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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472 字 2個月前

草場、戈壁、荒漠之間。天特彆藍,雲特彆高,霍去病再一次收到了綠階的信。

霍去病一展開便又忍不住笑:這一回她換了風格。

依舊是那一筆他熟悉的字體,隻不過寫得略為好了一些,她寫道: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哀莫哀兮生彆離,愁莫愁兮愛難聚。

荷衣兮蕙帶, 秋來兮夏逝。夕宿夕兮在府中,念君容兮雲之際。

望君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

持墨筆兮擁幼,歸雁飛兮君歸何?”

這一次她寫的辭句總算入情入景了一些。

綠階寫的是:

“秋天的蘭草,細葉的香花,遍布在冠軍侯府的庭院之中。哀怨莫過於你我的生彆離,幽愁莫過於你我相愛而不得見。

穿起荷花衣係上蕙蘭帶,秋天不知不覺已經取代了夏天。

夜晚獨自在府中,望著天上的淡淡雲彩想念你的音容笑貌。等你等不到,我迎風高歌神思恍惚。手持墨筆抱著嬗兒給你寫信:連北飛的雁兒都要回家了,夫君你何時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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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嬗兒,爬到娘這裡來。”綠階手持一個撥浪鼓,在不停搖動著鼓勵嬗兒爬行。八個多月的嬗兒團團胖胖,一雙眼睛明亮可愛。肉嘟嘟的小胳膊跟截藕似的,有力地撐起,不斷向前靠攏自己的娘%e4%ba%b2。

綠階伏在地上,隨著嬗兒倒著爬:“快過來!”

%e4%b9%b3母、家奴們都笑得前仰後合,孩子越大越好玩了,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大人的心。

衛少兒也在,拿著一把瓜子邊磕邊笑。現在她是冠軍侯府的常客了,綠階說教養兒子、處理家事很多事情都要向她這個母%e4%ba%b2討教,她也就順理成章常常過來了。

綠階覺得後麵什麼東西擋住了,心想牆壁還遠,什麼東西能將她擋住?隻覺得身子一輕,竟被人淩空提了起來,她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叫得太難聽——能在冠軍侯府將她抱起來的人,除了霍去病還能有誰?

身體一翻,果然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身上尚有甲胄,硌得她骨頭疼:“侯爺!”

小小的嬗兒吃驚地看著眼前一個山一般高大的男人,將自己的娘%e4%ba%b2抱在半空,小嘴一咧:“跌……”

衛少兒連忙將瓜子捏攏,不再吃了。

霍去病放下綠階,一把將那粉雕玉琢的嫩娃娃舉到高空,孩子受了驚嚇更加大叫:“跌……跌……”

霍去病回頭笑道:“我兒子這麼聰明?連爹都會叫了?”

%e4%b9%b3母連忙趕上湊點喜氣:“小侯爺是聰明得緊,才八個月爬也爬得快,也會開口了。”

霍去病聽了感到非常稱心:“既然如此,全府每人賞五百金。”此人能掙也會花,一句話大家就憑空添了半年的月俸。

他最近在沙場上吼慣了,這一時半會兒說話的腔調改不過來,嬗兒都快被他嚇哭了,綠階將孩子接過去,抱在懷裡慢慢哄著。

嬗兒在綠階的身上安靜下來,畢竟父子連心,他烏溜溜的眼睛跟著霍去病亂轉,過了一會兒咧開小嘴笑了起來。

大家也都全笑了起來。

衛少兒看到兒子,既喜出望外又有些不太自在,畢竟他不在的時候她一般是不入府的。

霍去病看了看她,說:“母%e4%ba%b2也在?”

綠階說:“母%e4%ba%b2今日沒什麼事情,要在這裡用飧後再走。”

霍去病哦了一聲:“那就請母%e4%ba%b2留下吧。”

“好……好……”衛少兒一口口水嗆在喉嚨裡,咳將起來。綠階忙道:“給母%e4%ba%b2傳茶。”

明月抬頭看到霍去病身後正站著張行軍士,想起綠階給她的沉諾,不由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皓珠看到了在旁邊偷笑。

軍士張行出入冠軍侯府一向規矩守禮,慣於目不斜視。今日忽然覺得耳根火辣辣,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綠階看到姑娘們在使眉眼,悄悄止住她們:霍侯爺最是個心細的人,彆讓他發覺了。

霍去病卻已經發覺了,心想綠階幾個月在家裡,不知道怎麼折騰這個府第呢,弄得一個個賊眉鼠眼的。隻當作不曾看到:“我要沐浴洗塵,吃飯喝茶。”

“哎呀!”

綠階失色,霍侯爺如今的待遇是越來越差了,回家連口熱水都要他自己開口方有,她這個主婦很該罰,當下漲紅了一張臉:“妾身這就去準備。”

