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1 / 1)

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189 字 2個月前

八公主城陽公主駙馬都尉杜荷在,確實不難理解。有意思的是,這兩人什麼時候走得這麼近了?雖然素來有房謀杜斷一說,但私下裡,蔡國公府(杜如晦)、梁國公府(房玄齡)可沒什麼交情。

接下來,那五彩斑斕的小球在馬蹄、球杖之間時隱時現,場上的搶奪也越發凶狠危險。紫棠隊連失了五籌之多,且仍舊一籌未進。崔滔滿麵塵土,嘴%e5%94%87都咬得出了血。而剛才那幾個心裡擔憂的宗室子弟也被激出了血性,越發賣力了。這時候,崔泌、崔泳兄弟二人就有些左右支拙起來。他們確實不經常遊獵擊鞠,在拚搶撞擊時總是留有餘地。但對方打得興起,又見崔滔為首的幾人爭搶得狠,便有心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沒過多久,就教棗紅隊尋了個機會,將球搶了回來。崔滔大喝一聲,駕馬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球杖一挑,竟然奪過了球,傳給了崔淵。崔淵周圍的人伺機而動,幾乎是好幾支球杖都伸過來搶球。被他們緊緊扣住,崔淵桃花眼一眯,仿佛斜劈一刀般,將球狠狠地打飛出去。但那球畢竟飛得低,很快就被人接個正著,紫棠色袴褶醒目非常。棗紅隊隨即圍了上去,幾匹馬將那人擠壓在中間。不知是誰的球杖敲中了哪匹馬的膝蓋,那馬雙蹄揚起,痛嘶一聲撞了出去。

衝撞在一起的馬瞬時間失去了控製,馬上的兩人趕緊跳下來。不過,畢竟有人稍稍遲了一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阿兄!!”崔泳定睛一看,高喊起來。

棗紅隊那群人麵麵相覷,駕馬退開幾步。他們畢竟並非真是為了結仇而來,也不想出什麼太大的意外,便主動讓人敲了鼓點,又喚了太醫,暫時休戰。

崔淵瞥了崔滔一眼,跳下馬,三兩步便來到崔泌身邊,問道:“澄瀾沒事罷?”

“大約隻是扭了筋。”崔泌苦笑,“應該沒傷著骨頭。”

“對不住。”崔滔也跟了過來,長歎道,“都是我將你們兄弟倆拉過來的,明知實力不濟,還一時熱血昏頭與他們拚搶了起來。旁邊已經有太醫等著,你們都下去診治一番罷。”

崔泳聽了,有些猶豫地抬起首:“……子由兄還想繼續?”

“這回不如算了罷。”崔泌也道,“我們這邊如今仍然一籌未進,若是少了兩人,恐怕——”

“恐怕輸得更難看?”崔滔接道,“輸便輸罷。無論如何,也總比中途認輸強些。如今,我為的已經不是自己的顏麵,而是我阿娘的顏麵。”說著,他便命部曲們用簷子將崔泌抬下去,又對崔泳道:“你且下去陪你阿兄罷。”

崔泳還待再說什麼,發覺崔泌遠遠望過來,便低著頭走開了。

崔淵、崔滔與紫棠隊剩下眾人神色低迷地回了旁邊的廂房換身衣衫,又將疲憊不堪的馬都換了。再回到場上時,他們的隊伍不但缺了人,方才搶球時的狠勁也已經完全消散殆儘。

崔淵環視一眼,低聲笑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崔泌傷得真是時候,不論是他自己,或是棗紅隊,或是杜荷,或是他與子由,恐怕都這麼覺得罷。崔澄瀾此人,怎麼能容許自己在這般不可控製的場麵中待得太久?擊鞠比賽拚搶衝撞得厲害,就算是重傷,甚至死了都毫不意外,他必定是要尋機會離開的。什麼時機離開最佳,既能讓人愧疚不安,又自然而然,他大概早便想好了罷。

隻是,想讓子由欠一個偌大的人情,又不想得罪太子一派的杜荷,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已經上了這條船,中間跳下去就太遲了。雖然他本來對這場看起來像是意氣之爭的擊鞠沒有興致,如今反倒覺得,怎麼都不能讓某人好過——

想到此處,崔淵微微彎了彎%e5%94%87角:“嘖,子由,想贏麼?”

