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不平。
可是,顧玉麟已經魘著了,什麼綠帽,什麼麵子,都拋去了九宵雲外。
他心裡反反複複地想著:“她救了我啊,不管怎麼樣,她是救了我的啊……”
儘管他受辱的原因多半是因為她,但她與他畢竟素昧謀麵,她卻能站出來救他,就憑這一點,他也能對她念念不忘。
紅霞漸漸染紅了顧玉麟地臉,他忘情地盯著慕丞雪,悄悄地伸手……隔空掩住了她的口鼻,視線之中,隻剩下那雙淩厲的鳳眼,那雙眼睛與回憶裡的慢慢重合,他腦子裡突然“嗡”地一下,便是什麼也聽不見了。這一刻,他隻想大笑。
杠上花哭,顧玉麟笑,真是強烈的對比。
慕丞雪察覺身邊這人抖動的肩膀和不可抑止笑聲,不自禁地起了一層%e9%b8%a1皮疙瘩。
“相公,相公!”慕丞雪叫了幾聲,顧玉麟才回過神來。
抬眼見院子裡丫鬟婆子都像看妖魔鬼怪般瞅著自己,一時不好意思,隻好乾咳兩聲掩飾過去。
“夫人,何事啊?”態度轉變得太突然,嗓音一時改不過來,發出一聲類似於徐樹同徐公公的破鴨嗓。慕丞雪想笑,可是又不能笑,隻好板起了臉。
這人搞什麼啊,剛才還一口一個“慕丞雪”,連名帶姓咬牙切齒,這回就換畫風了,夫人什麼的,叫起還真順口啊,難不成……他想軟化她?想為著龍婆和杠上花打人情牌?想到這裡,慕丞雪驀地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一時還沒想好要說的話,卻見顧玉麟甫一轉身,一隻手抖抖抖地捧起了茶盞。
幸福來得太突然,顧二得先喝杯茶壓壓驚。
慕丞雪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愣住。
“大哥,這惡奴倒是有副好眼光,也不知是誰教的,想學寫字還得用麻坑裡出的端硯,可比我們講究多了。”顧玉犰從來是認為物比人貴,不過也確實是貴,買一個丫鬟打頂是五十兩,一塊好的端硯起碼是三千兩,照著從杠上花屋裡搜出來的東西,可以買一隊小丫鬟打群架了。
現在人贓並獲,他更沒有情麵好講。
可這一句話又把杠上花的眼淚催了出來,倒不再似先前哭得那麼大聲。
“相公,這搜出來的三千兩有什麼說法?是你給的賞錢?”
按照顧玉麟大方闊綽的一慣作派,三千兩也還是太多了。多半是這小蹄子最近賣了幾件藏品,得來的贓銀都還來不及藏就被流花揪了出來。
流花雖立了大功,卻不敢顯擺,一樣老老實實地站著,把眼睛往顧玉麟身上掃。
慕丞雪一發話,幾乎所有人都去看顧玉麟的臉色,畢竟,他才是這描金居的真正主人。
慕丞雪攏著袖子,並沒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光是為著這一點,顧玉麟對慕丞雪的好感又是噌噌噌往上漲,壓都壓不住。
掩住自己的失態,顧玉麟故作沉穩地點了點頭,釋放出一絲傲慢,悠然道:“正如夫人所見,東西不是我賞的,是她不問自取,這錢也不是我給的,可說是她自己攢的,至於是怎麼攢,便有賴夫人明察秋毫了。”
他錦衣玉帶,本就是出塵謫仙的好皮相,如此氣定神閒的往桌邊一站,竟也有了些氣宇軒昂的意思。他個子不矮,挺直背脊之後,也算不上弱不禁風,甚至……還有點紮實的底子,這麼一瞧,倒也不像女子了。
慕丞雪見慣了他怯懦膽小的樣子,這樣一瞧還真是不習慣。
忍不住的多看了兩眼,結果把顧玉麟的臉看紅了。
龍婆乾嚎起來,杠上花卻是真哭了,流風執著根棍子,手心已經有些發紅,她還從沒這樣賣力地打過人呢,可見劊子手的活計也不是尋常人能擔得來的。
