“稱心”。李世民處死稱心之後,太子的性情更加極端,那時候或許就能斷定這場奪嫡的結果是否如她所知了。可是,晉王李治當上皇帝,當真就合適麼?

“你還在煩惱這些事?”崔淵見她若有所思,笑道,“一時也分辨不清楚,便由得他們去罷。我們不需要倒向任何人,隻需忠於聖人便足夠了。不論誰登上大位,都是如此。”

“即使,那人不堪配為九五之尊?”王玫緊跟著追問。李治,於世家於天下百姓,是最佳的選擇麼?是否還有更好的選擇?但李世民會讓庶子登上皇位麼?畢竟,那可能意味著長孫皇後所出的三位嫡子都活不長久。更重要的是,那些庶子會比李治做得更好麼?

“九娘,你想得太長遠了。眼下,那並非我們需要考慮之事,也並非我們能夠考慮之事。”崔淵道,垂首與她額頭相抵、呼吸相交,“我從未想過,九娘你竟然在奪嫡之事上耗費了這麼多心神。暫且放下罷,總有人會比我們更心焦,也比我們更能影響此事的結果。我們若能推上一把,便無須吝嗇;若不能輕舉妄動,便換個法子使勁就是。阿爺並非愚忠之人,定會以崔氏一族為重。那些個重臣亦是如此,必會以天下萬民福祉為重。”

“你說得是。”王玫輕聲道。想得太多,卻無能為力,反倒隻能焦躁不安。倒不如靜待事態發展,做些能做的、該做的事便是。“我自有我該做的事。眼下便想到一樁。”

“什麼事?”

“自然是目前最要緊的事。”

“需要我做什麼?”

“之前你忙著作畫,我才遲遲未動。如今有你在旁邊鎮著,便足夠了。”

於是,待收拾妥當後,王玫便讓丹娘、青娘分彆去將崔簡、盧傅母喚過來。

崔淵目光微動,笑歎道:“讓你受委屈了。”

“除了自家人,旁人的眼光與流言,與我有什麼相乾?又能讓我受什麼委屈?”王玫笑%e5%90%9f%e5%90%9f地回道。見崔簡快步走了進來,張開雙臂,將他攬進了懷裡:“阿實,今天你都做了些什麼?方才我們回來時,也不見你在房裡。”歸寧之後,她與崔淵住在薰風閣的小樓裡,崔簡便搬到正房中住下了。

“我和王二郎跟著表兄讀書。表兄答應我們,隻要每日完成他布置的課業,過些天便帶我們去郊外的莊子裡摘櫻桃。”崔簡有些興奮地答道,“母%e4%ba%b2,我還聽說表兄要跟著舅父去上任?去的地方遠不遠?到時候,我們可以騎馬去看望他們麼?”對於已經走過不少地方的他而言,出遠門充滿了各種奇妙的樂趣,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王玫答道:“當然可以去。阿兄任職之處在雍州境內,就算離得最遠的縣,也不會超過從長安到潼關的距離罷。”她從未看過輿圖,這麼說也隻是推測而已,於是便暗暗瞧了一眼崔淵,怕自己說錯了。

崔淵含笑頷首,道:“若是騎馬,頂多一兩日就到了。仲秋、晚秋的時候正好得空,天氣又涼爽,我帶你們去便是。”

“嗯,我還想送禮物給王家阿兄。”崔簡又道,“母%e4%ba%b2幫我想一想。”

王玫便提示他:“大郎最喜歡什麼,你可知道?送最合他心意的禮物就是了。”

崔簡仔細想了想,直勾勾地望向自家阿爺:“我覺得,表兄最想要的肯定是阿爺的畫。外祖父、舅父都有阿爺的畫,就他沒有,實在太可憐了。”

崔淵挑眉而笑:“一幅畫確實不難。隻是,你送禮物卻讓阿爺我費神,哪有這樣的好事?”

崔簡怔了怔,皺眉思索起來,脆生生道:“那我再給阿爺送禮,補償阿爺。”他一時並未注意到,自己已經將稱呼從較為生疏的“父%e4%ba%b2”換回了“阿爺”。

王玫微微一笑,接著道:“這樣罷,我給你們父子倆出個主意。阿實用十幅畫,換你阿爺一幅畫。”

“就十幅畫?我一幅畫,換他上百幅、千幅都使得罷。”崔淵道,伸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從今晚開始,用完夕食之後,你便到我書房來學畫。日後,每交一百幅畫便換我一幅畫,隨你送給誰,如何?”

