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什麼路子。
一個以前連純淨水都懶得自己倒一杯來喝的人竟給他泡了杯茶,還似乎很有心地知道他愛喝放兩勺糖的金桔蜜柚茶,甜度正好,味道清香,手藝簡直不亞於林雲衍。
要不是雲觴剛才不動聲色的安排顯出他一貫的驚人眼力,知道蘇文的情況不可張揚出去,雷厲風行地讓茗瀾把大夥都帶離酒店,段硯行真要以為坐在那兒的是披著人皮麵具的彆人。
百思不得其解,段硯行把目光轉回到蘇文這邊。
古人有句話在眼下十分的應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段硯行對眼前的蘇文不知該用什麼言語表達。
從陸澈的房間出來到現在,蘇文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神色黯然,目光渙散,頭上布著陰雲,明明是很好看的臉,卻好像見不得人似地拚命埋頭,一聲不吭。
身上的汗衫扯破了領口,鎖骨下的皮膚泛出不健康的亞灰色,幾處孔狀的疤痕深深淺淺,看來應該是煙頭燙出來。
段硯行不知道他這段日子乾過些什麼,不過卻知道何種場所會弄出這樣的傷疤,他在給蘇文清潔傷口時,蘇文也一直不肯抬起頭來正視,視線躲躲閃閃,目無焦距。
某些場所很容易改變一個人,使其蒙上深重的陰影,一生抬不起頭來。
段硯行猜測之餘,更多的是震驚。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文嗎?
以前的蘇文自命不凡,傲氣十足,六個人裡就數他最像富家子弟,舉手投足是真正的貴公子氣度,兩年的時間怎麼讓他完全變了個人?
跌進娛樂圈的大染缸染成什麼顏色的都有,段硯行知道蘇文從那之後也一直留在娛樂圈發展,即使際遇不佳,大起大落到不稀奇。
可蘇文是世家子弟,家裡頭雖與娛樂圈沒有交集,但畢竟是座金山,再不濟,靠著家世背景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你都乾過些什麼?你身上的疤……”
蘇文讓額發全部蓋沒了眼,死死咬住%e5%94%87不說話。
段硯行在床邊坐好,猜測了幾種可能性後,慎重地問:“蘇文,有什麼困難你直說,我們也算是朋友,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因為震驚過度,他的語氣不夠溫和,反而有些質問的意味。
正想彌補,蘇文慢慢抬起頭來,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蒼涼目光看著他,眼底的一絲怨恨簡直能雕琢成實物出來:“哼,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有哥哥撐腰,有名導演偏愛?”
他這話前者針對裴邵賢,後者諷刺雲觴,字字如刺,說得段硯行哭笑不得,也不知自己哪裡惹了他:“蘇文,我跟你沒仇吧,你有困難我會幫你,要是有誤會就明白點說,大家都在娛樂圈裡混,這行裡有些什麼規則我們都清楚,運氣總有好有壞,你彆一上來先諷刺人。”怕話說得重了,連忙緩一緩語氣,喝一口茶,“做完那次節目以後,我們就沒聯係過,我不知道你後來遇到了什麼,你家裡底子不錯,我以為你發展得很好……”
蘇文冷哼一聲,陰沉地把頭埋下,身體瘦得隻剩下骨架,渾然透著死氣。
段硯行沒來由地遭到嫉恨,隻覺被一陣冷風襲背,涼透了心。他這邊一頭熱,人家卻不屑搭理,落得好心沒有好報,心情也低落了不少。
他頗感失意地歎了口氣,起身:“名導演雲觴,你可好好管管你這位小助理同誌,我看他現在渾身都是刺,不分青紅皂白誰靠近就紮誰,實在消受不了就把他還給陸澈吧,哪天臉花了我們也彆再多管閒事。”
撇下雲觴和刺蝟同學,他在酒店花園裡繞著泳池轉了數圈,又躺在藤椅上打了個瞌睡,無所事事混到中午,餓得頭昏眼花,無奈下隻好再回房間看看。
雲觴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把蘇文哄得睡下了,還吃了盒飯。段硯行進到房間裡時隻剩下一點渣渣,五臟廟在唱空城計,拿起半盒殘渣顧不上是誰動過的筷子,狼吞虎咽地見了底。
雲觴斜坐在床邊給蘇文蓋好毯子,賢惠得讓段硯行瞠目結%e8%88%8c,看得兩眼發直。
對上雲觴投來的視線,他心裡仍有些不快,低頭挑飯盒裡的米粒。
雲觴莫名其妙冷笑一聲,道:“他兩天沒吃過東西,還被人施暴虐待,想不到陸澈有這種變態癖好。”
葉慎榮也有變態癖好,你還不是若無其事待在他身邊?段硯行腦子裡迸出這個命題,視線有意無意瞄著雲觴無名指的指環,撇撇嘴。
雲觴過來遞給他一包紙巾,麵無表情地努嘴:“飯沾在臉上了。”
四十多歲的段硯行用納悶的目光瞧著雲觴宛如外星生物,這一年到頭都要彆人伺候的妖孽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對了?
擦一擦嘴巴,瞅著床上卷了被子熟睡中的蘇文:“他跟你招了?”
雲觴點了根煙,站在窗前目光茫茫地看著窗外:“你不能怨他,那些事換了誰都不好開口。”
“他不是說給你聽了?”
雲觴白了他一眼:“我不用問也知道怎麼回事。”
段硯行語塞,回了雲觴一個白眼:“你行!”
