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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 兜兜麽 4311 字 2個月前

一會兒又抬頭,踮起腳伸長了脖子送他一%e5%90%bb,“如果可行,我一定一口氣套上所有新衣服滿大街轉悠去。再帶項鏈耳環,三寸高跟鞋,十個手指沒有一個落空,全都套上五克拉大鑽戒。哈……要做世上最最囂張俗氣的暴發戶。”

“噢?那我可要離你遠點,免得被拖下水,在大街上受人矚目的滋味可不好受。”

“少來,彆說你沒有追過女明星,八卦雜誌頭條上過沒有?也許舅舅的背影早已經登過封麵。”未央眯著眼,微微笑著十足像隻小狐狸,伸長了爪子一寸一寸撫上他緊繃的背脊,仰著臉,嘴%e5%94%87正湊著他隱隱透出胡渣的下頜,一雙琉璃珠似的眼睛,含著盈盈一池春水,春水裡滿滿都是勾引。

他卻隻是笑,沉默不語。稍稍彎下脖頸,便含住了她的%e5%94%87,這姑娘仍喋喋不休地說話,倏然停歇的字句咬進他嘴裡,含含糊糊都是絲絲縷縷的曖昧。

又像是生日驚喜,他從褲兜裡掏出一串鑰匙在未央眼前晃蕩,叮叮咚咚碰撞著響,像一串小風鈴。

“難道是餐後小點?”

程景行將鑰匙串放進她手裡,“錦江新居的房子,一百二十坪,如果你願意,等手術完成再挑家具。以後你住那,不必再回程家。”

未央在手上顛了顛那鑰匙,卻不似先前愉悅,“我該說謝謝?還是恭喜,金屋藏嬌?”

他不答,她亦不再言語,兩人皆是沉默,仿佛合議之後決定從此以沉默回避此間問題與責難。可是誰又能躲得過,未央終究要長大,而程景行終究要與他人結婚生子攜手老去,那女人必須溫柔而善良,擁有良好家世和充足教養,知進退懂忍讓,最重要夠乾淨,要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身子才配得起他這般所謂天之驕子萬中選一。

而林未央,有些東西如墨跡,洗一洗便淡去,有些卻如刀雕斧鑿,隨時光恒久不變,人人都能看到,人人都能來品評一番,指指點點,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她預料之中將淹死在飛揚的唾沫星子裡。

林未央從那堆被翻亂的衣物裡抽出一根細繩,大約先前是當做腰帶,被她分離開,穿上鑰匙係在脖子上,像足七八歲戴紅領巾的小學生,放學了嘻嘻哈哈打打鬨鬨往前跑,%e8%83%b8`前的鑰匙串一蕩一蕩,叮叮咚咚泉水似的清脆歡快。

她拎起鑰匙在程景行眼前揮動,得意卻又故作神秘,“我的夢想。”

程景行拿了件紅色長外套給她,“什麼?”

“小時候人人都有鑰匙串掛在%e8%83%b8`前,我特彆特彆羨慕,隻想自己也有一串,可是我家哪有多餘鑰匙?有也不給我。其實不必要,我每天放學去菜市場給鳳嬌嬸子打雜幫忙,沒有機會早到家。”未央一邊穿衣服一邊抱怨,“裡裡外外都是紅色,你把我打扮成燈籠乾什麼?元宵節還早。”

程景行自己也覺得誇張了些,但看著漂亮,“足夠喜氣,富態,像個小富婆。走吧,帶你去遊樂場,難得今天有空。”

未央便牽了他,自然而然。“我以為你做老板最清閒,天天睡到自然醒,沒有人敢多嘴。”

周末,遊樂場裡人滿為患,程景行許久未經曆這樣熱鬨簇擁的場麵,有些尷尬,卻是被未央攥緊了手,牢牢牽著在烏泱泱的人群裡穿梭。挨挨擠擠終於竄到摩天輪下,那大家夥轉得緩慢,像是生了鏽,一步一步踉蹌著爬升,走近點仿佛可以聽見咯吱咯吱關節之間摩攃的聲響。

程景行當即退縮,甩開未央的手說:“你自己上去,我在下麵給你拍照。”

未央好奇,“難道你恐高?我自己一個人坐有什麼意思,拍照?垂直距離五十米我躲在鐵籠子裡你也能拍到我?美國聯邦調查局的設備應該足夠。”