衛少兒想,這府裡添了女人孩子到底不一樣。

服侍侯爺的套路都是做順的事情,很快綠階就命廚娘預備了可口的飧食,為了衛少兒又特地添了一道野山菌菇湯。

霍去病也知道母%e4%ba%b2喜歡喝這種湯,席間命人給母%e4%ba%b2添湯添飯,飯畢喝茶之時又陪母%e4%ba%b2聊了一陣。

衛少兒心滿意足地告辭而去。

黃昏剛剛染上冠軍侯府的屋簷,綠階便被霍去病一把按進了被窩,開始了數月分彆之後的“深情蹂躪”。

庭院中楓染微霜,秋菊含苞,闔府上下都很安靜。

所有人等都屏息做自己的事情,其實也有點聽壁角的意思。

隻有嬗兒不配合。

這幾個月來,嬗兒習慣了母%e4%ba%b2黃昏時候抱著他看星星看月亮講父%e4%ba%b2,今日突然取消了這個保留節目,小孩子很不甘心,在自己的小屋裡嗷嗷亂叫。

唬得%e4%b9%b3母和小丫頭們忙亂不已,霍侯爺回來這個饑渴誰敢得罪?一直哄了半個時辰,嬗兒才漸漸安寧了下來。

霍去病的屋子裡也一切風平浪靜了。

綠階倒沒什麼心思,閉上眼睛正睡得香甜;霍去病不能睡,睜著一雙眼睛望著窗外。

這一次回來,他一方麵看看妻兒,另外一方麵,他要去鄭家老宅看鄭雲赫。

阿赫%e8%85%bf殘了以後從軍中退出,跟著李芸娘一起為哥哥扶柩回了鄭家老宅。說起來也很巧,鄭家原先就是淇水人,霍去病這一回要去淇水看望雲赫。

而綠階也是淇地人。

他在思忖要不要將她一起帶過去。

她是買斷身契的詹事府家奴,按照道理跟她過去的家庭已經一刀兩斷了。冠軍侯府的高宅門第,怎麼能夠跟這樣的貧微人家有所交集呢?

雖然她什麼事情都藏得很深很深,可他應該能夠看得出來,她的心裡很在意那個她五歲以後再不能回去的家。

他決定了:明天讓她準備一下,後日一起出發去淇水。

第二天綠階一醒來就被告知了霍去病的決定:“去淇地?”

“但是,我不可能去見你爹娘。”霍去病提醒她。

這個道理綠階懂得的。

綠階的手指在他的胳膊上輕輕畫著圈兒:她不可能要求侯爺去認她的爹娘,這不符合規矩。

大漢朝最講究出身門第,霍去病娶綠階那是他天生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她的爹娘,他完全沒有算計在內……

況且,她的身契早已買斷了,按照家奴的規矩,他們已經不是她的爹娘了。

當然,她也不必他去認什麼%e4%ba%b2。

她們家兄弟姐妹多,隨意認%e4%ba%b2對於霍去病,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霍去病身處軍營之時,綠階隨著衛少兒這些天都盤垣在宮中和各處的貴族府邸之間。她現在身份高了,眼界也相對高了許多,對於一些人情世故有了自己嶄新的認識。

記得當初,他們兩個並無感情,霍去病看似很輕率地便向她提出了婚娶。

綠階看出他當時看中的就是她身份背景簡單,與她聯姻不會給他的政治前途帶來什麼妨礙。

侯爺看似對於政事上漫不經心,其實他的政治地位一直都經營得很用心。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驕橫從不驕橫到皇上的頭上去,心計從不濫用在皇上身上。君臣都是聰明人,又恰巧共同有著抗擊匈奴的心願,所以這麼多年來君臣一拍即合。

是啊,皇上是很寵霍侯爺,可是,皇上的心從來就不是玻璃透明心。

皇上以前也很寵過衛大將軍,%e4%ba%b2自到城門前迎接得勝歸來的衛青,還將他尚在繈褓中的兒子都封了列侯,這都是連霍去病都不能享受到的榮耀。

短短十來年,還不是說冷落就冷落了,該忌諱就忌諱了。

越是與大漢朝那些高官貴族接觸,綠階就越能夠感覺到,這大漢朝的朝堂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誰也算不準皇上的心思。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霍去病這種手握重權的人,說他麵前步步都有陷阱,那真是一點兒也不誇張的。

他就是一輩子當她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都沒關係。

她已經習慣了為他而收斂自己所有的需求。

“妾身還是不去吧,嬗兒又小。”

“你去看一看他們,送些銀兩去表示一下心意即可。”霍去病說,“你彆摳我胳膊,癢得很。”

綠階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幾個新月形的指甲印痕,她被他提醒了才發現,連忙縮手。

“他們這幾年的日子不壞。”霍去病在打算娶綠階的時候,就已經將她家的底細調查了一番,“你不是很想你娘?”

“侯爺?”綠階坐起來看著他,他已經調查過了?

霍去病將她按下去:“行了,一起去。”

不要再膩來膩去了,他看過阿赫即刻便要回軍營。她這次不跟著他,兩個人又得分離好幾個月。

霍去病從軍營回到長安,第二日必要到未央宮中與皇上劉徹彙報軍務。

他讓綠階留在府中整理一下需要隨行攜帶的東西,明兒一早就一起出發。

綠階是個善於處理事務的人,不到半日便將需要的東西都打點齊全了。環看著四周,沒有什麼不妥當的了,坐下來一個人喝茶等他。侯爺看來被皇上留在宮中用飯了,他們一定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商討。

綠階將放著香茶的陶杯稍稍側過來,滴了數滴茶水在朱油矮案上,蘸著茶水在矮案光滑的漆麵上無聲描畫著。

柔白的霧氣漸漸模糊了她的眼前,一個“慶”字特彆清晰。

雲煙事

第六十章

“慶兒——”

撕心裂肺的喊聲,撞擊在平陽縣高聳冰冷的城牆邊,穿越時空,衝入她的耳膜。

“慶兒——回來——”雷雨交加的天空下,無數顛沛流離的人們在雨幕深深的縣城門外,生離又死彆。

他們都是受了黃河水災的難民,流落到了平陽縣外的郊田。一邦之縣豈容他們私自而入,厚厚的城門阻擋住他們求一口飯的願望。

城牆外一處空地上,一個年方五歲的瘦小女孩,用自己小小的手全力拉住一輛正欲啟動的青銅馬車車轅:“夫人,要了我吧,夫人!夫人!”

雨水嘩啦啦不住傾瀉下來,女孩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