崔簡燦爛地笑了起來,用力地點點頭:“一言為定!”

第一百二十章 開誠布公

暮春傍晚柔和的風拂過小樓外的鈴鐺,帶起了似有似無的清脆鈴音,與樓內隱約傳出的笑聲融合在一處,顯得悠閒自在而又溫情脈脈。盧傅母立在陰影裡,眯起眼睛掩蓋住其中的複雜情緒,連臉上的皺紋也仿佛更深刻了不少。↑思↑兔↑在↑線↑閱↑讀↑

丹娘站在她身後,平靜地注視著她,出聲道:“郎君、娘子,盧傅母到了。”

盧傅母挺直背脊踏入樓內:“老身見過郎君、王娘子。不知娘子喚老身過來,有何吩咐?”雖則言語中毫無冒犯之處,顯得禮節很是周到,但她那付神態與毫無起伏的音調,卻無不顯露出她的疏遠甚至於輕視。

王玫輕輕地撫著懷中的崔簡,微微一笑:“盧傅母且坐下罷。”待滿頭銀發的老嫗在茵褥上跽坐了,她勾起嘴角:“我知道,盧傅母並不放心我這位繼母。若我待阿實溫柔,或許你便會懷疑我想溺愛捧殺他;若我待阿實嚴厲,你或許又覺著我太過苛刻。總而言之,無論我做什麼,在盧傅母眼中恐怕都不對勁。”

除了崔淵、崔簡之外,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教這幾句再直白坦率不過的話給震住了。盧傅母更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天可憐見,她本便是範陽盧氏旁支女,後來又被請去教導嫡支嫡女,早便習慣了世家女子間委婉之極的來往。便是撕破了臉皮,也須得笑意盈盈,暗藏諷刺,才不違世家女的優雅風度。她又何曾遇見過這般“直率”的五姓女子?不顧顏麵,直接就戳破了那一層窗戶紙,簡直讓人無所遁形。

“我倒是真想問一問,盧傅母為何會懷疑我的人品?是懷疑我太原王氏女的教養?還是懷疑阿翁阿家的眼光?我可曾做過什麼對不起阿實與郎君的事,才惹來你的輕視?”王玫卻並沒有就此放過她,接著漫聲道,“不知盧傅母可能為我解惑?”言語間雖是不輕不重,幾句質問卻是步步緊逼,迫得人根本無法回答。

盧傅母這才反應過來,回道:“娘子誤會了。老身實在惶恐,不知何處做得岔了,才讓娘子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我不想聽這種不儘不實的話。”王玫乾脆利落地打斷了她,“但凡你出現在我麵前,便無時無刻不在挑戰我作為主母的權威,言行舉止之中處處透著防備與警惕。甚至不需細想,我便清清楚楚地知道,你是如何防著我、瞧不起我。你還想辯解,這隻是我的誤會?”

“當然……”盧傅母答道。

“當然不可能是誤會。”崔簡再度打斷了她,“不僅母%e4%ba%b2感覺到了,我也感覺到了。傅母一直想隔絕母%e4%ba%b2和我,不願我與母%e4%ba%b2、王家人%e4%ba%b2近起來。身為傅母,言行不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經常對母%e4%ba%b2失禮。母%e4%ba%b2不願我傷心,再三退讓,傅母卻不領母%e4%ba%b2的情,還想挑撥我和母%e4%ba%b2、父%e4%ba%b2之間的關係。我真不知道,傅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盧傅母怔了怔,神情更複雜了:“小六郎,傅母隻是想保護你。”

“若不是我們知道你心地不壞,確實待阿實赤誠,早就容不得你待在阿實身邊了。”崔淵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不過,我這做阿爺的倒想問問,阿實究竟有什麼危險,需要你來保護?難不成,我和九娘還會害了他?”

盧傅母滿是皺紋的臉輕輕抽[dòng]起來,喃喃道:“誰知道做繼母的,是不是真心?”

“所以,盧傅母覺得,我待阿實都是虛情假意?”王玫無奈地搖了搖首,“不妨與你直說罷。若是不曾與阿實投緣,我恐怕也不會嫁入崔家,成為四郎的妻。”如果她不曾在潼關遇到崔簡,不曾在大興善寺得了他相助,又不曾與他相處,確實便不可能和崔淵結識、交心,更不可能得了這份姻緣。“所以,我雖然從未做過母%e4%ba%b2,也不敢斷言自己會是一位好母%e4%ba%b2,但我卻會儘心儘力待阿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