慕丞雪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顧玉麟臉上挪下來,腹誹了半天,才冷冷地道:“還哭得出聲音,那就是打得不夠用力罷,流風,你把棍子遞給錢錢,由他來打。流月,再去沏壺茶來,姑爺的茶盞見底了。”
顧玉麟被慕丞雪看得心裡抽抽,一口氣把茶水喝得見了底,這會子正吐茶葉渣渣呢。
流月過來收茶盞的時候,他沒忘記向流月溫柔一笑,流月嚇一跳,便像受驚的兔子般逃走了。
“那還打不打?”錢錢看看神遊的男主子,又看看淡定的女主子,接過了棍棒傻舉著。
“等夫人來了之後再打。”慕丞雪的茶水也見底了,常媽媽眼尖,伸手拾掇了去。
剩下慕丞雪和顧玉麟並肩站著,兩個都不自然。
“夫人最是心善,定不會打錯好人,你就是見不得小花好,嫉妒她長得比你漂亮,你一個老姑娘,京裡沒有娶才賴在我雙禧園裡,不就是仗著你那老哥哥是大官麼?我家二爺命苦,娶了你這麼個妖怪……”龍婆啐了口血,隻差指著慕丞雪的鼻子罵了。
“你!”顧玉麟一團火氣卡在喉頭,陡地想起,自己也罵過慕丞雪“毒婦”之類的,頓時俊臉鐵青。倒是清一色和十三幺懂事,看著顧玉麟發怒,趕緊跪了下來。
清一色流了一臉淚,輕聲道:“姐姐和娘%e4%ba%b2都是無心的,二爺明鑒。”
十三幺也大聲道:“二爺二少夫人明鑒。”
老虔婆卻不懂事,倔強得並不接兩個女兒的話,反而將頭一昂,直起了身子,衝慕丞雪道:“求她做什麼?有本事就打殺了老奴……”
可話沒說完,被人從後頭猛踢了一腳,“撲通”一下,又趴在了地上。
一雙精致的長靴出現在麵前,頭頂上飄過一聲輕哼。
“擋著路,臟了本將軍的腳,一大早吵什麼吵。”
衛天真大大咧咧地走進來,踩著龍婆的背碾了一圈,突然像發現什麼新鮮玩意似的,蹲下`身子一手擎住了杠上花的下巴,掃了兩眼,忽地笑起來:“這丫頭不錯,不是要發賣麼?一百兩賣給我,玩膩了之後再送去濺玉樓掛個牌子接客,照估計,不出半個月就能回本。”
杠上花驟然對上衛天真冷冰冰的眼睛,渾身一震,整個人就軟了下去。
龍婆掙紮著要起來,被他一巴掌又拍得趴下了。
“怎麼樣?這門生意不錯吧?”他衝杠上花笑笑,才又看向了顧玉麟。
“呃。”顧玉麟對這種事說不上話,濺玉樓那種地方他也沒去過,隻知道秦樓楚館也是一門生意,卻不是體麵的行當。他心裡惦記的是與衛小將軍的約定,之前知道準夫人是慕丞雪,他便決意不肯洞房,現在知道慕丞雪和那夜救自己離虎口的蒙麵女子是同一人,也就另當彆論了。
那個,對著將軍大人食言而肥,會死得很慘吧……
聽說濺玉樓也做小倌的生意……
天啊,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夫人呐?但夫人知道了之後會更生氣吧……
還有還有,她早就說過,她很討厭他……
是很討厭,不是一般地討厭……
越想越糾結,天人交戰中……
“喂,顧二,你怎麼了,說話啊?我沒動刀動槍,你就嚇傻了?”衛天真瞧著顧玉麟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對勁。
“不是嚇傻了,而是……我真的好餓……”
顧玉麟的肚裡咕咕了叫了幾聲,倒仰天倒了下去,他方向選得好,一截木頭似的撲向了慕丞雪。
慕丞雪一個不留神就被他撲了個大滿貫,流月驚呼一聲,和流雪衝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兩人,卻不料這位俏姑爺隻是看起來瘦,其實卻有肉,倆小丫頭力氣沒用到位,反而把自己給帶倒了。
主仆四個齊聲一句:“唉呀!”便是像疊羅漢一樣紮成了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嘿……
☆、金玉良緣
