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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橫手指輕按了幾下,隨著一聲輕響,精致的錦緞盒子被打了開來。

李老爺子%e4%ba%b2手將玉蟲取了出來,在燈光下眯起眼睛仔細端詳了半響。他年歲有些大了,即使戴上了厚厚的花鏡,也並不能夠將眼前的景象全部看清楚。可是到了他這一步,歲月的洗練已經讓他不再過度依賴眼睛去判斷材質的好壞。

手上的皮膚雖然不複光滑,但是指腹依舊敏銳。李老爺子閉上眼睛,用手指感受指下的每一寸玉料。微涼的觸覺刺激了他的感官,半響之後,他已經對這塊料有了細致的了解,甚至,在心裡勾勒了腹稿,構思了該如何雕刻這樣的玉蟲。

——畢竟,遇見這樣難得一見的材料,無論是怎樣德高望重的玉雕師,總是要忍不住手癢的。

睜開眼睛,李老爺子驀然看見了候鬏呆愣愣的表情。沒有苛責候鬏的失禮,李老爺子反而感到了一絲欣慰。

他也是從什麼都不會的小學徒一步一步過來的,這樣癡迷的眼神,他從來都並不陌生。那種暗含著期待和忐忑,靠近一步都怕玷汙了心中的神聖,而止步不前又永不甘心的複雜,他也經曆過。

“呐。聽阿橫說,這幾塊小玩意,是小九兒你發現的?”李老爺子笑咪了眼睛,將手對著候鬏彈開,手心當中躺著的,正是那幾塊候鬏偷瞄了許久的玉蟲。

驀然被點了名,候鬏猛然拔出窺探玉蟲的目光,臉上染上一層了爆紅,期期艾艾的說了一句“|恩。”

這玉蟲是他發現的不假,但是終歸是李家的東西。窺探原料並不是一個正直的玉雕師所為,偷看還被抓了包,饒是厚臉皮加粗神經如候鬏,也不禁紅了臉。

李老爺子也不以為意,將玉蟲大方的遞給他,笑著問道“怎麼。有想法了?”

他的眼神含著一種期許,絕不是麵對尋常後輩的詢問。因為,那是侯家的小九兒啊,那孩子從一開始,對於李家的含義,就永遠不是那麼簡單。

李老爺子靠在椅子上,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李斯橫站在他身後,不語不言。

隻有這兩個同樣姓李的人才知道,這一次的爺孫兩個人的沉默,從一開始,就是心知肚明的縱容和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叔要奮起,叔要日更!!!乾巴爹~\(≧▽≦)/~

第43章

四十三。稚子言。

李家的老爺子詢問候鬏對這塊玉蟲的想法。

按照李老爺子和候鬏在玉雕界的地位,縱使是李老爺子隨口那麼一問,侯小鬏也是需要謹慎的回答的。何況,這個長者的目光太沉重,沉重到候鬏幾乎承受不住裡麵蘊含著的期許。

那樣的期許,候鬏無法理解,但是,卻可以感受得真真切切。

候鬏臉上的紅變得更真切了,期期艾艾的從不曾離身的背包裡取出一個本子。那個本子很尋常,就是普通的素描本,但是被候鬏潔白瑩潤的手指拿著,就顯出一種萬分珍貴的質感。

他本想%e4%ba%b2手遞到李老爺子手裡,但是在一旁躬身等候的管家卻先一步接過畫本,恭敬的呈給李老爺子。

所謂的世家氣度,讓候鬏微微咋%e8%88%8c。

他並不刻意提醒自己長於市井,候啟和周遭人的態度也並不讓他覺得自己和周圍格格不入。然而,無論候鬏承認或者不承認,那種骨子裡帶來的差距一直都存在,他無法否定自己的過去,也沒有辦法保證自己的將來。

可是,他並不為此感到痛苦和彳亍。這就是屬於候鬏的力量,雖然並不引人注目,但是,總會在不同的位置,散發自己的光芒。

彆人呈上的東西,由管家轉交。這是李家的習慣,管家的所作所為也毋庸置疑。但是這一次,李老爺子卻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管家,轉動了一下中指戴著的戒指,低聲說道“小九兒這孩子的東西,不用這樣。”

候鬏有些愣愣的看著李老爺子,李老爺子卻沒有多言,隻是很和善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始低頭翻閱手中的畫本。

畫本裡的內容無非是候鬏閒暇時候的練筆,很厚的本子,若是從頭翻閱,就能夠看見一個人的成長和進步。從線條的生澀到圓滑,從單純的臨摹到創造,厚厚的本子上的每一筆每一劃,都仿佛印證了候鬏重生而來的這幾個月的一切。

管家將前堂的燈調亮。李老爺子開始一頁一頁的仔細翻閱,候鬏有心直接翻到自己設計玉蟲的那一頁,卻被李斯橫悄悄握住了手。李斯橫的手拉住候鬏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動。

下意識的,候鬏乖乖的呆在原地,像是被老師檢查作業的小學生一樣等待著李老爺子的審閱。

李家的前堂中正大氣,作為會客之所,前堂的簡單而冷硬。整齊擺放著的木質桌椅,古董架上錯落的造型古樸的古董,以及角落裡紅的像是著了火一樣的一樹血珊瑚雕的紅梅,除此之外,李家的前堂再無任何裝飾。

