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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248 字 2個月前

舛,卻是天生應該在一處的。那時我也是迫於父母之命,不得已才娶了鄭氏,你就不能體諒我麼?”

“體諒?你棄我一次,我便恨你十分。正月裡又賄賂我的貼身婢女,誑我這有夫之婦與你私見。待我丈夫趕來後,你又慌不擇路逃之夭夭將我丟下。棄我第二次,又毀了我的婚姻,我已經恨你入骨,又如何會答應嫁給你?”王玫冷笑道,“而今我家屢次拒絕,你卻仍然死纏濫打,難道還想強娶不成?”

元十九側了側首,滿臉憐憫之色:“唉,九娘,先前是我不對,怨不得你如今鑽了牛角尖,轉不過彎來。待我們成婚之後,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你便必定不會再這般想了。我知道,如今我說什麼你都不肯信我,那不妨就看我婚後是如何做的罷。”

“元十九,彆再裝作聽不懂了。我今日便將話撂在這裡:我發誓,這一輩子,我王玫王九娘,絕不會嫁給你為妻!”王玫一字一字地說道,語中充滿了堅毅與果決之意,“不但這一輩子,隻願今後永生永世,都不會與你牽扯上!若有違背,願生生世世受地獄輪回之苦!”

隻要能離這人渣遠遠的,不管她發什麼毒誓都行!她相信,漫天神佛將她送到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不是為了讓她和人渣互相折磨。而是為了讓她替原身珍惜性命,享受%e4%ba%b2情與家庭溫暖,感受這大唐盛世的彆樣生活。

元十九垂下了眼,笑了一聲:“九娘,我說過,你隻能嫁給我。”頓了頓,他抬起眼,目光沉沉:“想必,你也不願意從哪裡傳出太原王氏三房嫡支嫡女婚前私相授受的流言罷。你我當年的信物,若非不得已,我實在是不願意拿出來的。”

王玫臉上瞬時失去了所有血色:“元十九,你威脅我?”她根本不知道,原身當年落下了多少定情信物給這個人渣!他既然敢這麼說出來,莫非真的是會毀掉她的貼身之物?或者書信?如果真有什麼流言傳出,毀的肯定不止是她的名聲,而是整個太原王氏三房嫡支的名聲!

元十九溫柔一笑:“怎麼會呢?我舍不得將那些信物拿出來。”他長長一歎:“若不是時常把玩那些,想著當年我們耳鬢廝磨的日子,我怕是熬不到這個時候呢!”

耳鬢廝磨?王玫越聽越覺得以唐時女子的開放程度,說不定前身還做過更多連她前世都沒有做過的事情。於普通平民女子或者皇室公主、郡主,這當然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於遵從禮教的世家大族來說,這便是足以讓家族蒙羞的恥辱了。何況是“五姓七家”的太原王氏這樣的高門,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族人會是什麼反應!就因為如今是個世家快要衰敗的時代,一個家族的名聲才比什麼都要緊!

“此事若傳出去,你的前途恐怕也差不多了。”王玫咬了咬嘴%e5%94%87,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年你另娶鄭氏,為的不就是借舅家清貴揚才子之名,讓仕途更順利?如今,你是想毀掉自己麼?同歸於儘這種慘烈的結果,相信你也不想要罷。”

元十九微微一怔,勾起%e5%94%87:“九娘,這麼些天不見,你又變了。變得更聰慧了,居然也學會反過來威脅我了。想必往後內宅之事交給你,我也能放心了。不過,同歸於儘未免太淒慘了些。你不妨好生想一想,我一人換你們一家,到底值不值得。”他慢悠悠地又添上一句:“我也舍不得你傷心,隻是想讓你略微冷靜一些,彆總是矢口否認自己真正的心意。”

王玫望著他,心中突然生出森然寒意。這元十九大概真的已經偏執得有些入魔了。

臉皮確實徹底撕破了,獠牙也亮出來了。但她發現,前身留下的把柄太多,王家完全處於被動之中。倘若前身在洛陽城郊就那麼逝去了,說不準兄長還能忍辱負重,伺機報複這人渣。而且,就算再偏執,畢竟是已死之人,元十九也不會死盯著不放。偏偏她來了,替前身活下來了,也給王家留了一個偌大的漏洞。

嫁?當然不能嫁!

那還能怎麼辦?去找元十九的父母家人述說清楚?想必他們也不都是這種偏執狂罷!太原王氏三房嫡支雖式微,但畢竟也是五姓七家之人。他們也不願意同太原王氏徹底交惡罷……

王玫腦中徹底亂了——

或者,派人將他說的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定情信物全部偷出來?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焚毀他的房子算了?但這種%e9%b8%a1鳴狗盜的事情,兄長能找得到人去做麼?而且,現在還來得及麼?要是留下痕跡被人追查出來又該怎麼辦?她根本不想走犯罪這條路啊!

見她半晌不語,元十九滿意地笑了:“九娘,好好想一想。下旬休沐的時候,我再來見你,聽你的決定。”說罷,他上前一步,似是想撩起羃離上的輕紗,王玫卻本能地後退好幾步,避得遠遠的。

元十九眯著眼睛看向她,失笑了:“真懷念你在我懷中,百依百順的模樣……”說罷,他便優雅地離開了。

而他留下這一句話,不僅讓王玫風中淩亂,也讓丹娘、青娘驚懼難當。

一時間,三人竟然都不言不語也不動,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隔壁的房門吱呀一聲輕響,著一身大袖對襟長袍的王珂緩步走了出來,神色有些凝重。不過,當他望見妹妹失魂落魄的樣子之後,不免又心生憐惜:“九娘,沒事罷?回薰風閣好好休息,此事交給阿兄便是。”妹妹不過是錯愛了一頭狼,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頭狼卻恨不得食肉啃骨,要將她吞噬乾淨才肯罷休,他豈能如他所願?!

