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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再醮記 華飛白 4331 字 2個月前

來:“阿娘,兒回來了。”至於“玫娘”這個稱呼是否意味著她有個大名,她也已經暫時沒有心思再細究了。

“早便該回來了。若知道我兒過的居然是那種日子,阿娘早便讓七郎接你家來了,哪裡會讓我兒受那麼多委屈?”李氏眼見著女兒消瘦得略有些%e8%84%b1了形,又想起兒子先前信中所言,越發憐惜心疼,竟哭得更厲害了。

母女二人就這樣在內堂外頭相擁而泣,崔氏在一旁看得雙目微紅,侍立在側的婢女也無不落淚。隻有王七郎勸解道:“阿娘,九娘回來便是好事,應覺得歡喜才是。過去之事不必再提起,徒增傷懷而已。”見母%e4%ba%b2、妹妹、妻子都已哭得眼睛紅腫,他一歎,又勸道:“阿娘,九娘隨著兒子千裡迢迢趕回來,已是累得狠了。如今又哭了這麼一場,恐怕身體便更虛了。兒子好不容易才讓她養了這般好氣色,若是病倒了豈不是白費了功夫?到時候,又累得阿娘阿爺擔心了。”

崔氏也拭淚道:“阿家近來心火略旺,七情上頭也需注意一二,大喜大悲恐有些傷身。九娘的身子尚未完全養好,也該小心才是。”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不容易勸得兩人收了淚,這才一同進了內堂。

內堂一樓以一架巨型的花鳥人物屏風分隔成內外兩間。外間中,一張長榻緊靠那架屏風放著,長榻東西兩側則置有幾方短榻,上頭都鋪著厚實軟和的茵褥,角落則擺放著香爐、銅燈座等物。

李氏攜著女兒坐在了長榻上,王七郎在右側短榻上坐了,崔氏侍立一旁,低聲吩咐了侍婢幾句。

李氏摩挲著女兒消瘦的臉頰,歎道:“我的兒,你阿兄還說你身體好多了,阿娘怎麼看都覺得還病著呢。”

“確實已經好多了,阿兄將兒照顧得很好。”王九娘回道,瞥了坐在下頭的兄長一眼。王七郎端起一杯解渴的漿水飲了,朝她笑了笑,接道:“方才十五娘還說,明日便讓醫者來給九娘瞧瞧,看看是否要改個藥方。”

李氏看了看崔氏,也微微露出了笑意:“確實想得周到。十五娘,你也忙了一天,坐下來歇息一會兒。”她說著,又對身側的侍婢嗔道:“還不趕緊去把郎主請過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還端什麼架子?”

王七郎聽了,站起來道:“我去外院見阿爺罷,九娘身體弱,便不必去了。”

王九娘也連忙要跟著起來:“兒不累,拜見阿爺是應當的。”

“好好坐著。”李氏卻把她攬在身邊,“七郎也彆動。當初都是他答應了張家,許了這門婚事!將好好的女兒害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他這做阿爺的也不覺得虧心!”

明顯是兩個長輩正在置氣,做兒女的倒是不好說話了。

王九娘正覺得為難,便聽外頭響起了腳步聲,一個溫和的聲音也隨之傳了進來。“好了,都是我這做阿爺的錯,你這做阿娘的半點也沒有錯。玫娘如今好好的,這些事也不必在她麵前提起了。否則,豈不是總教她勾起了心事?”說著,一位身著淺綠色襴袍的中年男子便走了進來。他蓄著長須,膚色略顯蒼白,身形也稍有些瘦弱,姿容儀態雖是無可挑剔,卻絲毫沒有一家之主那般的威嚴。

“阿爺。”王七郎行禮喚道。

“阿爺。”王九娘被李氏按著隻能坐在榻上,也趕緊喚了一聲。

“好,好,回來便好。”太原王氏三房嫡支之主王奇,不論待家人或是同僚,皆是溫如春風。他坐在了女兒的另一側,也細細地端詳了她一番,撫了撫長須:“天色已經晚了,儘快用過夕食,也好早些讓七郎、九娘下去休息。待到明日,再好好敘一敘這幾年的事罷。”

