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1 / 1)

些尷尬地瞥開視線,清白的臉又泛起熱潮來:“是有一件事,擱在心裡很久了。”

段硯行想都不想地問:“什麼事?”

大概是他問得太隨便,林雲衍沉默良久,神色總有些陰晴不定。慢慢開口時,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乾澀:“對我來說,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想了很久,考慮得很清楚了才敢來問你。”

眼底一片柔光流轉,堅定卻又步步為營那樣小心。

段硯行雲裡霧裡的,有點心急:“你要問什麼?”

林雲衍抿著%e5%94%87,臉色越發的白了。

其實後來回想,當時他如果問得不是這麼唐突隨便,也許,林雲衍不會被他傷得那麼深。

可是時機太差,林雲衍心思過於慎密纖細,不留一絲縫隙讓人窺探,又恰逢他情傷未愈,心口上處處留著疤痕,怎敢再經曆一次風雨。

段硯行從那不安定的神色裡,隻是隱約看出一點蹊蹺,但是再想深入那雙眸子,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林雲衍是那種有事也擱在心裡死守不放,把自己憋得心慌意亂,撐死了也未必會說出來的人。

他通透、細致、敏銳、靈秀,博學而多才,是個很適合傾吐心聲的聆聽者,然而,他隻願當一位聆聽者,從來不提自己的事。

段硯行多次與他相處之後,覺得若要與他結交,必須要有極大的耐心,循序漸進。

他心裡好像有一道審判的門,不輕易向人敞開,外人無法進入。

可當他打算把擱在心裡的事說出來時,那就表示這確實是經過他反複思量斟酌之後,做出的寧為玉碎的決定。

沒錯,林雲衍這個人給他一種“鋼化玻璃”的感覺,堅固強韌,然而隻要一道細小的裂紋便會粉碎。

想到這裡,段硯行不由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手輕輕搭了林雲衍的肩,慎重地道:“雲衍,你要是心裡有什麼話,可以對我直說。你在這個城市無%e4%ba%b2無故,生活上有什麼需要,我一定會幫你。假如是拍戲方麵的事,受了什麼委屈,被誰欺負,要是你覺得不方便跟我大哥提,那我替你——”

話沒有講完,林雲衍忽而投來的目光顯得冰冽銳利,好像有一股怨火憋在心頭發泄不出,震得段硯行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莫名劇痛。

但是隨之,林雲衍又放柔了目光,含了一眼秋水,如冷月孤星那般清亮又寂寥:“你自己的事,你一點感覺也沒有?是你喜歡裝糊塗,還是我……會錯意了……”

他說的最後幾個字綿軟無力,薄薄的身子輕顫,好像不扶著廊柱便要倒下去。

段硯行實在是不太明白,但卻又感到事情的嚴重性,正了正神色,問:“你說明白點,我不懂你的意思。雲衍,你有事就直說了吧,我們到底是同過一張床的兄弟,用不著繞來繞去的。”

“同過一張床……”林雲衍如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段硯行,一字一字地說,“你,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哈?”那一刹那,段硯行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扭曲到令人難以忘懷。因為林雲衍看了之後,神情也隨之變色,如死人一般駭人。

段硯行看不懂他這個神色。

不等他有機會認真地想一想,林雲衍的嘴忽然地封住了他的嘴。

這猛烈的狂風驟雨式的突然襲擊,讓他亂了陣腳,一路退到後腰被欄杆堵截。

一股驚人的力量,似乎被壓抑了很久之後,從那個清淡的身體裡爆發出來,流淌在%e5%94%87齒間的溫度熱到讓人發狂……

以至於在很久以後的日子裡,段硯行還會想起這個%e5%90%bb,想起林雲衍抓捏在他肩頭的力道。

漫長的靜俏之後,林雲衍鬆開了他,臉色比剛才又白了一些,如白紙一樣毫無血色,%e5%94%87角邊留著方才激情的痕跡。

段硯行渾身僵硬不能動彈,兩眼發直地看著他,失去了語言能力。

“什麼感覺?”像是怕他聽不見,林雲衍重複強調,“這樣的%e5%90%bb,你有什麼感覺?”

一抹晚霞的餘暉恰好映在那張清瘦的臉上,眸光似水,笑如清風。

那樣乾乾淨淨,不染煙塵的一個人站在斜陽裡,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容,淡淡地問他:“我想聽你的真心話,你直說沒有關係。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第二十二章 衍靈•觴妖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林雲衍的語氣平和,幾乎聽不出情緒波動,是試探還是真心的尋問,那心如止水似的表情讓人看不透。

隻是微顫的眼睫好像沾了些水光似的溼潤,%e5%94%87色咬得發白,讓人不免去猜想他說出這樣的話下了多大決心,會不會因此而受傷。

所以,段硯行沒有立刻回答。

那雙眼睛看起來很真,很純,很深……

段硯行仿佛看見了,它們帶著情竇初開的美妙幻想和忐忑不安的期待,小心翼翼地索求幸福的浮光,去相信那虛無縹緲而又讓人甘願沉淪的兩個字。

——愛情。

這樣淳樸而又靈巧的一雙眼睛,讓段硯行不禁想起了初次遇見雲觴的情景。

簡直是截然相反的對比。

在那個聲色[yín]靡、珠光寶氣的場所裡,他們相遇的方式或許就注定了結果隻會是一場金錢交易。

黃金海岸,豪華遊輪,世界名流,觥籌交錯。

那時候,落日餘暉也是這樣一點點從海平麵消失,夜色穠麗而神秘,汪洋之中的巨輪燈火通明,賭場裡氣派奢靡。

公海上的交易,腥風血雨,人人都帶著假笑偽善的麵具。

段硯行那時候儘管非常的年輕,卻已名揚國際。

那天他在賭桌邊從黃昏坐到夜幕落下,賭運好得不得了,眼看著對家的臉色從白變到青,再從青變到紅,號稱是拉斯維加斯的賭王,卻一局接一局輸得顏麵掃地。

段硯行年輕氣盛,看著金發碧眼的國際巨星快要爆走的模樣,實在覺得好玩,便忍不住挑釁幾句。

老外綠著臉,露出陰笑。既而將一個少年推上賭桌,說:“你要不要跟他玩一局?”