“阿兄。”王玫猛然抬起頭,%e8%84%b1掉那礙事的羃離,露出了蒼白的臉色,“對不起,阿兄。”這是前身種下的因,而她現在就是王玫王九娘,按理說隻能吞下這枚苦果——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想吞下去!

“不是你的錯。”王珂寬慰道。

“阿兄,我們可否去找元家人說清楚?讓他們約束元十九?”

“我已經遣人去元家找了他的母%e4%ba%b2鄭氏。但那鄭氏隻說依兒子所願,話裡的意思皆是元十九看上誰便是誰的福分,根本無從下手。”

“那他的父%e4%ba%b2呢?”

“……若要將來龍去脈說清楚,便須述說過往,於你名聲必定有損。他元家若是治家不嚴,你的事情……”

王玫咬了咬嘴%e5%94%87:“那也總比他散布流言要好些!阿兄,元十九已經瘋魔了,此事必須儘快處理!我方才還想過把那些東西偷出來,或者放火燒了他家,但這些畢竟不是正道,留下痕跡便會對阿兄、阿爺不利。”更重要的是,王家衰敗,沒有權勢也沒有通天的手段去掩蓋這些事情。

“九娘,冷靜一些。”王珂扶住妹妹的肩,“彆慌張。”

“阿兄,如果能將這些惡名聲都歸結在我一人身上,也是我該承擔的因果。”王玫望著麵前的兄長,緊緊地攥住他寬大的袖子,“可是咱們家還有晗娘、昐娘,阿嫂還懷著小侄子,決不能讓她們受了我的牽累。阿娘、阿爺若是被氣出個好歹來,我……我實在無顏麵對他們。”她能多活這麼些天,多了這麼些一片心思待她好的%e4%ba%b2人,已是上天厚待了。如果沒有更好的法子,為了他們,她也願意承受一切惡名。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詐死遠遁了罷!

“九娘,阿兄現在隻有一個主意,你願意聽嗎?”王珂想了想,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什麼主意?”王玫似是在黑暗中望見了曙光一般,急切地問。

“若是你嫁出去,阿兄便有充足的理由,去找元父商談解決此事,斷掉元十九的念想。畢竟你是已嫁婦人,他絕不敢公然糾纏於你。然後,我們便可靜待時機,安排人進入元府,悄悄將那些信物毀掉。”

毀掉信物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但是,結婚真的能擺%e8%84%b1那個人渣嗎?他難道不會像元月那樣,死皮賴臉地纏過來?王玫並不是不願相信兄長,隻是直覺這並不是最好的解決對策。但她知道,這可能是兄長認為的,對她最有利的解決對策。

“如今,還有誰願意娶我?”

王珂目光溫柔,篤定地道:“鐘十四郎是可托之人。”

王玫頓時怔住了。

第三十四章 心生抉擇

王玫微蹙著眉頭,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兄長身側,緩步繞進略有些眼熟的回廊內。廊牆上那幅延綿不絕的禮佛圖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想起了曾經在此處見過的崔氏父子,也想起了湖邊那場無妄之災。

時隔月餘,再次來到大興善寺,她曾以為自己會不喜不安,甚至於煩躁不堪。但如今見到這些熟悉的景物,湧上來的反而是那些有緣之人的勇敢相救帶給她的溫暖。而眼下她要去見的,便是當日幫助她的另一位恩人,鐘十四郎。

自昨日兄長提出“趕緊成婚”這個主意,並且連人選都乾脆利落地推舉出來後,王玫便陷入了思索之中。她愈是想,愈是覺得這並不是一個適當的解決對策。誰知道元十九未來會鬨出什麼事來?鐘十四郎本便與這些是是非非無關,娶了她之後,反倒有可能遭受羞辱或者刁難,又何必連累他呢?作為她的恩人,他還沒有受過報答,便將自己也搭了進來,就算是幫助友人之妹,也付出得太多了。而且,聽阿兄說過,他還是初婚?她不僅是和離歸宗之女,這具身體還很難有子嗣。沒有嫡子什麼的,對於唐朝人而言也很難接受罷?雖然傳宗接代在古代應該是最要緊的事情,但以她的性格與所受過的教育,也不可能接受妾室、庶子這樣的存在。

思來想去的她,聽到兄長已經安排翌日便與鐘十四郎見一麵之後,毫不猶豫地一起過來了。且不說其他,自從遇人渣這件事發生之後,直到如今,她都不曾當麵謝過鐘十四郎。就把今日當成一個致謝的機會罷。其餘之事,大可不必勉強。

越過回廊後,撥開嚴嚴密密垂下的藤蘿,露出被擋住的月洞門,前方便是一片蒼翠的鬆林。鬆林深處,立著一座有些破舊的木亭。木亭四根柱子漆麵斑駁不堪,亭頂長滿雜草,卻又有種古舊滄桑的美。而鐘十四郎就跽坐在木亭當中,手捧著文卷,似是正沉迷其中。

為了避嫌,打消兄長做月老的心思,王玫此前從未仔細打量過他。如今她認真地端詳了一番——修眉俊目、鼻梁高挺,確實是個長相很正派的俊秀書生。但與那些想象中的書呆子相比,他顯得更沉默而堅韌,既沒有迂腐之氣,也沒有那種名士的狂放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