李氏微微頷首,道:“十五娘,將孩子們喚過來,讓他們見一見姑姑。玫娘,你離家已有三年了,大郎他們也都長大了。”

“若是遇上了,我還真有些擔心認不出來。”王九娘笑著接道,“尤其是二郎,他長大後我還從未見過呢。”

不多時,四個年歲不一的孩童便在侍婢的簇擁下過來了。最年長的孩子已經是個十歲的少年郎,梳著成年男子似的單髻,舉止沉靜有度。其次便是位七八歲的女童,梳著雙丫髻,眉眼俱像父%e4%ba%b2,性情卻頗似母%e4%ba%b2一般淡然。再次便是位五六歲的女童,生著圓溜溜的杏核眼,竟與祖母李氏生得相像。最小的男童不過三歲左右,圓圓滾滾,有些笨拙地行了個禮後,便徑直紮進了父%e4%ba%b2懷裡,連連喚著“阿爺、阿爺”撒嬌。

王七郎將他從懷裡拉出來,笑道:“二郎這些時日又鬨騰了?”

“可不是麼?”崔氏頗有些無奈,“若不是有大郎管束著,連園子裡的池子他也敢跳下去。”

“大郎,書讀得如何?”

“阿爺儘管考問。”

“噢?那明日一早,你到我書房來。”

“晗娘、昐娘,到祖母身邊來。”李氏將兩個小姑娘喚過來,愛憐地揉了揉她們的頭發。

王九娘見著兄長的血脈,自然也覺得%e4%ba%b2近,笑道:“晗娘、昐娘若是得了空閒,便儘管來找姑姑頑。”

“阿娘說姑姑要養身子。等姑姑養好了身子,我們再來找姑姑。”昐娘道,笑起來的時候,瞧著也頗像崔氏。

“到時候,我還想聽姑姑說說洛陽的事呢。”晗娘也淺淺笑道。

眼見著家人之間的和樂融融,又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番孩子們的麵容,王九娘心裡隱隱有些猜測:兄長與她是嫡%e4%ba%b2的兄妹,父%e4%ba%b2並沒有旁的庶子庶女。而這四個孩子,似乎也皆是崔氏所出,兄長竟也沒有庶子庶女。難道,家中居然有不納妾的規矩麼?在這個時代,那可真是難得一見的端正家風了。

另外,她似乎有個大名?也是,堂堂太原王氏三房嫡支嫡女,怎麼會沒有名字,隻以排行為名呢?不過,玫?眉?梅?究竟是哪個字來著?

第十五章 回家首夜

沒過多久,侍婢們便陸陸續續端上了食案。

時人素喜分食,隻在宴飲之時才會偶爾同桌共食,王家自然也不例外。隻是李氏一邊攬著女兒,一邊摟著孫女,都不願意放手,侍婢們便在她們麵前擺了一張格外寬大的食案,上頭放滿了各式菜肴飯食。

每一張食案上都有一盤薄如蟬翼的切鱠(生魚片)、一碟翠綠欲滴的涼拌波棱菜(菠菜)以及一些很難認全的醃菜、肉脯類的佐食涼菜,除此之外,便是各有所好了。譬如,王奇食案上便擺著蒸餅、裂餅、餛飩,另有羊肉羹、蒸鵝肉、葵菜湯;王珂王七郎食案上則是羊肉湯餅、金銀絲粥,煮菘菜、燉鴨肉、炙羊蹄;崔氏食案上偏素淡,一小碗香米粥,菘菜豆腐湯、清蒸%e9%b8%a1塊、煮昆侖瓜(茄子);至於李氏前麵的食案上便是琳琅滿目,什麼都有了:青精飯、櫻桃畢羅、魚羹、燉%e9%b8%a1湯、蒸兔肉、天花畢羅、裂餅、涼拌胡瓜(黃瓜)、炙鵝肉、鴨%e8%88%8c羹、%e9%b8%a1絲粥、%e9%b8%a1子湯等。

