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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 兜兜麽 4322 字 2個月前

頰,輕輕,略帶些青澀年紀裡鮮嫩得滴水的羞澀,依在他耳邊說:“舅舅,我好喜歡你。”

待他回過神來,她已經走了,排著隊進去,找一匹奶油色的馬,像坐在一座奶油蛋糕上。朝他擺擺手,送啦一記飛%e5%90%bb。

他窘迫,頗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見人人都忙自己的事,無閒心來看他笑話,這才放心些,卻仍繃著一張臉,維持長輩威嚴,對未央皺緊了眉頭,完全不讚同她的露骨示愛,暗地裡又有些歡喜,像女人,口是心非。

焦距已經調好,他從鏡頭裡鎖住她細致的青春飛揚的眉眼,心頭一時間汲滿了水,軟軟鬆懈下來,細細微風拂過,如她甜蜜輕%e5%90%bb,這正是春風沉醉的夜晚,心似蒲柳,月似穹鉤。

忽而音樂想起來,儘是聖誕歡樂,遠遠看見有白須聖誕老人晃晃悠悠派送氣球,原來已近聖誕節,想想,應當為她備一份聖誕大禮,她也許從未認真渡過平安夜,與他一樣。

要對她說聖誕快樂,要在平安夜洶湧人潮中穿梭,要早早給餐廳打電話定位,還要挑好衣衫,不得太古板顯得老了,帶她出去像父女,也不得輕浮,全無男性魅力。

想想事情真是多,煩得很哪。

旋轉木馬緩緩移動,他按下快門,卻隻拍到她纖薄側影,像是蝴蝶的翅膀,從哪一個角度看都是孤單。

兩三分鐘,騎著白馬的小公主已經凱旋,重遊故地,正朝他揮手,送還他一枚燦爛笑臉,他將那一霎那的怦然心動定格,紅色的裙與黑色的發,星辰似的眼眸遠處眺望,她是場中最美的鄰國公主。他抬起頭,亦回她微笑。但她卻似憂鬱,眉間隱隱藏著濃霧,化不開的傷懷,隻是不停揮手,像是告彆禮,永不相見的告彆禮。

漸漸她已沒了蹤影,而他繼續等待下一個輪回,那轉盤炫目,處處是閃亮裝點。一張張笑臉晃過眼前,他想是亂花漸欲迷人眼,是他錯過她,而不是她猝然消散,於是再一個一個數過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人笑有人哭,一張張近似為同的臉孔,鏡頭被拉長,恍然如夢一般的遊樂場,來來往往的歡樂人潮,茫茫眾生中唯獨不見她。

他第一個念頭不是她逃跑,而是這不過小小插曲,是未央小孩子心性,氣他不肯陪她一起,於是藏進角落裡,等他灰心喪氣,一定兔子似的蹦出來,拍他肩膀,兩隻眼睛笑的彎彎,“看看,嚇到你了吧。”

於是他等,站在原地,看一批一批人坐上旋轉木馬,看那匹奶油色小馬換了一個又一個主人。所有人的臉都隱退成模糊的背影,他腦中懸掛著未央轉身時最後一抹笑容,但四周無一契合。直到太陽落下山去,人聲漸漸消弭,整個世界被按下靜音,地底裡卻浮出一層又一層喧囂揚塵,他的世界雜亂無章,嗡嗡都是人聲,由遠及近,吵吵嚷嚷不知在爭論什麼,他看見林未央嘲笑的臉,冷然的眸子,張開嘴說再見。

漸漸他才意識到,原來她就這樣走了,連告彆都沒有。

不,有的,她留下告彆%e5%90%bb。

他摸一摸側臉,似乎還有她%e5%94%87上餘溫。

香樟樹樹冠上,一輪紅日正點滴消亡,烈焰燒過最後一程,最終湮滅在灰蒙蒙的夜幕裡。

無人來,亦無人去,一切像是一場春夢,林未央從未存在過。

未央,林未央,變作童話故事裡不忍殺死王子的小人魚,化作玫瑰色的泡沫,消失在海平麵上。

這是童話故事的結局。

未央在側門找了一圈,隻看見一輛黑色舊奧迪,宋遠東在車裡招手,笑嘻嘻,像賊子。未央連忙跑上前去,坐進車裡,第一件事檢查包袱,仍不忘拍拍他椅背,不耐地催促道:“快走,火車站。”

