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意怕且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就這麼站在那裡,顯得那麼高高在上,那麼仁義善良,那麼愛惜同門,反襯得夙雲汐愈加落魄不堪,愈加粗鄙無理。
“夙師姐,許久不見,不知師姐近來可好?聽聞低階靈獸院事務繁重,師姐如今身子單薄,不知可應付得來?”
溫柔的話語,關懷的眼神,若非伸知底細,隻怕連夙雲汐都以為自己與她之間交情匪淺了。
夙雲汐微慍,但看快便看開了。
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在意這張老臉皮作甚!
她笑道:“謝莘師妹關心,拜師妹與孫師弟所賜,日子還過得不錯。”
“哼!喚你一聲大師姐,還真把自己當大師姐了,不要臉!”孫皓睿不忿地罵道。
夙雲汐隻當充耳未聞,左右今日丟臉是無可避免了,不若膈應一下對手,至於旁人如何作想,她卻是無所謂。
“倒是莘師妹,聽聞師妹與白師兄時常出雙入對,想必兩位已然合籍雙修,結為道侶了罷?我久居外門,不知內門事,想來,還缺了向師妹道一聲恭喜。”她上前一步,裝作熟稔道,當是禮尚往來。
“你……”莘樂的臉色不自然地紅了起來,拳頭置於身側時緊時鬆,好不容易才忍下來,眼眶卻微紅了。
“夙師姐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又何苦來挖苦我?”她略低著頭,黯然神傷,翦瞳漾著水氣,當真是我見猶憐。
當下,莘樂的仰慕者們便不樂意了,眼刀子伴隨著難聽的謾罵嗖嗖地往夙雲汐飛來,最沉不住氣的自然還是孫皓睿,已經摞起袖子嚷嚷著要教訓夙雲汐這個惡毒無理的女人,若不是被還清醒的人拉著,隻怕已經得手了。
夙雲汐實在無語,她不過說了一句話而已,怎麼就成了惡毒無理的女人了?一樣是挖苦的話語,怎麼莘樂說來是關愛同門,她夙雲汐說來便成了以怨報德,良心當狗肺?再者,她一個練氣二層的低階修士能越階害得了築基修士?
她默默打量了那些為莘樂出頭的人一番,除了孫皓睿是個熟麵孔,其他的皆是不相識的男修,且以年少者居多,想是她遭逢大劫後才入門的。
孫皓睿便罷了,卻不知這些素未謀麵的人為何僅憑三言兩語便給她蓋上了一個惡毒的印章。
藏書閣二層亂成一團,直到執事長老出現方安靜下來。
“藏書閣中不得喧嘩!”蒼老渾厚的聲音響起。
不過刹那,閣中便鴉雀無聲,漫罵的修士們不做聲了,孫皓睿也安靜下來,不敢造次。
然而此子卻不死心,想趁機在長老麵前抹黑夙雲汐,隻沉寂了片刻便又開了口。
他上前作揖,而後一手指著夙雲汐道:“稟長老,此人不過練氣修為,竟擅闖藏書閣二層,其心叵測,請長老緝拿!”
執事長老乜斜了夙雲汐一眼,銀白的胡子一吹,道:“夙雲汐乃本長老特意指派,在此閣中整理秘籍的,如此,你們可還有異議?”
高階修士的威壓無聲地釋放著,孫皓睿不敢多說,隻得悻悻然地退下。
圍觀的修士漸漸散去,方才的吵鬨之處很快便隻剩下莘樂與夙雲汐二人,孫皓睿本欲留下,卻也被支開,走之前狠狠地瞪了夙雲汐一眼。
莘樂這會兒的神色淩厲了不少,倒不像先前那般裝腔作勢了,隻目不轉睛地看著夙雲汐,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夙雲汐也不急著離開,不動聲色得等著她的下文。
“夙雲汐!事隔三十年,莫非你還不死心?”莘樂問道。
夙雲汐笑:“你這話倒是奇怪,我如今這般模樣,不死心又能如何呢?”
莘樂冷哼:“是麼?”
她仰起頭,睥睨著眼前的人。
“也對,一個丹田儘碎的廢人還能做什麼?不管你此番為何回來,你且記著,如今的大師姐是我,有資格站在白師兄身旁的也是我!你輸了,三十年前便徹底輸了!”
夙雲汐還是笑,抱著書平靜地站著,仿佛事不關己,甚至還頗為認同似地點了點頭。
“不錯,我是輸了!不過……你也沒贏。”
不管三十年前還是三十年後,不管她們做了什麼,都不曾入過白奕澤的心,在白奕澤眼裡,她們不過是同門師妹,分量甚至還比不上他手中的一柄飛劍。
夙雲汐有些慶幸,還好自己已經從那個深淵中走了出來,不若莘樂,似乎越陷越深。
她略帶憐憫地看了對方一眼,並未多說,隻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中的書,雲淡風輕地拐向了下一個書架。
徒留莘樂還站在原處,握著雙拳,一臉陰沉。
夙雲汐彆過莘樂後,心情很是愉悅。
練氣“大戰”築基,居然還能立於不敗之地,這確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而且……
怪不得如今的話本裡那麼多鬥白蓮花的,著實是見過白蓮花吃癟鬱卒之後,便覺神清氣爽,煥然一新啊!
