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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彆鬨了 禦井烹香 4211 字 2個月前

烏壓壓地在豹房正院前的小空地上站得滿滿當當。這些人都是展眼就要拔腳走人的,哪裡還怕無意間得罪人?嘴巴是一個賽一個的毒,說著那被打了板子的禦史,都是做掩嘴葫蘆狀,又有人描摹出那人受不得苦,連連互通的樣子,撇嘴道,“錢是好,可也得看有沒有這命去掙不是?正院裡的那位豈是他一個小小的禦史能動得了的?母老虎懷胎,正是擇人欲噬的時候,他可巧就送上門來了,也算是忠心——瞌睡了就送個枕頭不是?”

唐寅聽得他們這樣輕浮地議論皇後,心下不禁一陣陣的膩味,又是有些快意,又是有些認可,又是有些羞慚,又是有些不服,不管夏皇後正要做的事有多麼不守婦道,在當今天下,唯有她能和劉瑾一較長短,乃是不爭的事實,這些士大夫們固然對閹黨深惡痛絕,但對後宮的女眷們也沒什麼好聲氣,在他們看來,治理天下是男人的事,宦官至少也曾是男人,而政治,儼然便是應當讓女人走開的。唐寅身為士大夫的一員,自小便被這樣的思想熏陶,又哪裡能夠免俗?隻是如今他在樂琰手底下討生活,也貨真價實地體會到了後宮女眷的威力,便不愛聽這些人這樣議論她,隻是他人微言輕,又是才起復的,最怕惹事,因此隻得忍了分辨,在人群中推推擠擠,盼著早些到院子前頭找個地兒坐下,等著進去麵聖。

他這不擠還好,一擠可就捅了馬蜂窩了,這些官員們一個個等級相仿佛,又都是展眼就要各奔東西的,除了本來就相識的不算,個個都不客氣,被唐寅擠得唉聲歎氣,叫喊連天,都道,“老兄別急,一會兒自然到你進去!”

唐寅苦笑道,“勞駕讓讓,咱們是李首輔叫來問話的,進去遲了可要被問罪的。”說著,一邊搡開了眼前的一條胳膊,那人望了他一眼,忽地陰陽怪氣地叫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唐祭酒!失禮失禮,您可是娘娘跟前的紅人,快請進!”說著,便誇張地跳了開去。

一時間,眾人的眼神都聚集了過來,都竊竊私語道,“這就是那娘娘祭酒?”

“托庇於婦人,嘿,真乃士林之恥!”

“虧他還是江南四大才子,吳縣人的臉都要被丟光了!”

陣陣議論,一時間喧囂塵上,唐寅麵上發燒,低了頭不發一語匆匆往前走,也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或是原本就是有意安排,一夜之間,京城中都知道了他與楊廷和之所以能回京,乃是夏皇後在皇上跟前說項。這兩人,也都決定了為皇後效力。這下,他可就成了士林中的眾矢之的,這些士大夫們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世哲學,倒不是說他們清高到不屑於阿附靠山,而是宦官與後宮女眷,天然便不是靠山

96、唐寅的忍 ...

的人選,他們可以靠房師,靠外戚,甚至是靠同年,也不會靠後宮,靠宦官,靠商人。而在正德初年,不靠宦官似乎已經成了一個美麗的夢,就算不曾徹底依附劉瑾,這些士大夫們也或多或少都委屈自己對他低了頭,這似乎已經是他們妥協的極限了,現在又多了個夏皇後?!豈不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原本應當安分於後宮的閹人與女眷,都要把手插到朝政中來了,他們這些讀書人又能去哪裡?

也因此,不論究竟是羨慕還是妒忌,或者隻是單純地鄙視,官員們的態度倒是出奇的一致,最厚道的那等人,對唐寅也報以冷眼,更有些年輕熱血的,就帶出了些難聽的話。唐寅咽了咽口水,作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壓下一陣陣臉紅,走到緊鎖的小院門前,沖那守門的太監略帶討好地笑了笑,輕聲道,“李首輔可還在裡頭?”