慕丞雪沒想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她沒想到顧玉麟這麼不經餓,更沒想到顧玉麟竟會餓得暈過去,就在前一刻,她還在想這敗家子怎麼剛才還%e8%85%bf腳發軟現在就精神熠熠了?可是下一刻……她就被他撲倒了。-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上好的龍涎香包圍著她,熏得她分不清東南西北,她用儘全身力氣將雙手抵在他%e8%83%b8`前,試圖撐開他站起身來,卻不料一雙手悄悄穿過腰際,勒住了腰後那一彎美好的弧。
腰間一緊,她的身子也跟著緊直了。
流月撐起身子爬起來大叫:“姑爺!”
錢錢丟了棍子衝上前來哀嚎:“二公子!”
慕丞雪睜大了眼睛,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顧玉麟閉著眼,長長的睫毛輕輕地抖動,依舊是那般嬌弱無力,可是手上卻越來越緊。
慕丞雪終於回味過來——這家夥是在占便宜!
“你……”你放手!話沒說完,腦袋便被他按進了懷裡,她好不容易抑止住心中的狂怒,壓在她身上的顧二卻呼天搶地叫起來。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夫人?都是為夫不好,夫人你千萬不能有事!”顧玉麟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頭,直著脖子一陣亂喊,沒等眾位丫鬟婆子反應過來,便抬手將慕丞雪打橫抱起,沒頭蒼蠅似的往屋裡跑。
“你哪隻眼睛看見本小姐有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顧二腦子壞掉了。好吧,他的腦子根本就沒好過……慕丞雪掙紮不過,被他捂在懷裡,差點被捂出鼻血。
衛天真站在七八步開外的地方,猛地回過味,丟開杠上花朝顧玉麟怒吼一聲:“站住!”
站住!那可是當今聖上看中的女人,怎容得你一介小民染指?
你不能抱啊不能碰啊,你特麼不是答應好了不圓房咩?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這一刻,衛天真隻想殺了顧玉麟這個二貨。
“小姐摔著了,快……快叫大夫!”常媽媽也慌了。
遠遠瞧著慕丞雪五指蒼白地揪著顧玉麟的衣袍,她還以為自家小姐傷得有多嚴重呢。
“顧……唔!”慕丞雪一句話也講不囫圇,頭昏眼花地被顧玉麟捧進了屋裡。
“砰!”眼見著衛天真追上來,顧玉麟乾淨利落地上了閂。
“顧玉麟你小子到底想做什麼!”
衛天真被門板拍了一鼻子灰,怒氣衝天地跑去一推門,門已經從裡邊鎖住了。
懷裡抱著個人,還能騰出手來關門落閂,這臭小子手上功夫不錯嘛……居然連他騙了!
衛天真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的火花,抬起要就去踹門,卻被身後的錢錢拚死抱住。
“顧玉麟,你、你要做什麼?”慕丞雪被顧玉麟放在榻上,腰背觸及柔軟的被褥,神經卻繃得比弓弦還直,她從來沒跟陌生男子單獨相處過,特彆是這樣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情況。
這就是她的掛名相公?也許還是她必須朝夕相對,忍受一生一世的人?
她原以為他對自己不會感興趣,原以為自己隻要替他管好這個家把表麵做得風光就可以了,卻沒想到不出三日,兩人的關係便峰回路轉,拐到了一個她看不懂的角落裡。
顧玉麟的眼睛炯亮,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