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那是什麼滋味?
一個演員能遇到多少好劇本?
《月觴》的原作是轟動世界的暢銷小說,最紅的時候蟬聯輕小說銷量榜第一位十六周。
當初僅僅放出一點選角消息,就引爆關注熱點。
卻想不到,竟沒有拍成功……
穆染道:“雲導似乎很喜歡這部戲的劇本,他是有野心的。”頓一頓,再說,“不想由自己執導,大概是感情上很難處理吧,何況葉老板偏偏給他挑了個門外漢演男主角月梢。”
段硯行心裡微微一動,沒有表露出來,轉變話鋒道:“為什麼你要跟我談這些?我也是門外漢。”
穆染的視線悄然從眼角投向這位冷峻清秀的少爺:“我隻是覺得,男主角由你來演或許會很適合。不過,也許三太子更喜歡扮演男主以外的角色?”
穆染的話裡頭分明是在試探他和雲觴的關係。
這也不奇怪,一個“首席內務總管”不就在說,他是雲觴新的床伴?
“裴小尋!過來站到我身邊!愣什麼愣,要我用高音喇叭對著你喊嗎!”
雲大導演在遠處叫喚他,穆染衝他笑一笑,他小碎步跑過去就像個蹦向主人的哈巴狗……
——比起現在被呼來喝去,他到寧願自己是床伴來著。
第六章 悄然的改變
《月觴》劇組在影視城拍攝的最後一天,段硯行照例被叫到片場跟在雲導身邊打雜。
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可他表現得殷勤,給雲導端茶送水拿劇本做按摩,事事順從,劇組人員都默認了這位眉清目秀的小生是雲大導演的“新寵”。
段硯行沒有太在意周遭異樣的目光,其實他勤快地趕片場,不是因為能見到雲觴,而是喜歡拍戲現場的氣氛。
他打從心底喜歡演戲,受到片場氛圍的感染,一身戲骨便癢得難受。
如果雲觴肯給他上鏡的機會,即使是潛規則,說不定他也會慎重考慮。
但以雲觴的脾氣,哪怕他低聲下氣央求也未必會鬆口,所以這些天他隻是安分守己,扮演好一個“被導演潛規則了”的“新人”,默默等待機會。
《月觴》的小說能成功的原因之一,是符合了時下市場的流行風潮——加入了“重生”的元素。
原作的懸疑成分較重,改編劇本以後則以勵誌+愛情兩大主題吸引觀眾,商業化影子不言而喻。
男主角月梢遭人暗殺,重生回到十三年前初遇女主角秦觴的時候。
秦觴是豪門千金,卻酷愛冒險,在一次野生叢林探險時,救了當時因%e8%84%b1水而昏迷過去的月梢,兩人從而相識。
雲觴雖然不滿男一號的表現揚言非換不可,卻在葉慎榮以大筆資款壓驚下,男一號依然由楚寒詠飾演。
這場戲從月梢在帳篷裡醒來,首次看見鑽入帳篷的秦觴開始拍。
由於場景會在後期特效合成,現場隻搭了簡陋的叢林環境,背景全用藍色填補,“月梢”躺在帳篷內。
導演喊了“Action”以後,薛婧飾演的女主角“秦觴”從篝火邊起身,似乎聽到了帳篷內的動靜而一眼看過去……
雲觴坐在折凳上,嘴不離煙,雙手環抱,修長的雙%e8%85%bf交錯擱著,冷酷而傲慢的表情好像暗喻著他早已預謀喊停。
開機不久,他道:“這一場,月梢見到秦觴以後說的第一句台詞是什麼?”
段硯行就站在他肩旁,這句話當然是在考他。
段硯行看著拍攝場內:“月梢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但是因為同樣的場景以前發生過一次,這一次他不會像以前那樣等秦觴一進來就采取襲擊,他知道帳篷外麵的人是誰。”
雲觴輕輕冷笑:“心裡很明白一切,卻又不能表露出來,所以他該怎麼做?”
聽雲觴的口氣,不像考問,反而有些賣弄資曆的意味。
段硯行說:“劇本上,他在等秦觴進來以後,仍然做了和以前同樣的事,然後他的台詞是——”
此時,場內正拍到飾演“月梢”的楚寒詠把女主撂倒在地,拔出腰套裡的大馬士革刀。
然後說出台詞:“你不要亂動!”
“月梢”此刻的心理狀態應該非常複雜。
死而複生之後,發現身處在和最愛的女人初遇的地方。
此時的秦觴並不認識他,他本該也不認識秦觴,但重生的他,難掩對秦觴的感情。
那樣的熟知,那樣的熟悉,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並且知道她以後會因自己而死……
“月梢”在那一刻心裡掙紮應該很激烈,而楚寒詠的台詞說得太果斷。
大家都在等雲導喊停,薛婧已經按耐不住表露出棄演的意思,楚寒詠自己臉上也是緊繃得像石膏雕像,動作都僵硬了。
可是雲觴沒有動靜,攝像機繼續運作。
雲觴夾著煙蒂深深吸了一口,用彆人聽不清的低冷聲音說:“彆管劇本,如果是你,你怎麼演?”