雲觴對著窗外深深吸一口煙,等煙離開嘴,說:“你想知道來龍去脈,就去問你大哥。”語氣淡得像消散在風裡的霧。
段硯行一愣,雲裡霧裡消化不良。
雲觴再加重語氣:“解鈴還須係鈴人,蘇文的事你就是想幫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問裴邵賢吧。”
段硯行眨眨眼,沒半天功夫,怎麼覺得雲觴上了蘇文的那條船,身上也長出刺來了?
人扣在雲觴這裡,陸澈自然沒膽子再要回去。段硯行估摸著這事急不得,雲觴既然讓他找裴邵賢,他便晚上打電話到穆染哪裡想先探探口風。
哪知穆染惜字如金,又言簡意賅,什麼都能用“不太清楚”堵回來。
段硯行一急,轉而犀利地問:“穆總監,你以前曾說過和我大哥有件非做不可的事,是什麼事?”
電話裡傳來穆染酥軟的溫笑聲:“裴三公子,怎麼突然話題轉到這上麵來了?你有什麼事,直接問你大哥不就好了,你大哥一向寵你。”
最後一句是關鍵,段硯行心想自己到葉氏試鏡還沒向裴邵賢招供,不能中了苦肉計,貿然撞槍口上。
“嗬嗬,那我改天再找他問問吧。”
掛了電話,他又左右尋思。
也不知道怎麼會想到那方麵,隻是腦子裡忽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雲觴悵然的表情讓他很在意。
蘇文醒了以後也依舊不搭理他,反而雲觴讓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兩個人還一起進浴室洗澡,雲觴說怕蘇文被熱氣蒸得昏倒在洗浴間,有他看著比較好。可段硯行卻在門外聽見雲觴給人家洗頭搓背,噓寒問暖,讓他在門外直跺腳。
洗乾淨後,昔日俊逸的青年終於回來幾分,隻是精神還不大好,吃了安眠藥又睡了。
段硯行朝雲觴斜眼:“你不是要守床邊吧?”
雲觴打量他,挑了下眉毛,勾嘴笑:“我是要守床邊。”說罷,搬凳子斬釘截鐵坐床頭邊,再抬眉瞧段硯行,“怎麼,你吃醋?”
段硯行打了個噴嚏,捏捏鼻子:“剛才醋是吃多了點,我想怎麼牙酸呢。我去洗洗睡了,等著明天看你變熊貓還是狸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雲觴的熊貓眼沒看著,到反被人家看了熊貓眼。
香格裡拉的“預演培訓”虎頭蛇尾,雲觴忽然在第三天早上讓所有人退房解散,然後通知了第二輪麵試的日期。
陸澈的經紀人來接他,離開酒店前問起助理怎麼不見了,他冷眼看看雲觴,再看看段硯行:“誰知道,估計偷了東西跑了吧。”
經紀人咋%e8%88%8c:“你丟了什麼東西?”
“管它丟了什麼,走吧,我這幾天在酒店悶死了。”
等眾人都走了以後,雲觴才把蘇文帶下樓,和等在車庫的段硯行會合。
段硯行看見蘇文,麵色尷尬。蘇文對段硯行視而不見,鑽入車內,頭還是像鉛打造的一樣沉沉垂著。
雲觴看看他們兩個,道:“我把他安頓好以後和你聯係。”
他係好安全帶,發動車子。麵色比前一天又白了些,%e5%94%87上浮著一層霜白,看來身子很虛,卻強打精神,“彆忘記來二次試鏡,我可能到時候不能到場,你給我爭氣點。”
凝住的睫毛下露出呆滯的目光,像是還有話。段硯行看他精神有點萎靡,也想問什麼,雲觴卻已關了車窗。
後來幾天,風平浪靜,雲觴一直沒有來消息。
裴邵賢休假那天到他白金館公寓的家來探望,帶了鹽水鴨和啤酒,說他裝病偷懶,快養成懶貓了。段硯行心裡琢磨冷大美女似乎沒揭穿他偷跑去對家試鏡的事,在裴老大麵前憨笑,痛快乾了兩罐啤酒,腦袋又暈了。
裴邵賢忽然說:“聽說,雲觴要複出了。”
段硯行佯裝醉倒在地,嗯嗯啊啊敷衍了過去。
後來,臨近試鏡的日子,他收到林雲衍發來的一封MAIL,說在日本遇到了雲觴,發送地址是日本的IP,MAIL裡說了雲觴住宿的旅店名字,還有氣色不錯之類的閒話,就是沒有提及蘇文。
段硯行坐在電腦前,看完後,心裡滿是疑惑。
雲觴為什麼在這時候去日本?蘇文和他在不在一起?他說安頓好了蘇文就給他消息,為什麼消息遲遲不來?
思緒還未理清楚,不料林雲衍竟打了國際長途過來,電話裡傳來渾濁的呼吸聲,聲音有點失調:“易尋,你能不能現在就來東京?”
段硯行聽出他話語中含著顫唞呼吸,像是刻意抑製卻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來,沉聲問:“衍衍,怎麼了?!我剛看了你發的MAIL,你說在日本碰到了雲觴?”
林雲衍輕輕嗯了一聲:“我這兩天都和雲觴在一起,你還記得李少衡嗎?雲觴帶蘇文來日本找李少衡,然後遇到了點事,雲觴,進了醫院……”
“什麼!”
“不過他現在已經度過了危險期,應該沒事,你彆擔心。另外……”林雲衍深深吸了一口氣,段硯行能聽出他勉力抑製住情緒,用力咬字說,“你二哥……就在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