她噙著笑意,繼續翻閱著秘籍,速度較之先前卻是加快了不少。
不知不覺,已過去了大半日。
三奇葩相關的記載還是沒有找到,夙雲汐有些失望,卻不曾氣餒,觀天色不早,便打算暫且回去,明日再來。
但在這之前,她須得先拜彆藏書閣二層那位執事長老,先前承蒙他相助,還未曾道謝。
夙雲汐與那位執事長老不過以往時常在藏書閣碰麵,其實並無交情,因而當他開口替她解困時,她驚訝了許久。
執事長老此時正坐在某個書架前打盹,閉著眼,腦袋時不時地點一下,銀白色的胡子幾乎垂至了地麵,夙雲汐喚了好幾聲方聽他嗯了一聲,睡眼惺忪地醒過來。
醒了也不耐煩,夙雲汐的話才說了一半,便叫他打斷,更皺著眉頭揮手打發她。
“行了行了,不過是看在青逸與青晏麵上的舉手之勞罷了,秘籍看夠了便回去吧!見著你便想起那些糟心事!”
夙雲汐自討了沒趣,隻好摸摸鼻子,尷尬地離開了藏書閣。
而此時,青梧山淩煙峰上。
莘樂獨自坐在洞府前的庭院中,麵前茶香嫋嫋,可她卻沒有品嘗,隻不時轉動摩挲著手裡的茶杯,眸色深暗,不知所想。
“師姐!”
孫皓睿禦著飛劍而來,還未著地便喚道。
莘樂頭也不回:“如何?”
“哼,那夙雲汐運氣倒好,莫塵前不久出關,將她接出了低階靈獸院。”孫皓睿不屑道。
“莫塵?”莘樂捏緊了茶杯,沉%e5%90%9f,“倒是忘了他的存在……”
“可查到夙雲汐現今去了何處?”
孫皓睿頷首:“查了,那女人如今便和莫塵一同處在淩華峰,掛了一個培植弟子的名頭。”
“淩華峰?”
“不錯。便是莫塵所屬的山峰,向來無甚名氣,門中知道的人都不多,峰上人也少,除去莫塵,便隻有他那位元嬰期的師父。”
莘樂側目:“元嬰期?難不成夙雲汐還指望莫塵的師父能助她丹田重塑?”
孫皓睿哈哈大笑:“怎麼可能,異想天開了吧!元嬰老祖是何等身份,怎會為了一個不相乾的又斷了仙途的後輩費那麼多心思!況且,一位連道號都不曾聽過的元嬰道君,隻怕也沒那等通天的本事。”
莘樂點點頭,盯著手中的杯子看了片刻,卻又道:“不管如何,你繼續叫人盯著她。”
“誒!”ω思ω兔ω網ω
孫皓睿得了囑咐,如來時一般,又禦著飛劍而去。
庭院中又餘下莘樂一人,依舊轉動摩挲著手裡的茶杯,眸色深暗,良久,姣好的麵容上揚起了一抹猙獰的冷笑。
“夙雲汐,三十年前我便說過,若你甘於一輩子窩在臟亂的靈獸院,便還能留住一條命,若你仍不死心,妄圖與我相爭,那麼……”
蔥白的指尖勾出了一絲靈力注入杯中,不過頃刻,那上等靈玉所雕的玉瓷杯便化作了齏粉。
☆、第9章 東嶽山小記
夙雲汐不知自己被掂記著,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尋找對付三奇葩的方法之上。許是有了盼頭,是以儘管每天夜裡還是受三奇葩騷擾,她卻仍然孜孜不倦,晨時小憩片刻,往藥田裡灌了靈泉,便又開始爬上了鶴背,幾日來儘在淩華峰與藏書閣兩處之間來回跑。
隻可惜,哪怕是閣中與靈植相關的玉簡秘籍都翻遍了,依然是無果。無奈之下,她隻好另辟蹊徑,打起了執事長老的主意。
這日,她特意跑到莫塵的洞府前,開了一壇子先前埋下的靈酒,用酒葫蘆裝了,葫蘆口的塞子不鬆不緊,剛好有一絲酒香溢出,沁人心脾。
一切準備就緒,將酒葫蘆彆在腰間,方才駕起仙鶴,笑意盈盈地去了藏書閣。
執事長老還是如往日一般,坐在一書架子前打盹,因無端被吵醒而及其不耐。
“怎麼又是你!”他吹著胡子罵道。
夙雲汐咧嘴一笑:“長老請息怒。”
“弟子近日在閣中尋書,奈何書海茫茫,總不能如願,長老在閣中已久,想必熟知閣中藏書了如指掌,望長老不吝賜教,指點一二。”
她趁著作揖行禮,不著痕跡地上前了一步,腰間酒香飄逸,恰到好處地飄入了執事長老的鼻中。
執事長老深深地吸了一口,頓時變得精神矍鑠,挺起腰背坐直了。
夙雲汐麵上的笑容更大了,眼中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意味。以她如今的狀況,旁的本事沒有,隻這一身釀酒的本領拿得出手,而碰巧的是,這位執事長老正好有著與莫塵一般的喜好——饞酒。
清冽的酒香引得執事長老腹中酒蟲騷動,可他又不願在後輩跟前丟了麵子,隻好清咳兩聲,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裝模作樣地擺起了長輩麵對後輩的架勢,然而眼睛卻始終睨著後輩腰間的酒葫蘆。
“哼!你這小娃娃!”
“懇請長老。”
夙雲汐再次作揖,順勢又往前跨了一小步。
執事長老微頓,身子又不自在地挪了挪:“也罷,看在你實誠與刻苦的份上,這支玉簡你就拿去吧!”
說罷,自儲物戒指中摸出了一支玉簡,拋與了夙雲汐。
得到了夢寐以求之物,夙雲汐滿心歡喜,很識相地奉上了腰間的酒葫蘆,謝語連連。
執事長老卻醉翁之意隻在酒,拔了葫蘆塞子,迫不及待地嗅了一口,即眉目舒展,白發銀須微微翹起,也不願再與夙雲汐囉嗦,揮手便趕人。
“行了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