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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彆鬨了 禦井烹香 4188 字 2個月前

有女子聲氣在一邊引導著,唐寅與楊廷和對視一眼,張彩撫須笑道,“娘娘與陛下真乃一對恩愛夫妻,陛下近日不願遠離娘娘,便把議事的地方,改在了這院子裡,兩人直如一對民間夫妻般,也是趣事。”

此時天下的風氣,平民百姓乃至官僚文人,都以刺探描寫帝王宮闈內事為樂,皇上是個怕老婆的大丈夫,這個說法早傳遍了大江南北,樂琰也算是個名人了,因此唐寅與楊廷和都不以為意,唐寅不好應聲,楊廷和就道,“娘娘身懷龍種,的確怠慢不得。”

張彩目中閃過一絲光芒,微笑著起身道,“張某還有要事稟報皇上,便先走一步了。”說著,直出了小屋,唐寅目送他追上劉瑾,與他一邊交談一邊在門邊等候朱厚照,忽然就不再生氣了,隻是搖頭笑道,“真是個妙人。”

當時士大夫這個階層,自有自己的風骨,張彩這樣甘於為劉瑾做事,甚至處處以他為馬首的做派,隻要是士大夫就沒人能看得慣,楊廷和哼了聲,輕聲道,“與這樣的人計較什麼。”

說著,兩人見朱厚照進了小院子,也都不敢逼視,又回到桌邊品茶說話,等著被召見。沒想到朱厚照不過是回來換個衣服,不一會又帶著劉瑾張彩往校場去了,兩人隻得枯坐著等候不提。這兩人原本年紀相近,性情也算相投,交情一直都是不錯的,今日卻無話可說。唐寅本是健談之輩,但他自從依附於樂琰麾下,就有些怕別人看不起自己,坐了一會兒,心緒又煩悶起來,正要找些淡話來說,忽地聽到後廊傳來一聲咳嗽,接著,便是一個尖細的太監聲音道,“楊大人,娘娘有請。”

楊廷和頓時直跳起來,唐寅也驚得目瞪口呆,這大明朝後宮

97、楊廷和的直 ...

女眷與外臣相見,也不是沒有,隻是多半都是等熬成了太後,有重大國事要商議時,才會隔著屏風與外臣議事,這年輕貌美的當家皇後要與中年文臣見麵,觸犯的禁忌就別提有多少條了,傳出去足以讓楊家被抄上數百次再拉到菜市口砍頭去,怎麼叫楊廷和不怕?就連唐寅都是說不出話來,好在那太監旋即又道,“大人不必驚惶,隻需開了後廊上的窗子也就是了。娘娘現在體態不雅,不欲見著外人。”說著,竟直接拉開了通往後廊的窗戶,果然見得兩三個宮女嚴嚴實實地護著一人站在回廊邊上,楊廷和忙上前掩了半邊窗子,方才道,“娘娘有什麼話,請敝媳轉達也就是了,若是動了胎氣,楊廷和萬死難贖其罪!”

唐寅已有多年未曾見得樂琰,就算現在算是她手下的人,也都是通過沈氏與樂瑜輾轉聯係,方才猝不及防下,來不及回避,已是瞧了樂琰一眼,讓他曉得了當年那容貌秀美的女童,今日果然已經長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他到底是個風流好色的,心跳方才平靜下來,就不禁回味著方才那一眼。倒是沒留神聽楊廷和與樂琰的對話,半晌平靜下來時,才聽得楊廷和抗聲道,“娘娘,道不同,不相與謀,請娘娘體諒楊某的難處。”

“楊大人這話怎麼說,本宮現下要與誰作對,楊大人心中,想必也很是清楚,誌同道合,就是同誌,怎麼楊大人其實並不想為國為民,扳倒這個權奸?”

