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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護胎

進了夏,伴著一場場的暴雨,暑氣一日濃過一日,好像一夜之間換了季,晝長夜短,雜花生樹,萬物蔥蘢,宮人們也都紛紛換上了輕薄夏裝。

疏影閣雖然毗鄰冷宮,這個季節卻正好,比其他宮殿舒服多了,臨著湖水,水上天然清風徐徐送涼,不用特意搖扇送人工風或者從冰窖去拿冰塊放在房間裡,初夏籲了口氣,對於主子這會兒的身子更合適。

在這兒住了半個多月,雲菀沁心情早就平和下來了,隻是偶爾看一眼還沒顯形的肚子,仍有些如墮夢中,恍惚半天才能確鑿,這裡真是有了個小生命。

可笑自己成日捧著醫書研讀,進宮還是做近侍醫女的人,竟一直沒有發現身體的變化,到今天,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算日子,恰好就是宮裡下旨來王府,召自己做近侍醫女前的那日晚上。

之前經期不是很穩,時早時遲,即便三爺督促著自己每日喝鹿茸調身子,卻還是不大順,所以小日子遲了一個多,她也沒多放心上,後來事兒一多,更是沒多考慮,甚至還在侍疾工作中跑進跑出,煙熏火燎,更是在賜刑的殿內差點兒被白綾絞死。

在這樣的情形下,這孩子卻不依不撓,仍是破土而出,穩穩紮下了根。

他的生命力頑強得很,那她也一定會好好保住他的性命,就如同三爺保她的命一樣。

絕不會再像前世那樣,服食壞身子的藥懵懵懂懂掉了胎,到流產那一刻,還不知道自己原來懷孕,以前,每次想到這件事,她心裡總會不舒坦,可如今每次想起,心裡的希望卻燃得更高,前世的失去反倒給今生加柴添火,讓她更篤定了一定要好好讓他平安落地,不能再次失去的決心。

更重要的是,這是他的孩子。她和腹中的這條小生命,要一塊兒等著他回來。

前世的帝王,今生也絕不會遜色。她信他,一定會折返鄴京,便是這時光長一點,她也能等。

因為前陣子心情起伏大,又經常奔波,有時小腹還會隱隱有些腹痛,害怕坐胎不穩,有什麼紕漏,這些日子,雲菀沁收拾了心情,一直在疏影閣的房間內好好將養著,連庭院都不出去。

太子見她總算沒吵鬨,倒也安心,這孩子雖然來得不大及時,卻總算是成了她的定心丸,成了她安心活下去的動力,隻暫時讓初夏在疏影閣貼身照顧,每日派年公公%e4%ba%b2自來送起居的飯菜衣物,又秘密安排了幾名東宮影衛在疏影閣的外麵守著。

本來怕初夏一個人不夠,太子說再派兩個%e4%ba%b2信宮女來,雲菀沁卻婉拒了,隻說若非要多個伺候的人,便將齊懷恩叫過來。

太子知道齊懷恩是秦王原先在宮裡的貼身行走,雖遲疑了會兒,第二天年公公來送飯時,還是將人給順便送過來了。

齊懷恩見雲菀沁沒有被殉葬,先是大吃一驚,明白怎麼回事兒後,哭著跪下來磕了幾個頭,再也不離開一步,說是從此她在哪裡,自己就在哪裡,一定得要為三爺在京城裡守著雲菀沁,再得知她有了身孕,更是一驚,正要說話,初夏卻將他嘴一捂,搖了搖頭,示意這事兒目前不要到處說。

齊懷恩也不算笨,沒一會兒反應過來,太子馬上就要即位,給雲菀沁封個位份來保住她性命,若然現在就讓人知道她有了孕,誰都猜得出是秦王的子嗣,不是新皇帝的。這孩子的身份若是尷尬起來,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想著,齊懷恩一噤聲,趕緊將話吞了下去,卻哭得更大聲,這不是叫自家三爺的兒子認彆人當爹嗎,三爺太不值當了!什麼時候回來啊三爺!你老婆兒子都被人搶了啊!