那守門的太監原本神色倨傲,見唐寅與他說話,忙把那狠狠下撇的%e5%94%87角給硬生生扭曲成了一個笑,彎下腰道,“原來是祭酒!李首輔也在等著呢,不過是在裡頭書房裡坐著喝茶罷了,皇上人還在娘娘屋裡,要等張神醫給娘娘把了脈才會出來。”

張神醫並非禦醫,乃是英國公張家遠房子弟,與夏皇後也是沾親帶故的,算來,是她祖父輩的老人,一向在河北一帶行醫,名聲甚至達到了朝鮮、日本,偏生這幾年都在陝西采藥雲遊,英國公府幾日前才把他從寶%e9%9b%9e接了回來,進獻到宮中,唐寅身為樂琰的子弟兵,自然是知道此事的,當下點點頭也不細問,退到一邊靜候。那起子等著見皇上的官員們,卻是有些等不住了,聽得皇上還不曾出來,都鼓噪起來,道,“皇上還要與首輔們議事呢,咱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唐寅微微冷笑,冷眼望著院中百態:圓滑的四處遊走,見人就喊同年、同學;老實的離群索居,在牆角傻站;好事的擄著袖子紅著臉,活像皇上是怎麼他了似的;怕事的紮煞著手湊在一邊,想勸又不敢勸;孤僻的冷眼旁觀,麵色不豫;隨和的就背著手與身邊人拉起了家常,這麼多人裡,竟是一個沉得住氣等候的都沒有。

那守門的太監帶著絲不屑,又有些羨慕地環顧了院子一周,搖搖頭尖著嗓子對唐寅道,“祭酒瞧瞧,鬧得都不像話了,非得要裡頭出來人罵了,才能安靜?也是一群賤骨頭罷了。”唐寅微微一笑,道,“公公也辛苦了。”

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話,也就無語,一時,那院子裡的人忽然又都分開了,一位穿著圓領孔雀補服的中年人帶著笑容長驅直入,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嗡嗡地問好聲,人們都低下頭不敢與他直視,那中年人四處點頭,腳下卻不停留,直走到院門邊,方才沖唐寅點頭笑道,“

96、唐寅的忍 ...

唐祭酒,多時不見了,才從南京回來不久吧?”

唐寅含笑道,“張侍郎惦記了,可不是才從南京回來?多時不見,張侍郎仕途得意啊!”

那中年人就帶著絲得意,撚須微笑不語,轉向守門太監,挑了挑眉,那守門太監忙跪下磕了個頭,起身才道,“皇上這時辰還在後院呢,侍郎可要進後頭書房等著?”

中年人尋思片刻,一笑道,“也好。”守門太監自然為他開了門,他便閃身而入,連一句道別也不曾與唐寅說。唐寅心下,不由得大怒,深吸了幾口氣,方才若無其事地笑道,“張侍郎好威風啊。”

人群此時也都放下唐寅不論,隻議論道,“張彩這個王八羔子,死後必遭陰司地獄報應!”

“聽聞他在城外又占了三百頃地,眼下誰還在京畿道過日子?全都逃荒去了,都說做他家的佃戶,還不如與韃靼做了兩腳羊。”

“真是斯文掃地!呸!”

又有人小聲道,“廠公原本不過粗些,自從他到了身邊,作出的那叫什麼事兒啊!到南邊擄了幾千個少女來,說是要為宮中選拔女樂……你看看那班女樂,可還有新人麼,不曉得他們都做什麼去了。”

“說起這話就沒完了,曉得那幫子外國人站在京城的鋪子,一年賺多少銀子?稅銀錢糧暫且不論,臨走時往往還騙了人同去,據說到了當地就轉手賣掉。據說他們和廠公,可是五五分成!”

一時院中的議論,如同一陣低低的潮水,回蕩個不休,唐寅倚在院牆上,看著地麵出神,半日,那小院門終於被啪地打開了,一個老太監笑瞇瞇地踱了出來,人群頓時靜了下來,過了片刻,才有人叫道,“參見廠公!”