樂琰的聲音並不大,但詞鋒卻極是銳利,唐寅不忍再看楊廷和的表情,便走到臨著院子的窗邊,為樂琰把風,背對著楊廷和站著。隻聽得楊廷和又道,“非是楊某不識娘娘的抬舉,實則也用敝媳的口,說出了楊某的心底話。娘娘眼下要扳倒權奸,天下人與你都是一條心,楊某縱使不與娘娘相識,也自然會為了娘娘奔走,又何須定要在私下委曲溝通?”

他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唐寅也不禁暗自臉紅起來,若是他有楊廷和的風骨,也就不至於投靠皇後了。卻聽得樂琰冷笑了聲,毫不客氣地道,“若是秀眉妹妹不是我的老相識,大人是否還有這樣的底氣說話呢?”

楊廷和頓時語塞,其實這裡頭的厲害關係極是微妙,一方麵,樂琰要扳倒劉瑾,出現的利益真空自然需要人填補上去,她不甘心為他人做嫁衣裳,也是自然的事,又因為她看好楊廷和,那麼想要預先拉扯楊廷和入夥,順便分潤些利益,乃是人之常情。但楊廷和身懷宰相之誌,不願依附女子,不但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樂琰不說,言語之間,還頗有些不客氣,也難怪樂琰惱怒到要當麵來詢問他了。這話就是隱隱刺著楊廷和雖然看似鐵骨錚錚,但卻也是仗著黃娥與樂琰交情不淺,樂琰總不好意思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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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這點口角,從此就不看顧楊家。

就算楊廷和是這樣想的,他此刻也不可能承認了,片刻後,他便斷然道,“女子不能參與政事,乃是大明祖訓,娘娘請恕微臣死板。但微臣對娘娘是從無冒犯之心的,還請娘娘體諒。”

他先還自稱楊某,此刻便說了微臣,顯然是有些氣弱了,唐寅有些幸災樂禍,又聽得樂琰道,“楊大人何須如此,我與黃妹妹乃是至交,你又曾做過我的老師,本宮就算心%e8%83%b8再小,也不會發作楊大人的。隻是這些情分擺在這裡,楊大人就算要回絕本宮,也得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

楊廷和猛地一咬牙,下跪沖窗戶磕了兩個響頭,方起身道,“娘娘,微臣請問,劉瑾錯在何處?”

“宦官專權,貪汙受賄。”樂琰回答得很快。楊廷和苦笑了聲,又加了句道,“飛揚跋扈……娘娘,這宦官如此,並不意味著外戚並不會如此。若是去了劉瑾,來了……”

窗外長長久久地沉默了,半晌,樂琰才歎息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信不過本宮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娘娘若是沒有所圖,為何又這樣急迫地想要扳倒劉太監呢?這對娘娘而言,可沒有什麼好處!”楊廷和口齒伶俐地道。

樂琰在窗外冷笑連聲,道,“好一個唯利是圖的楊大人,原來仁德二字,早已被忘卻在八股中了?本宮要除他,為的不是他礙著了我的路,乃是因為他禍害天下,把皇上的名聲敗壞得荒唐不堪。外戚要專權,原也不是區區一個劉瑾能阻止得了的!”

“皇上聲名是否劉瑾敗壞,娘娘心中自知!除劉瑾,為何偏偏放在了這時候?娘娘的心事,其實並不難猜。”楊廷和緩了語氣,“娘娘,微臣雖然此刻不得不隨波逐流,但心中仍有一塊淨土,不願為任何人折腰,皇上用我,乃是以官爵換我的才,微臣也隻知道報效皇上,否則靠在劉公公腳下,豈不是比娘娘要穩固得多了?”

他的意思到此,已經算是極為明白了,楊廷和是懷疑上了樂琰要除劉瑾的動機。唐寅反思一番,也覺得心驚肉跳:皇後要除劉瑾,為什麼早不除晚不除,要等到自己懷胎六月了來動手?為什麼又要在朝中拉攏屬下?這可不是盟友,一旦依靠過去,就等於是進了皇後黨,一生都難以擺脫了。為什麼又放著英國公張家不拉攏,要來拉攏文官?將來劉瑾一除,安排屬下再上幾個階梯,將來登堂入室,成為閣相也是難說的事!到時候,她不垂簾聽政,也等於是垂簾聽政了!