他的眼睛盯著場內,深邃清冽。
段硯行有一點緊張,但還是很好地克製了%e8%83%b8中滿腔熱情:“他會很緊張,會忐忑而彷徨地注視秦觴,把她臉上的表情全看在眼裡,等很長時間過去以後,再慢慢地說——”
“哢!”雲觴還是伸了手。
一瞬間,拍攝場內像是等來了期盼已久的NG,人人都如釋重負地大鬆一口氣。
“哼。”雲觴起身把腳本甩在折凳上,手從額前往後擼過一把頭發,單手扶腰,狂野地笑起來,“用你的眼睛看好了,如果楚寒詠保不住他的男一號位置,我還是會考慮讓你演。”
他大步走入拍攝場內,楚寒詠的臉色難看到極點,退到場外頓時成了空氣一樣的存在。
配合的人員行動利索,都明白雲大導演要乾什麼。薛婧毫不掩飾期待加崇拜的神情,對導演微微一笑,女人的諂媚殷情全在這笑裡頭了。
段硯行聽見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雲導又要示範了,楚寒詠慘了,肯定會被雲導的演技帶過去。”
“他能模仿雲導,也比他自己演強啊!”
“他那句台詞感情表達完全不正確,我還以為自己判斷有錯呢,難道剛才雲導走神了?”
“其實雲導完全可以自導自演,他以前是影帝啊……”
各種感慨、各種興歎仿佛在揭示一件事——雲觴足以勝任“月梢”一角,這個角色非他莫屬。
隻有段硯行不這麼認為,他知道雲觴的“影帝”名不副實,全憑一張漂亮的臉。
他的演技功底未必能詮釋出“月梢”那樣複雜而矛盾的心理……
如此一想,竟莫名其妙地開始期待雲觴的表演。
薛婧退出帳篷回到初始站位,雲觴指揮著現場:“燈光對準我!所有人準備——Action!”
“秦觴”仿佛聽見了帳篷內有動靜,從篝火邊起身,扭頭望過去。
她慢慢走向帳篷,穩健而謹慎,在帳篷裡的男人隨身攜帶武器,身份未明。
“開拍到現在,雲導這樣%e4%ba%b2自示範已經不止一次了。”劇組的一個編導助理在這時候小聲嘀咕,“不過他這次大概是為了演給你看,你好好學。”
段硯行冷淡地表示:“導演上場示範,應該不和規矩吧?就算是導演,也不能刻意誘導演員,會限製演員的表現力。”
編導助理道:“這幕戲的‘月梢’很難演,就算楚寒詠之前的戲差強人意,在這裡憑他的水準不可能達到雲導的要求。雲導%e4%ba%b2自演示,可以節約很多時間,不然一遍遍讓楚寒詠自己摸索下去……”
段硯行打斷:“雲導的演技很好嗎?”
他這樣問,已經顯露出了刻意的懷疑。
編導助理納悶,以為新人不明行情:“雲導以前是演員,拿過一屆‘影帝’……”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段硯行不再說什麼,目光投向場內。
“月梢”在“秦觴”進入帳篷的那一刻,他應該要采取行動。
可是雲觴扮演的“月梢”卻沒有這麼做,站在地鋪邊定定地注視著進來的“秦觴”。
雲觴做了一個極為細微的動作:微微地蹙眉,嘴角揚起了一點微妙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鏡頭拍下這個溫柔的注視,隱藏著心底交織錯雜的情緒,不自覺地對女人露出微笑。
僅僅一個表情裡,明明白白表達出,“月梢”對這個女人曾經很熟悉,曾經深愛過,曾經懊悔不已……
就好像他下一步會情不自禁衝上去,把她緊緊摟抱在懷裡……
就在這時候,“月梢”眼神一變,忽然發起行動,把“秦觴”撂倒在地。
扭過她的手臂壓在背後,動作利落中卻隱約透出猶豫,正伸向背後腰套的手停了停,最終沒有取出那把鋒利的大馬士革刀。
長時間的喘熄,顯得“月梢”那樣的緊張、矛盾……
“月梢”咽了口氣後,才慢慢發出低啞的聲音:“你……你不要亂動。”
那沙啞的尾音似乎會一直蔓延到觀看者的情緒裡,停留在腦海中細細回味“月梢”對這個女人的摯愛……
全場靜俏,仿佛雲觴的那句台詞還在片場內反複回蕩延續。
段硯行不知道彆人感受怎樣,他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
情緒完全被雲觴的表演帶入到戲裡,帶進“月梢”的內心世界,和“月梢”的情感共鳴。
雲觴……他的演技進步了。
“呼……還是雲導厲害。”編導助理悠悠讚歎,“這種地方能一次就演繹出來的,大概就隻有他了。”
段硯行愣了半響,輕輕地問:“為什麼他不演戲了?”
一個演員,從動作和表情的細微之處,眼中流轉的情感,可以看出他對角色有多投入。
雲觴剛才很投入,仿佛他已化身為“月梢”,忘了自己。
他以前演戲從來不是這樣的……沉醉……
編導助理歎道:“輿論說他拿了一屆‘影帝’後急流勇退,不過我覺得比起當導演,他還是喜歡演戲。這些年來,他有時候會一個人留在片場把一幕戲反反複複地練,平常就住在影棚裡。他拍戲時總是陰沉著臉,可自己在那練習時……可惜,很多導演來找過他,他卻不接戲……”
影視燈營造出一個光芒萬丈的世界,雲觴身上仿佛罩了一層碎鑽的晶光,臉上每一處神情都被擴大勾畫出來,段硯行將之牢牢鎖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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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場的人走空了,段硯行輕輕叩響放片室的門,等了半天沒動靜,看門沒鎖,他就自作主張進去了。
乾雍影視城裡放映室、混音室、剪輯室一應俱全。
雲觴結束拍攝後,一頭窩進剪輯室。劇組人員說這位雲導喜歡一個人關起來對當日拍攝的內容馬上進行檢查,雖然後期會由專門的剪輯師剪片,不過他還是會自己初剪一下。
段硯行想了想,這符合雲觴自以為是的脾氣。
暗房裡,原始錄音斷斷續續傳出,雲觴屈身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