人群轟然應道,“見過劉廠公。”這幾十個中級官員,都矮了一截,半身落土,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那老太監咳嗽了聲,清了清嗓子道,“起身吧,眾位真客氣啦——可別再吵鬧了,後院都聽得著你們的聲音呢,驚擾了皇後娘娘可怎麼處?張神醫正把脈呢,也就快出來了,眾位稍候哇!”

眾人也就陸陸續續起身,唐寅就站在人群最前,不得不領頭跪拜了下去,起身時,卻是劉瑾扶了他一把。唐寅忍著心底的惡心,恭敬道,“哪敢勞煩廠公!”

劉瑾望著他笑道,“怎麼說的上是麻煩?唐祭酒客氣了,與咱家一道進去喝杯茶?”說著,當先大搖大擺進了門,身後的嗡嗡聲,就又起來了,多是議論皇後行事囂張的。這些士大夫們誰不是天之驕子,一方霸主,現在連說幾句話,都要被人嗬斥閉嘴,心裡對皇後的觀感也就不知不覺地壞了下去。唐寅聽了幾句,木著臉進了門,趕了幾步走到劉瑾身邊,與劉瑾搭訕說些閒話。

他們都是東宮故人,其實早就相識

96、唐寅的忍 ...

,隻是話不投機,說了幾句各自無語,唐寅還是第一次進到如此靠近豹房正院的地方,此時不由好奇起來,四處張望,隻見這屋子雖然才建成沒有幾年,但院中四處的花木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而整座院子風格淡雅,不見大紅大綠,與朱厚照喜好大紅的嗜好十分不符,心下知道是樂琰的手筆,他是天生的風流才子,對樂琰就多了幾分親近之意,一時心底也不那樣煎熬,帶著笑與劉瑾進了院子東邊的一間小書房,劉瑾笑道,“唐祭酒還是第一次進來這裡,咱家給你說說——這垂花門後頭就是皇後起居的地兒,祭酒年紀輕,怕忌諱,可千萬別走錯了,免得招致誤會。”

唐寅忙謝了劉瑾提點,這才和屋內眾人一一招呼,屋中除了張彩之外,不過還有一個楊廷和罷了,雖然麵上也是笑著,但眼中的怏怏之色,唐寅卻是一眼就看了出來。他們這對難兄難弟不由得就交換了一個會意的苦笑,張彩看在眼裡,笑道,“唐祭酒、楊學士交情不錯?”

唐寅看了楊廷和一眼,含笑不語,楊廷和一驚,卻是矢口否認道,“不過都是東宮故人,熟稔些罷了。”張彩眼睛一亮,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話。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作者有話要說:- -

看看能不能更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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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楊廷和的直 ...

幾人又坐了一會,忽然聽到院子裡頭有老者聲氣道,“皇上不必再送了,真乃折殺老夫。娘娘此時胎兒安穩,閒來時多往風景幽雅之地走走,與娘娘,與胎兒都是極有好處的。”

接著,便是朱厚照那為眾人所熟悉的聲音,略帶緊張地道,“可皇後近日依然是不思飲食,貪睡懶動,此時還要去走動,累著了可怎麼好?”他往常說話時,語調總是懶懶的滿不在乎,今日與這醫生說話,倒要比商量國家大事時用心十倍。

那大夫就笑道,“無妨的,過了五個月,胎穩了下來,就是要到處走走,若是皇上不安心,便在這小院子裡也罷了。隻是還有一事,娘娘此時情緒反復,乃是尋常,皇上萬萬不可觸犯了她,若是惹得她情緒波動,隻怕與娘娘的身體、甚至龍胎都有妨害的。”朱厚照忙迭聲應了,又附耳問了那大夫幾句話,幾人在屋中,隻隱約聽得了房事兩個字,就聽得大夫大笑起來,直說無妨,兩人的聲音,這才漸漸去遠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