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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301 字 2個月前

的臉色上悄悄漫起一層紅暈:“孕……”這個字不常用,她是猜出來的。

自從知道有了他的孩子,事情再次變味,最開始那單純的厭惡現在變成什麼滋味,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她真想看看他見到這行字時,是什麼表情。

她摩挲著那竹簡,忽然不滿了起來:“湯醫師,你怎麼挑了個有斑點的竹簡?”

湯晏忍不住笑了:“哪根竹簡沒斑點?難不成你要我拿白玉版寫。”

“不是。”綠階哪配?就算湯醫師願意,她也當不起的。

她將竹簡扇了扇,等它乾透了交回給湯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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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將軍,”軍士走入軍帳,“侯府送來一封信。”

已經是申時,是用飧的時間,他與趙破奴、高不識、仆多等將領團團圍坐,正在匆匆用飯。軍士遞上一根包好的竹簡,霍去病本與諸位將領在商量要事,輪上吃飯時間,便將就著趕完這頓飯再跟眾人繼續討論,邊夾菜邊道:“念。”

軍士不敢違背他的命令,抽出竹簡,念道:“元狩二年四月辰巳,綠階……孕。”

眾人都停住了筷子,看向他們的將軍。

霍去病也含住一口飯停住了,他非常意外。等到抬起眼睛見大家都望著他,含著飯菜模糊不清地說:“嗯。”

大家連忙放下飯碗,半蹲著行禮:“卑職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霍去病咽下那一大口飯,對高不識他們喝道:“囉嗦什麼?快吃!”他自己繼續低下頭扒飯,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送信的軍士將竹簡放在虎案邊,退了出去。

少頃他吃完了飯,霍去病將那竹簡拿起來看了看,放入了懷裡。見還有幾個將領也飯畢,他命人撤去飯桌,抬上新做的演習沙盤,幾個人又重新埋入了討論之中。

……

入夜,他將傳話的軍士又傳來,問他:“府裡怎麼樣?”

軍士據實回答另一條情報線的觀察:“李軍士說,綠階姑娘已躺了十幾天。”

“做什麼要躺十幾天?”霍去病很驚訝,軍士自然也說不出什麼,他便揮手讓他出去,從懷裡掏出那竹簡,默默看著:上麵的字跡他一眼便認得,是那老醫師湯晏的筆跡——很明顯,這老東西報喜不報憂。

有初夏的風吹過夜晚的草原,漫山遍野的綠色長草颯颯然搖動著,仿佛海的波濤。

霍去病躺在軍帳中,聽到高空的旗杆搖動出嘎巴嘎巴的斷響,馬場中的馬匹也不安地噴著響鼻。狂風從軍帳巨大的牛皮上掠過,牛皮鼓動此起彼伏全是轟隆隆的聲響。

霍去病無法入睡,捏著那竹簡,走出軍帳去看看軍營。

乍一走出,那風將他堅實的鐵甲直卷得卷上來,啪啦啪啦打得肌膚生疼。狂風中的軍營裡一片黑暗,那所有事物到處碰撞的聲音仿佛妖之海潮。站崗的軍士們身上可以飛舞起來的東西全部都在獵獵作響,而他們依舊身板筆直,拿著尖矛筆挺地站在自己該站的地方。

霍去病停住腳步,一隊夜巡的士兵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為首的正是趙破奴。

趙破奴如今已經官至鷹擊將軍,在營中是僅次於霍去病的高級將領,他並不驕矜,巡營練兵均無鬆懈。

霍去病似乎記得,此人除了能唱歌,還頗為識得一些大漠草藥,閒暇時能給軍士們看點小毛病。

趙破奴看到霍將軍走過來,肅立行禮。

“免。”霍去病接到那封信的時候,趙破奴也在場,一事不勞二主,他便決定讓趙破奴幫助自己打開謎團:“趙將軍。”

“屬下在!”趙破奴再次一個用力站正。

霍去病示意他借一步說話,趙破奴交待了自己的手下,跟霍去病來到一個糧草垛下。

“這樣,”霍去病覺得跟自己的屬下談論女人,實在很難開口,“你說說看,一個女子有了身孕……”

趙破奴事出意料以為自己聽錯了,霍去病趕緊把話說完:“需要連躺很多天嗎?”

趙破奴直覺回答:“不用的,除非……”

他立即意識到了霍將軍在說的那個女人,就是白日他在將軍軍帳中聽到的那個女人。半年多前的事情還曆曆在目,現在,那個曾經坐在他車上的美麗背影已經成了彆人的女人,還即將為彆人誕下孩子。

當初霍去病軍威嚴厲,趙破奴隻是一個普通的驃騎營兵卒。

趙破奴躊躇了多少遍,受了多少遍的身心折磨才乍著膽子向他開口,霍去病卻將他的真心剖白當成了一場笑話,連最最起碼的情敵間的重視都沒有,就將他趕了出去。

趙破奴隻和綠階說過一回話,似他這種大漢純爺們,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就弄得自己欲仙欲死,忘乎所以。不過,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輕輕鬆鬆便橫刀奪愛,這是很傷自尊的。

趙破奴挖空心思要刺激他:“應該是孩子出了問題,正在保胎。”

霍去病霍然抬起頭,轉過來直視他。

草原狂風吹得萬物飄搖,風暴已經離也漠東端越來越近,仿佛有萬馬正在奔騰而來,大纛上的旗幟呼嘯著拉扯出狂亂的囂叫,一切都預示著初夏第一場暴風雨即將來到。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軟肋,趙破奴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猛踩他:“女人懷孕是很辛苦的,躺著保胎的話已經很危險了。”