宋遠東從後視鏡裡看她忙碌身影,莫說難舍難分,恐怕是滿心急切,多一秒也不想待,“為你我冷落我家蘭蘭,而你居然問都不問。”

“蘭蘭?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孩子,私生子?”未央翻開錢包,裡頭證件齊全,那五十萬幾經周折已經入賬,但除卻銀行卡與假證件,再沒有多餘東西。“現金呢?難道要我去售票廳刷卡?”

宋遠東在衣兜裡照了照,翻出錢夾扔給她,“蘭蘭是我新入蘭博基尼,小名,可愛嗎?”

“很好,很可愛,早十分鐘到火車站會更可愛。”

宋遠東忍不住抱怨,“你完全沒有情趣可言。”

未央手裡攥著行李包,似乎準備隨時衝出車去,“我的情趣絕對不用在裝小扮嫩學幼稚上,但也許,很大程度上,你是本色演出,絕對真實。三十歲的人,三歲的心臟。”

宋遠東疾呼,“誹謗,我明明才二十出頭,不要將我與程景行那樣老男人強行放在同一年出生。”

未央卻不願再同他廢話了,車停下來,斑馬線上擁擠的人流匆匆晃過,天空陰沉沉一片暗紫,似乎烏雲密布,即將大雨傾盆。

“借著紅燈,直奔主題,我倆來道個彆,萍水相逢,算是有緣。來,說聲再會。”

宋遠東回過頭來,臉上是無賴的笑,不忘調侃,“我建議%e5%90%bb彆。”

未央想也不想便說:“我拒絕,嚴詞拒絕。”

今日紅燈時間驟然短促,還未來得及說再次建議,前麵的彆克已經發動,提示離彆的匆匆。目的地就在眼前,宋遠東靠邊停車,未央拿了行李便要下車,“多謝。沒有你不會這樣順利。”

“林未央。”宋遠東叫住她,待她回身,送上大大笑臉,“祝君好運,一路珍重。”

未央說:“我當然珍重,你也一樣。”

宋遠東揮手,“永彆。”

未央笑道:“話不要說得太滿,等我發達,一定回來送你一屋子粉紅色睡衣。”

宋遠東隻是微笑,目送她離去,眼睜睜看她湮沒在洶湧人潮中,如塵埃墜地,百川入海,消失在茫茫塵世之中。

突然間有些傷感,像是他家烏龜某年某日從玻璃缸裡爬出來,爬過門框再爬過花園,最終不知下落。

躲藏在來來往往的匆匆步履間,他點一根煙,徐徐,看星火燃燒。

而程景行已經回到病房,床尾卡片上清清楚楚寫著林未央,女,十七歲。

她真真實實存在,這一切並非虛幻夢靨,她的睡衣還留在床上,角落的穿衣鏡映出他頹然淒惶的側影,他漸漸有些明白了,虛妄的不是這劇情,而是演戲的名角林未央,從頭至尾,她的嬉笑怒罵,溫順逢迎,乃至痛苦決絕都是假,從頭至尾,每一個微笑,每一滴眼淚,每一句問候,每一次%e4%ba%b2%e5%90%bb,統統都是做戲。

不知她在私底下怎麼樣嘲笑他,看,程景行有什麼了不起,三十歲的男人一樣被我耍得團團轉。

他又看見她站在穿衣鏡前那樣快樂地旋轉,這一次,他卻恨不得掐斷她的脖子。

她有通天本事又如何,他作佛祖割肉喂鷹,也可作佛祖,造一座五指山壓垮她。

電話撥通,另一邊歌舞喧囂,“莽三,給我找個人,全市翻個邊,一定把她找出來。”

“她身無長物,不可能跑遠。”