世族大家雖然講究禮節,但因是家人團聚,也便更隨意一些。除了崔氏仍然按規矩跽坐之外,李氏帶著女兒、孫女皆是側坐,而王奇、王珂與大郎王昉、二郎王旼皆是盤%e8%85%bf趺坐。二郎王旼吃著吃著,看著祖母麵前的食案眼饞,還蹬蹬蹬地跑過去要櫻桃畢羅吃。

他雖然長得圓圓滾滾,行動卻異常敏捷。服侍他用食的%e4%b9%b3媼、侍婢都尚未反應過來,粉雕玉琢的小家夥便已經撲到了長榻旁邊,睜圓了烏黑的眼睛,指著櫻桃畢羅脆生生地道:“祖母,我要吃這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王珂與崔氏均皺起了眉頭,王旼的%e4%b9%b3媼、侍婢則驚了一跳,這才趕忙過去抱他:“二郎君……”他卻不住地掙紮,異常執著地道:“我要吃櫻桃畢羅。”

小家夥力氣奇大,手腳揮舞來揮舞去,竟從%e4%b9%b3媼懷裡掙%e8%84%b1了,又一次撲到王玫王九娘麵前:“姑姑,我要吃櫻桃畢羅。”

這一聲“姑姑”,叫得王玫頓時心軟了。在她看來,三歲多的孩子,看著想吃的食物眼饞是常事。於是,她忍不住拿起一塊櫻桃畢羅遞給他。

王旼喜出望外,眼睛都笑眯了,捧起櫻桃畢羅就要啃,冷不防旁邊卻伸出一隻手將畢羅搶了過去。

小家夥扁了扁嘴,淚眼汪汪地看向搶他的畢羅之人——卻是大郎王昉。

王昉施施然地拿著櫻桃畢羅回到他的食案邊,刻意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完了,這才揚起眉對弟弟道:“還不快回你的食案邊去?不然,夕食你便彆吃了。”他作勢要接著拿王旼食案上的菜肴:“你拿走姑姑的夕食,我便拿走你的夕食,這才算公平。”

“那是姑姑給我的。”王旼趕緊回到自己的食案旁坐下,撅起嘴哽咽著回答。

“你不能仗著姑姑心善,便索要她的吃食。平日裡還缺你這點吃食麼?想吃櫻桃畢羅,與阿娘說了,明日一早便能吃上,連一晚上也等不得?”

“那……那我明日一早能吃嗎?”

“不能。你方才犯錯了,必須受懲,明日早上隻能喝肉糜粥。”

王旼淚汪汪地又看向父母、祖父母和姑姑,發現大家仍舊在默默地用著夕食,好像根本未曾注意到他被兄長“欺負”,頓時失落極了。但他現在還餓著呢,明天早上又隻能喝他不太喜歡的肉糜粥,隻能趕緊先填飽了肚子。

王玫夾了一箸切鱠,沾了些碟子邊緣的蔥碎、橙皮絲與蒜泥,放入口中。清甜滑膩,味道很是不錯,比她印象中的生魚片美味多了。她一麵品嘗著美食,一麵暗暗關注著兩個孩子的互動。旁觀了十歲的侄兒彆出心裁教弟弟的全過程之後,她不禁在心中感歎家裡的好教養。單看孩子們的言語舉止便知,王家雖然重禮節,卻並非一板一眼,而是更自然從容。既不縱容孩子,也不會嚴加教訓。由兄長來教弟弟,也彆有一番趣味。而她往後也必須謹記,不能隨意縱著這小侄兒,免得與家裡的教養相衝了。

而後,除了偶爾還記得抽噎兩聲的王旼之外,王家繼續在“食不言”中默默地用完了夕食。直到食案都撤下去了,圓滾滾的王旼才站了起來,有些猶豫地在父母和祖父母之間看了看,果斷地奔向素來和善的祖父尋求安慰。

王奇笑嗬嗬地將他抱了起來,晗娘與昐娘也挪過去逗弄弟弟。倒是王昉仍然坐在原地,並沒有理會的意思。

王玫瞧瞧大侄兒,又看看旁邊的兄長,覺得這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