雲菀沁見他哭得像個沒牙的娃娃,心情倒是被他哭得開懷了幾分,安慰了幾句,將他安排在外麵,與初夏一塊兒貼身伺候,齊懷恩聽雲菀沁的話,不哭了,卻默默問道:“太子登基後,娘娘……果真便要封美人了?”

雲菀沁沉默,前日年公公來時,交代過一些細節,殿所都選好了,三品的美人,位階低,宮和殿都沒份兒住,若是住在宮殿,那就是住在配殿,與一宮之主的妃嬪同住,乾脆讓她另外單獨住宮裡的瑤台閣。

正合她的心意,瑤台閣離後宮遠,安靜清幽,犯不上跟東宮那些女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她不過是借這皇宮的角落,暫時安身立命,保住孩子罷了。

齊懷恩話問得初夏猛使眼色,雲菀沁卻隻淡道:“身份跟名利錢財一樣,隻是身外之物,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你們的王妃。”

心中卻到底有一絲觸動。

其實,自從年公公那日說太子不日要禦極開始,她至今仍有些恍神。

太子夏侯世諄,果真要登基了?從蔣皇後去世、太子得保之後,她便知道,很多事或許跟前世的走向不大一樣了,可若是夏侯世諄真的登基,那麼又還有三爺的昭宗朝麼?

——那麼,後世的曆史豈不是亂了?

若寧熙帝之後的下一任新帝確實是太子夏侯世諄,這又是怎樣一個自己不知道的新朝?

那麼,若是三爺之後成為天下之主,多出來的太子夏侯世諄這一朝,又是如何處之?

來不及多想,日子流水滑過。

寧熙帝殯天,後宮煥然一新,已成另一格局。

先帝遺孀中,生育過子女的與受過先皇恩寵的搬離了原來的宮殿,進東北宮所的太妃殿、太嬪所,妙兒也是其中一員。

太子詔令好生供奉諸位先帝女眷,榮華富貴,頤養天年。

後宮清淨一片,儘數騰空,隻留新帝妃嬪入駐。

東宮女眷們蠢蠢欲動,私下盤算著儲君禦極後自己的位份。

京城中還未出嫁的官宦千金們也像熱鍋上的螞蟻,東宮的太子妃位置尚懸空,東宮現在的內眷隻不過是幾名妾室,今年先帝喪期未滿,太子登基應該也不會考慮立後的事兒,可明年——那可就是京城名媛們摩拳擦掌的廝殺戰場了!

晴日風暖生麥氣,綠茵幽草勝花時,雖然秘居在疏影閣,足不出戶,雲菀沁幾人卻漸漸嗅到了外麵的熱鬨氣息。

宮內開始操持新帝登基事務。

早在先帝爺出殯之後,禦極一事就提上了議程,登基大典安排得行雲流水。

雖說曆朝曆代的皇帝在先帝喪期即位是很正常的,國不可一日無主,北邊又有蒙奴伺機而動,更需早日%e4%ba%b2政,免得外人覬覦,可太子此次這麼匆忙,朝上臣子不免多了幾分猜測——一來,太子恐怕多少是因為受了秦王前陣子夜闖宮闈的驚嚇,免得夜長夢多,早些即位,心裡踏實。二來,也能讓秦王早些死心,一門心思好好待在陝西郡封地,再不肖想京城的權位。

禦極前夜,仲夏夜的知了在枝繁葉茂的林叢中嗡鳴,今夜湖上沒什麼風,屋子裡燥熱,初夏搖了大半夜的扇子,雲菀沁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白日,年公公搬了幾塊冰,吩咐初夏擱在水盆裡,放在屋子裡送涼氣,雲菀沁隻怕涼氣太盛,染了風寒誤了孩子,吹了一笑會兒,寧願挨熱,叫齊懷恩搬走了,此刻,坐起來看了會兒書,仍平定不下來心緒。