火車站裡各色人物都有,站著坐著蹲著躺著,有人扒開衣服直接奶孩子,有人坐在垃圾堆旁翻出些剩飯菜來吃。

未央終於進入她熟知世界,世俗的風氣令人懷念,底層的粗陋真讓人鬆懈。

手裡兩張票,一張向南往汐川,一張向北往邊界。兩張票都塞進口袋,門口有人專賣車票,未央站在監視器死角裡招呼那人過來,也不管方向幾何,談好了價錢便買下,還有半個小時上車,真好。

未央心中澎湃,重獲自由的快樂,如潮汐猛漲。

再見,戩龍城。

再見,程景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羈絆

宋遠東回到醫院時諾諾的點滴還未打完,重症監護室的燈光有些暗,她的側臉掩藏在柔和光影之中,重重疊疊的線條勾勒出近乎完美的影像,如舊電影緩慢拉長的鏡頭,一曲《忘不了》婉轉多情,勾動末梢神經中最溫柔的情結。

他不忍將她打擾,無聲無息地走近,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她側過去的臉龐與倒映著紛擾霓虹的眼瞳。

未料到是她回過頭來,看著他笑,孩子似的臉龐,三月春風似的微笑,不經意間已經融進心裡,又要肉麻一番,“怎麼辦,每每遇到春風都會想起你的笑。徒增傷心。”

他的指尖滑過她的眉眼,她是腦海中永不退色的一幀小相,彌足珍貴。

“表情十分到位,這句話對多少女人說過?竟練得如火純青。”她讚歎,衷心。卻遇見他眼中落寞,灰蒙蒙一片,無際的荒蕪,滿滿都是曲終人散的寂寥。

不過刹那的失神,宋遠東收拾了心緒,歎道:“難得我如此深情,你就不能稍稍感動一回?”

諾諾笑,活動活動手臂,手背上都是細小針孔,許多伴隨青紫色淤痕,可說觸目驚心,“被你感動的人多得是,我就不湊熱鬨了。”

宋遠東卻不願再接話了,他習慣性地摸一摸口袋,找出煙來,又想到這是醫院,便隻得丟在一邊,有些懊惱又有些煩亂,恨她有時候實在太靈慧,將所有事情都看透,讓人避之不及,卻又舍不得走遠,暗暗地偷偷地望著,希望偶然間討得她一個微笑,亦是三生有幸了。

“未央走了?”她問。

宋遠東隻悶悶應一聲,像是耍脾氣,低著頭,不看她。

諾諾見他不悅,亦不再多言,自顧自感歎道:“她應該有廣闊人生,長久的,健康的生命,去很多地方,認識許多人,讀許多書,看許多不一樣的風景。”

爾後是長久的沉默,諾諾精神不佳,已然昏昏欲睡,而迷蒙中卻突然聽見宋遠東滿含嘲諷地問:“什麼叫應該?你說應該,難道你就應該死?”

諾諾閉上眼,不肯言語。停了些許,宋遠東自覺失態,又頹喪地道歉,“對不起,我今天有些失常。”

她說:“我要睡了。”

宋遠東便恍恍然起身關上燈離開,臨到門口,卻聽見身後的黑暗裡,她細軟的語調,柔和的聲線,低聲說:“心無礙,無礙故,無有恐怖。注定要到來的,害怕也是徒然。我希望我離開時,不要看見你難過的樣子。遠東,我一直記得你第一次來看我的情形,那時春暖花開,你捧著席慕容的詩集一句句念給我聽,你看著我,仿佛在告訴我這些被%e5%90%9f誦了無數遍的字句是專門為我而寫的情書。我那時很快樂,很幸福,在醫院裡,每天都盼著你能來,等待的時光都十分美好,是啊,再沒有比那更好的了,我其實已經很滿足。”

“宋遠東,不要太想我,也不要不想我。”

“年紀輕輕,要求倒是一大堆。”他強抑悸動,撐出玩笑口%e5%90%bb,似乎永遠玩世不恭,永遠不知人生五味,“老子以後美人在懷,金磚砌牆,哪裡有空想你,連%e8%83%b8都沒有。你有什麼好想念?諾諾,你有什麼能讓我想的?”

諾諾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