所以,這個時候,沙沙的紙聲成了前堂回蕩著的唯一聲響。

半響之後,李老爺子翻到了候鬏畫著玉蟲的草稿的那一頁。候鬏並不知道玉蟲具體的形態,可是一時手癢,就憑著幼時的印象和自己的想象畫了很多草稿。李老爺子很有耐心的看了下去,並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候鬏關於玉蟲的畫稿很厚,李老爺子一頁頁的翻著,偶爾遇到的一頁,他還會伸出手指在空中無意識的描摹輪廓。

李斯橫重生以來,和自家老爺子相處的時間最久,他不知道自家老爺子對候鬏的設計是否滿意,但是從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可以看出來,自家老爺子的心情似乎不錯。

和玉蟲有關的畫稿很快就翻到了儘頭,因為候鬏最近的主要精力都是圍繞著這幾塊玉蟲的構想,餘下的幾頁草稿也是和那塊龍石種翡翠有關,所以很塊,李老爺子就翻完了候鬏的素描本。

“噠咯”一聲,李老爺子將候鬏的畫稿放在了桌上。

“爺爺。怎麼樣?”站在一旁的李斯橫幫候鬏開口詢問。他的小少年很在意他爺爺的評價,這一點,李斯橫沒有細細觀察候鬏的神情,就還是知道。

事實上,站在一旁的候鬏已經雙手沁汗,緊張到說不出話來了。

畢竟,縱觀整個玉雕界,能夠%e4%ba%b2自得到李戰的指導的,又能有幾個呢?而這樣一個幾乎是所有玉雕師的理想的玉雕界傳奇,就在他麵前,手裡拿著的,就是他的草稿。即使自覺神經粗壯的候鬏,也忍不住開始緊張起來。

李老爺對候鬏笑了笑,卻搖了搖頭。

端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李老爺子才開口“這小子氣運衝天,打稿的技術也不孬,但是這幾塊玉蟲要真是給他弄,就要糟蹋了。”

這話說的很不留情麵了,李老爺子說完便開始兀自喝茶,隻是若是撥開嫋嫋的茶煙,就能看見他用餘光盯著候鬏的眼睛。

候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呼出。氣流吹起了他額前的碎發,一瞬間露出少年光潔的額頭,有一瞬間繼續遮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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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樣的結果,他有心理準備。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且在意自己的程度,所以,他很明白,即使經過這幾個月的嚴酷訓練,以及緬甸一行的洗禮,他也不過僅僅是達到自己前生的程度。

生死走過一輪,卻沒有什麼進步。有的時候,候鬏這樣自嘲。可是自嘲背後,他也不是不沮喪。

李老爺子的話不留情麵,但是更讓候鬏清醒。

他不甘心僅僅是恢複前生的水平的,今生他有更敏2感的手指,有更優渥的環境,所以,必定要搏擊巔峰。李老爺子的眼光毒辣,話語也並不留情,但是,卻讓候鬏心悅誠服。

他把李老爺子放在一旁的本子收回包裡,衝著李老爺子微微躬了躬身,說道“老爺子您說的是,我現在的水平的確不行。如果要達到能夠雕刻這玉蟲的水平,我至少需要十年。”

候鬏這話說的中肯,和以往有些呆萌的形象迥然不同。李斯橫難得呆愣的看著候鬏,不知怎的就覺得,自己的小少年長大了,在自己不知不覺間,也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卻帶著自己對他的期冀,漸漸長大了。

李老爺子瞥了一眼表情變幻的孫子,對候鬏笑了笑“十年?”

候鬏慎重的點了點頭。

李老爺子撥弄著手上的馬鞍戒指,良久之後輕聲說道“恩,要是你自己摸索,的確得要十年。但是,若是長在我眼皮底下,或許五年就夠了。”他的聲音很輕,在空曠的前堂裡,卻仿佛是鐵釘落在了地上。

候鬏的眼神一亮,但是隨即,又有些失落的一點一點暗淡下去,最終仿佛沒有聽見李老爺子的碎語一般,對著李家爺爺鞠了一躬。雖然有些遺憾,但是,人總是要靠著一些固守的堅持,才能夠走得下去。

而候鬏不以為自己高尚,隻是,師門如此,不容背棄。他若是在李老爺子眼皮底下成長,雖然對於整個玉雕界的年輕人來說,都是難得的機會,可是難免就要拜李老爺子為師。他已經有師門,可是,候鬏並不認為,僅僅是一輪生死,就能夠割舍掉自己和師父的情分。

所以,他必須拒絕。即使那種拒絕會帶來無法彌補的遺憾。

李老爺子皺了皺眉,想要說些什麼。卻忽然瞥見,自己慣於沉默的孫子對自己輕輕擺了擺手,出於一種爺孫之間的默契,老爺子最終沒有追問什麼。

拋開李斯橫不談,也拋開所有前塵和羈絆不講,李老爺子是真的覺得候鬏這孩子很有靈氣,功底也紮實。可是,就仿佛已經成年卻被人發現骨骼清奇,適於習武的孩子一樣,若是沒有高人指點,那他很難寸進。

不明白候鬏到底遭遇了什麼,但是常年浸1%e6%b7%ab在玉雕界的李戰一眼就看了出來,候鬏的筆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斷層。靈氣有之,技巧有之,卻缺少了一種常年練習而造就的感覺。那種感覺飄忽不定,藏匿在每一道婉轉的刻痕之中。

可是,對於每一個玉雕師來說,這種感覺甚至比技巧更重要。少了它,所有的作品就都是空中樓閣。

而之所以這種感覺的把握容易被忽略,是因為它並不需要刻意去培養,隨著玉雕師入行的年歲增加,它自然而然的就會顯露出來。因為太過尋常,所以容易被忽略。

候鬏對此隱約明白,但是,他卻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