夜色更深,初夏拽著扇子,靠著春凳,眯著了。

雲菀沁這些日子身子穩定了,腹中孩子很省心,似是知道眼下%e4%ba%b2爹不在身邊,不舍得給她添一點兒亂子,除了剛剛知道有孕時有些頭暈反胃的症狀,近來幾乎沒什麼不適了。

雲菀沁見初夏睡得酣暢,不想叫醒她,披了袍子,一個人走到門口。

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隔著珍珠簾,吹會兒夾雜庭院花香的夜間自來風,最清爽不過。

呼吸了幾口夜間空氣,隱約有壓得低低的鳴鼓聲飄來

雲菀沁踮腳遠眺,躍過疏影閣的矮牆,正北方融融火光未歇,那兒是明日即將舉行登基大殿的乾德宮。

先帝喪期新帝登基,韶樂禁止,隻鳴鐘鼓,宮人們按照禮製,徹夜不休地彩排,禮部尚書等主持的官員應該也進了宮,提前做準備。

今夜,應該是太子夏侯世諄的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一日,這會兒應該在東宮試穿天子服飾與演習禮儀吧。

她手往下滑落,覆在已凸起的小腹上,情不自禁又走到前麵一步,乾德宮的再往北,越過宮牆,跨越山水,便是他的封地。

雖然陝西郡離鄴京距離頗遙,但這會兒新帝登基的消息,那邊應該也收到了。㊣思㊣兔㊣在㊣線㊣閱㊣讀㊣

“小元宵,那兒就是爹爹在的地方。”她抬起手臂,指了指北方。

身上多了個甜蜜的累贅,已經是分不開的一體,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怎麼叫他,後來胎動了,雖然不是很明顯,她卻覺得像是有個圓乎乎的湯圓丸子在身體裡滾來滾去,也就將這個名字不管不顧地扣上去了。

第一次喊出的時候,不僅僅是初夏和齊懷恩笑了起來,小元宵翻身的動作也大了很多,好像很不滿意這麼隨便的名字。

此刻,腹中胎兒猛的一動。

雖已經有了胎動,卻還從像今天這樣反應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在望北,所以胎兒也跟著有了心靈感應,有些激動起來。

她纖%e5%94%87翹起:“你也想多看看是不是?”繡靴一抬,乾脆踩在門檻上,站得更高一些。

她很小心,扶著旁邊的門柱,剛踩上去時,身子因為慣性晃了一下。

“小心。”珍珠簾外,一道身影在天井外倏然起身,悶聲一喊。

她一驚:“誰!”打起簾子,隻見得那道身影見自己沒事,退了幾步。

綠樹蔭濃的夜色下,男子喪服還沒除去,一身白色袍子。

明天就要登基成為天下之主的人,今天本來應該在熱鬨非凡的東宮,在眾人的簇擁中受儘奉承讚美。此刻,他卻蹲在疏影閣,一人背對月色,神情寂寥,還有些緊張。

她拉下簾子,轉過頭:“初夏——”卻聽天井中的男子阻止:“沁兒,你緊張嗎?”

他多久沒這麼叫她了?曾幾何時,她也曾與他嬉笑怒罵,侃侃往來。

她步子一駐,緊張?簾外人登基後,她也會遷殿冊為美人。

一開始還有些抗拒,可得知有了腹中塊肉,早就平靜了。

美人這位份,不過是她保住自己和孩子等那人回來的一份工作,就跟宮中的姑姑們一樣。

有什麼好緊張?

她輕聲回應:“尚可。夜深了,太子回吧。”

聽他口氣有些虛弱:“……孤卻很緊張。”

珍珠簾後,雲菀沁睫一閃:“太子忙了這麼久,做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