段硯行挑高眉毛打量過去。

十四歲的男孩子,纖細的身板,雪白的肌膚,五官像玉雕的精美工藝品,剛柔並存,挑不出瑕疵。

這樣的外貌在他腦海中頓時印刻下一個詞:極品。

那是盛裝在精致玻璃杯中的香醇紅酒。

雪亮的一雙眼睛勝過大堂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好像天生就應該沉淪在紙醉金迷之中,點綴著不經意的邪笑。

看起來十分金貴的一個東方少年,一隻手熟稔地扣著紙牌,臂肘輕輕搭在桌沿,端坐中露出隨意,一臉的天真爛漫,眼神裡卻滿是打探和譏誚的意味。

船上都是名流權貴,段硯行不知哪裡來的直覺,竟覺得這個少年過於清瘦,眼神太鋒利,不像是紈絝子弟。

少年容身於花花世界,卻並不屬於這裡。

一時興起,他問:“亞裔?”

男孩抿嘴笑:“美國籍華裔。”

音質如清泉流淌,璀璨的燈華襯托著男孩冰涼皮膚上滲透出來的妖氣。

什麼樣的環境能養出這種妖孽?

段硯行眯起了眼睛,露出一點兒探尋的興趣:“在娛樂圈混?”

好萊塢巨星得意地道:“他是我從唐人街挖出來的小寶貝,現在跟著我學表演,化妝技術很不錯,名字非常好聽。”

段硯行不再深入,拋出手中的紙牌以示挑戰,看著男孩:“要不,這局賭你的名字?”

“我叫雲觴。”男孩主動說出了姓名,笑起來眼尾上揚,冰豔妖麗,一股子邪氣,“我們玩一點刺激的。勝了這一局,我就是你的。”

雲觴十四歲時,眼睛就利得邪門,當時初次見麵,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索求。∴思∴兔∴在∴線∴閱∴讀∴

同樣是一雙烏黑的眼睛,同樣的一片晶瑩雪亮。

雲觴是妖氣縱橫,如紫竹深處,薄霧中花繁葉茂的一片桃園。

雲衍是靈動如泉,似遠處山崖,清泉一瀉而下沁人心脾的畫。

段硯行知道不該這麼聯想,但是他看著雲衍那雙透亮的眼裡即便是真誠,第一反應竟是喚起了靈魂深處對感情的恐懼,害怕得想逃離。

那種畏懼仿佛已經烙刻在骨髓裡,牽動著每一根神經,疼起來五臟六腑,沒有一處完整。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傷得如此之深,對那種傷口的恐懼已到了不敢再承受的地步。

他的心裡結起了厚厚的繭,不想再受到任何誘惑,不讓任何人闖入。

“雲衍,”好半天,他才緩過神來,潤了潤嗓子,認真而耐心地說,“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林雲衍何等的聰慧伶俐,一下子就會意了他神色中的閃避。

灰冷的笑意在臉上一瞬即逝,而後他的神情變得有些茫然:“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什麼那時候喊我的名字……”

段硯行扶了扶額頭,暗暗咬破了%e5%94%87:“雲衍,你誤會了。”

迅速凍結了的空氣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深深哽咽。段硯行裝作沒聽見,冷著臉瞥開目光,沒有去看林雲衍的眼睛。

看了,隻怕會心軟,感情絕對不能施舍,這是他從雲觴那裡學到的。

這種時候,隻能快刀斬亂麻,趁對方還沒有陷得太深,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

他鄭重其事道:“我不是GAY,不喜歡男人,抱歉。”

冷硬堅決的回答。

林雲衍身形晃了晃,一掌搭在他肩頭,半扶半壓地用力摁了摁。

在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挨揍時,林雲衍卻隻是輕輕歎了一聲,溫和的聲音緩緩道:“好,說明白了,我也就不會再去多想了。那次你從浴室出來的反應那麼古怪,我一時就以為……是我想歪了吧,這事本來就顯得荒謬,也好……這回,真的不會再多想了。”

那重複了兩遍的同一個意思,沉澱在靜俏的氣氛中,滿是晦澀的氣息。

林雲衍冰涼的手從他的頸側滑落,又淡淡地說:“剛才那個%e5%90%bb……算作我報複你喝醉的那次,這樣,我們算扯平了。”

自始至終,段硯行都保持著冷靜的態度,連他自己都覺得那是冷酷。

他對林雲衍笑了笑說:“我希望我們仍然是朋友。”

“……當然。”林雲衍看著他,目光恢複了清澈恬靜。

***

薛婧的出現,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劇組提前放工,她的時間空餘出來了,記者還守在影城附近,等著抓拍兩人出雙入對的畫麵。所以她來和段硯行商量,是否共進晚餐,省的讓記者看出破綻。

段硯行欣然應允。

兩人故作春風蕩漾地離開片場時,碰巧撞見剛從放映廳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一臉陰沉好像昏天黑地剛從戰場回來的雲大導演。

這男人嘴裡叼著煙,左手中指上換成了十四克拉鑽戒,還是那黑色背心和牛仔褲羊皮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