“……”

回答他的隻有遠處奔騰的雨聲。

“將軍應該抽個時間去……”

“多嘴!”霍去病硬生生打斷他。

蠶豆大小的雨滴一顆顆重重砸下,在他們兩個的鐵盔上彈起鏘然的脆響。

趙破奴迎雨肅立,語氣活像給%e9%b8%a1拜年的黃鼠狼:“這是將軍的家事,屬下確實不該多嘴……”

霍去病冷著臉,拳頭在雨中越捏越緊。

“屬下曾學過醫,此時……”一大團雨水隨著狂風卷入趙破奴的嘴裡,他被嗆得咳嗽起來。

草垛前兩個人一個站得筆直,一個咳得團了起來,再也沒有了對話。

霍去病丟下咳成一團的趙破奴,轉身向雨水茂密的地方走去。不斷傾瀉在他身上的雨水紛紛濺起,結成一層稀薄的銀色霧靄。

——趙破奴應該感謝這團及時雨,否則很有可能被自己的將軍當場秒殺。

霍去病非常非常地心煩,從也漠到長安,來回需要六天。六天!能把一個不會騎馬的菜鳥折騰成基本合格的騎兵。

他不可能離開也漠整整六天。

趙破奴直起身子,趕緊站直,他現在還在值勤巡邏,不能失了軍人的威風。

他目送著自己的將軍走入雨中,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人在軍營身不由己,皇上給霍去病的訓練時間不多。趙破奴也認為,將軍不應該把這裡數萬將士耽擱下來。七月即將參戰,此時多一分準備,到時候可以少死很多人。

趙破奴經曆過了河西一戰的慘痛經曆,似他這種目睹過生離死彆血肉飛濺的職業軍人,最能明了什麼是真正的凝重與無奈。

隔著人命鮮血,個人感情輕若鴻毛,如果他的霍將軍也選擇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話,就算是趙破奴也會看不起他的。

雙飛燕

第二十五章 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綠階慢慢數著天數,到了第七天,湯醫師特地安慰她:“侯爺恐怕是軍務繁忙,抽不出身來。”

綠階笑一笑點點頭,繼續在等。

湯醫師挺擔心她,老人家也是有過風流韻事的人,深知“情”之一字,最為有毒。如果侯爺不回來,這個丫頭怎麼辦?

——怎麼辦?

涼拌唄。

又過了十天,綠階得到允許可以起床走動了,她先把皓珠叫來。皓珠黃了個臉哭喪著走進來。

整整一個月湯醫師不讓她接近綠階。

那天綠階妊娠反應,丟下了棠香閣的事情給她們,皓珠把侯爺的那幾匹雲紋綾,芝雲錦給算錯了幾尺。

一尺這樣的綾綢要值多少錢,就算把皓珠賣了也不夠賠數寸。本來求綠階幫她周全周全,湯晏又以綠階姑娘安胎為由,不讓她靠近,皓珠急得每日都當成最後一天在過。

綠階本來是隨便問問內府裡這陣子事務如何,聽著皓珠的哭訴方想起了自己那天扔下來的爛攤子,便說:“這事情不怨你,是我沒顧上。”綠階肯替她分辯,皓珠心裡放下一塊大石頭,千恩萬謝的。

綠階又問了她府裡的其他事情,這一個月可有什麼不夠周全的事情,皓珠當然言無不儘,知無不言。

綠階又安慰了皓珠幾句,讓她回去休息了。

她已經不等侯爺了,以侯爺那性子,要回來早就回來了。

自經這一段時間的連續養病,她方知以前把自己逼得太緊,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她如同一隻受驚的鹿,獨自奔逃了這麼久,一直因擔憂侯爺不滿意她的服侍而行事過分刻板。其實,現在她的生活已經算是非常安定了。有了孩子就是有了地位,再不活好一些,不僅對不住自己,也對不住這個偶然托生到她體內的孩子。

綠階走出屋子,站在廊下發呆。

放眼這霍府,三年來被她壓得太過了,皓珠那點錯誤雖然重了一些,還不至於要她的性命,看那姑娘嚇成那樣,綠階覺得倒是自己的過錯了。

她想著再養一個月,把闔府上下的規矩重新梳理一遍。

霍侯爺這個人,連成%e4%ba%b2的酒都能隨隨便便拿出來喝掉。女人在他心裡能有什麼位置?所以,他不可能成為她的天。

從此往後,這個孩子必是她的天。

她的孩子既然要出生在這裡,也該是一個到處有笑容,人人皆歡喜的地方。隻為了霍侯爺一個人的張揚跋扈,所有人都處處要屏息凝神,步步要小心伺候,綠階如今覺得不合適了。

想法是好的,行起來卻有障礙。都怪霍去病混世魔王的名聲太臭了。

他自己獨立立府之後,為人成熟了一些,不再為難普通的老百姓了,但那份惡劣印象仍然無法改變。大家始終先入為主地認為,冠軍侯裡的諸位家奴能有如今平安的日子過,完全是由於綠階姐妹幾個服侍得好的緣故。

現在綠階一心要大家輕鬆一些,還說,有些事情“委屈”一點侯爺也沒有關係,大家越發嚇得戰戰兢兢。

大家慌得先去請教霍府外府家丞欒殷大人。

欒大人新迎娶了一個小妾,正在心頭肉上呢,聽了這話說道:“這內府的事情,我們家臣怕是管不來吧?”他自己也是個性情中人,誰知道霍侯爺跟那綠階是怎麼回事情,他可不會去淌那男女之間的這趟渾水。

其餘幾個門大夫等人,也都是天生的油葫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