樂琰沉默了片刻,這才笑道。

“楊大人,我雖然有良心,卻也不是傻瓜。我自己親手限製了我娘家,現在夏家在南京都不算什麼數得著的人物,更別說京城,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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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慶陽伯都不敢出門應酬——和張家比,我夏家算不算謹言慎行。娘家靠不著,朝中再無人,我拿什麼與劉瑾作對?”②思②兔②網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皇上已將錦衣衛給了娘娘。”楊廷和囁嚅片刻,又理直氣壯地道,“若是娘娘真有心,便用錦衣衛除了劉瑾,朝中重臣,隻有拍手稱快的。”

“娘娘小心身子,萬勿動氣!”窗外忽然傳來了又一個女人的聲音,楊廷和大驚失色,與唐寅對視了一眼,都搶前道,“請娘娘萬萬不要動氣!”

“……沒什麼好生氣的,楊大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得很。我夏二姐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不過是個皇後罷了,哪裡能統治別人的思想?”皇後淡淡的聲音傳了進來。“楊大人,我自幼就有才名,到現在雖然笨了,但終究也不算很傻,請楊大人告訴我,朝中沒人和我呼應,劉瑾的餘黨彈我一個乾涉朝政,濫殺無辜時,我該如何應對?我要替天行道不假,但我也要自保,我也要好處,這二者矛盾麼?楊大人可別欺我是個女流,就將那大義的名分拿出來壓我。我有錦衣衛,劉瑾有司禮監與內行廠,錦衣衛又頂得什麼用?”

“娘娘說的,自然有理。”楊廷和實在是不願妥協,但也不敢在刺激樂琰,隻得沉%e5%90%9f著道,“可娘娘若是能再等些時日,等太子出生後再來行事,豈不是更穩當了?到時有太子傍身,也可以——”

“到時候?到時候皇上的心都野了!”樂琰斷然道,“本宮等不了了,你從也罷,不從也就算了,將來不要後悔就好。世上多是看熱鬧的人,袖手旁觀,無人可以說我,想做點實事,倒有人出來指指點點了?你這樣的人,本宮也並不稀罕!”

“……娘娘慧眼!微臣本就是蠅營狗苟之輩,不堪大用!”楊廷和紅了臉,大聲應道。唐寅心中暗叫不好,曉得這位老同事現下已是和皇後強上了,話趕話再說一句恐怕就要掛冠求去。隻得乾笑道,“沒有的事,道不同,也未必就有什麼……非得要拚個你死我活麼。都是正直之士,即使沒有一語勾通,也會互相照應的。”

“好嘛,扳倒了劉瑾,楊大人簡在帝心,自然升官,他人彈劾我,要選秀為我分寵時,楊大人會出來為我說話麼?”樂琰在窗外語氣平和地道,這話卻極誅心,楊廷和漲紅了臉大聲道,“三從四德,乃是婦人的本分,皇上乃是天下之主,就算納寵,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說這話,又把孝廟置於何地?怎麼以前不曾勸他做個賢天子,說到納寵,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肖孝廟,要不肖在這上頭就是好的,不肖別的地方就是差的?”皇後的聲音雖輕,但卻是步步緊逼,絲毫不讓,唐寅心中叫苦,一時也說不出話來。楊廷和結巴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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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終於廢然而止,頹然道,“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了,微臣這就掛冠求去——”

“楊大人又何必如此,十年寒窗,隻因我的幾句話就全廢了苦工,楊大人對得住家中父母?還是楊大人的意思是,我的心%e8%83%b8狹窄到這個地步,隻因你說了幾句真心話,就再容不下你了?”樂琰竟是絲毫不肯放鬆,楊廷和靜了下來,左右張望,一時淚水竟是奪眶而出,半日才道,“微臣對娘娘實無惡意,是,微臣能耐有限,不能親手扳倒權奸為天下人張目,卻又對娘娘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