崔滔挑起眉,平靜地道:“忽然想通了,非贏不可。”

“那你們都將球給我便是。不論誰搶著了球,隻管傳給我。”崔淵將球杖垂在身側,仿佛手執的並非月牙頭的馬球杖,而是一柄鋒利的橫刀。“被人欺到頭上,卻百般隱忍,不合咱們博陵崔氏二房的家訓。”

不論是杜荷等人自作主張的試探也好,是那位太子殿下等不及了也好,或是他們想借著這次擊鞠乾脆造一出惺惺相惜的佳話也好——都不能教他們完全如了意。不然,他哪裡像個魏晉狂士?哪裡有臉麵到觀戰台接愛妻?又哪裡有臉麵回去見兒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反敗為勝

隨著鼓聲大作,球賽繼續進行。然而,方才還是一片散沙、萎靡不堪的紫棠隊,卻忽然群情激奮起來。隻見一人催馬當先,一杆揮了出去,挑起了球。而其他人就像是眾星捧月一般,隻管都跟著他往前衝去。棗紅隊忙四處攔截,紫棠隊的人一旦搶著球之後,卻仿佛背後都多長了一雙眼睛似的,下一刻便傳了出去。棗紅隊一時反應不及,竟然教他們突出了重圍。

那持球時間最長的人已經用球杖拖起了一塊沙土,趁人看不清球的時候,反手一擊。

球飛入門的瞬間,晉王猛然立了起來,忍不住大喊道:“好球!!”他臉上布滿了激動的紅暈,冷靜下來之後,感覺到身邊兩位妹妹不滿的視線,便笑道:“駙馬們還贏了四籌呢!你們擔心什麼?總須得勢均力敵,這場擊鞠才會更精彩。”

“若能勝二十籌,那才叫精彩呢。”高陽公主輕嗔道,“九阿兄莫不是因那人是什麼書畫大家,才這般偏心罷。”

“再偏心,能偏得過自家人?”晉王淺淺一笑,臉上的紅暈漸漸消下來。他身邊的城陽公主體貼地讓人給他倒了杯溫熱的酪漿,接道:“十七姊姊,阿兄說得對。若是沒有懸念地贏下去,我反倒是一點也不想看了。”

晉王看了看她,又遙遙望向球場上汗如雨下的翩翩少年公子杜荷,眸光微微一動。

觀戰台的角落裡,王玫則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若不是喝彩或鼓掌太過引人注目,她恐怕會抑製不住此刻興奮的心情。然而,當視線掃過球場邊上的崔泌、崔泳兄弟倆之後,她嘴角的笑容略隱了隱,將守在身後的部曲喚了過來:“記得阿兄讓你們隨身帶著些上好的外傷藥,下去送他們一些。畢竟同是博陵崔氏的族兄弟,又是堂兄半路將他們叫過來的。”這一次,他們帶出來的皆是王家的部曲,不虞在那兄弟二人前露麵。作為世家內眷,隻當什麼也不知道,做些該做的事,不疏遠亦不%e4%ba%b2近便足夠了。如此正常的來往,或許還能打消崔泌的懷疑。

“是,九娘子。”那部曲大漢道,悄悄地便下去了。

待崔泌、崔泳兄弟接著裝藥的瓷瓶時,球場上的崔淵又再度奪了一籌。在晉王格外明顯的叫好聲中,崔泌含笑望著那部曲退下去,將藥瓶收進袖中。方才太醫已經給他上了藥,這藥雖是“好意”,但可能用不上了。他目光幽幽地瞥了瞥觀戰台的角落,又接著看向球場,歎道:“子竟,一向是不服輸的。”

崔泳抿直了嘴%e5%94%87,突然起身欲走,卻被他猛地拉住了:“你想回場上去?”

“我身上毫發無損,為何不能回場上去?”崔泳低聲答道,“子竟兄、子由兄越戰越勇,我卻不戰而逃,又有何顏麵自稱博陵崔氏安平房之子?”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崔泌抬眼望向他,淡淡地道:“是一時意氣重要,還是一輩子的前程重要?是這種虛無縹緲的堅持重要,還是咱們安平房重振家聲重要?彆忘了,祖父已經去了,咱們一房中能支撐門庭的寥寥無幾!你明年要省試,若是在這場擊鞠中傷著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崔泳渾身一僵,有些複雜地望了自家兄長一眼:“阿兄方才……”

“正因為我受傷了,才擔心你。”崔泌皺起眉,仿佛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未竟之言,“咱們學好君子六藝便夠了。不擅長擊鞠,亦算不得什麼,橫豎也不妨礙為官。至於崔子竟——這世間,還真不知能不能找出他不擅長的事……”他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此時崔泳正因自己方才瞬間懷疑兄長而心懷愧疚,自是沒有領會出更深的意味來,忙頷首道:“阿兄說得對,我最佩服的就是子竟兄了,簡直是無所不能。書畫詩賦也便罷了,竟然連擊鞠都技高一籌……”他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語中充滿了對崔淵的崇拜。

崔泌聽著他那些話,拳頭慢慢地攥起來,直至青筋暴露,才又緩緩地放鬆下去。是啊,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擋在麵前,就像夜空之中一輪明月,將所有星辰的光芒都遮住了。有他在,誰能注意到他旁邊那些黯淡的人呢?這般天生聚集著光華之人,讓人真恨不得,下一刻就徹底毀掉。

不到半個時辰,紫棠隊就奮勇無比地擊入了十一籌,比之棗紅隊的十二籌僅僅隻差一籌而已。雙方約戰時,說定的是十五籌,如今勝負顯然尚未分出,士氣與戰意卻與開局之時截然相反。

房遺愛將球杖狠狠地往地上砸去,撥馬轉身就下了場。杜荷見狀,便道:“子由表兄,不如歇息片刻再繼續罷。”他掃向球場邊的崔泌、崔泳兄弟,笑著接道:“你們若是體力不濟,換人也使得。”

崔滔毫不客氣地回道:“駙馬都尉是在說頑笑話?我們好不容易才湊齊了這麼幾個人,隻能打到最後了。至於你們,換不換人,都無妨。”

杜荷臉色微微變了變,笑道:“子由表兄也是說頑笑話罷。眼看著便要分勝負了,我們還換什麼人?大家一路拚搶下來,索性便繼續打個痛快就是。”

“這話我喜歡聽。”崔滔也笑了起來,恢複了幾分平日紈絝公子的隨性模樣。

眾人便又換了汗濕的衣衫、疲憊的駿馬、嶄新的球杖。紫棠隊幾人飲了漿水之後,都雙目放光地圍住了崔淵,棗紅隊幾人繞著杜荷、房遺愛低聲討論起了戰術。其實,紫棠隊如今用的戰術再簡單不過,那便是傳給崔淵,讓他來進球。但,光防住他卻是不夠,十一籌裡七籌是他打進去的,剩下四籌都是崔滔擊入的。這堂兄弟二人簡直敏銳到了極點,總能抓住他們合圍一人那一瞬間的弱點,互相傳球。防得了這個,防不了那個,才讓他們如此狼狽不堪,險些就被追成平手。

房遺愛遠遠看向崔淵,沉著臉道:“既然你們不敢對崔子由動手,那便擊倒崔子竟。他阿爺不過是個兵部尚書而已……”

“遺愛,使不得。”杜荷接道,“真定長公主視崔子竟同%e4%ba%b2子,他如今又有書畫詩賦三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