周圍都是小情侶,或是才及腰高的小朋友,程景行愈發不自在,拉下臉來拖著未央走到樹蔭底下,換了警告的口%e5%90%bb,故做正經,指著她,兩隻眼睛卻左顧右盼,顯而易見,程景行還未連成說謊高手,不似林未央,莫說眨眼間,麵上表情都能逼真得如真真切切挖心掏肺一般。

“林未央你聽著,我答應帶你來遊樂場已經是最大妥協,做人不要得寸進尺,要學會見好就收知難而退。彆指望我陪你一起乾傻事……莫名其妙,像帶著女兒。”

未央聽得好笑,亦隨他口%e5%90%bb,雙手環%e8%83%b8,揚起眉毛回視,不服軟,“原來你怕顯老,有什麼關係,我有辦法讓人人知道我倆一對,而不是……父女。”

程景行想也不想便拒絕,“你自己去。二十分鐘轉完一圈下來。我從早上餓到現在,我去買吃的。”

未央翻個白眼,側身望向擁擠的小超市,程景行已經匆匆離開,留給她艱澀背影,像是逃跑,頭也不敢回。

未央站在原地,心中萌生莫名淒惶,突然變成騎牆派,左右搖擺,聽她低聲自語,“對我這樣放心,一點也不怕我借機逃跑麼。”

程景行買了大袋零食回來,未央還站在香樟樹濃密的樹蔭下,冬日的陽光暖暖,獎她纖細輪廓照得幾近透明。

遠遠的,像是一團霧,白茫茫隻看得見依稀輪廓,漸漸走近了,那霧氣隨即化開了,散了,萬幸——她仍在。

未央興致勃勃地翻找,不小心觸到一塊冰,拿出來,居然是一大罐子香草冰淇淋,未央推一推他,豎起大拇指誇獎,“沒想到你會買這個,冬天吃冰糕,實在是一大樂事。多謝啦。好舅舅。”

“有人把他丟在食品架上,我本來準備放回冰櫃,沒想到直接拿到了收銀台。”程景行先生仍是一臉嚴肅,突然間獎那罐冰淇淋從未央手中奪去,轉手扔進了垃圾箱,“你在病中,還是肺炎,居然敢吃這個,不要命了是不是?”

“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像個老媽子。知不知道我正在更年期,啊,不,青春期,有無法估量的叛逆心理。也許就為一罐冰淇淋,殺你泄憤。”未央皺著眉,咕噥著找出一瓶可樂來,拉環也同她作對,手指都勒得通紅,才哧溜一聲打開。

程景行彆扭得很,說是餓了,一塊麵包捏在手上,看一看,又四下環顧,最終還是塞進袋子裡,兩手空空,什麼都不肯動。

還要駁未央,“更年期或者青春期的女人其實一樣,像一座原子能反應堆,你不必急於界定。”

未央無奈,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像看怪物一般,“你怎麼不吃?剛才是誰叫囂著快要餓死?”

程景行道:“必須糾正,剛才我隻說從早上餓到現在,絕對沒有你所謂的‘快要餓死’,更不是叫囂,我隻是陳述事實。再來……我並不習慣在眾目睽睽之下用餐,這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動物園假山裡的猴子。”

“你還去過動物園?我以為舅舅異於常人,從沒經曆過正常孩子的生活。你瞧,到個遊樂場就緊張成這樣,話多到不行,堪比吳喜。”

程景行氣結指著她,教訓道:“不要隨隨便便打比方,我與吳喜,或是吳喜與我相去甚遠。而且,我確實去過動物園,六歲之前。至於遊樂場……”

“啊,那個。”未央打斷他,指著前方過山車,和那些在過山車上頂一頭瘋子似的頭發尖叫的人說,“不如去玩那個。”

程景行鎖緊了眉,頻頻擺手,“我勸你最好不要,十六個月前我去過電影院,目睹一群白人從高速行駛的所謂過山車上摔下來,有人被直接碾死,有人被攔腰截斷,總之死狀極其慘烈,慘不忍睹。更不要妄想我會冒生命危險陪你去玩那個。”

未央突然站到他眼前,隻隔一步距離,氣勢洶洶,語氣卻是驚奇,“你居然去看死神來了,我以為你最多看看圓明園大明宮之類,或是大決戰?”

程景行略顯拘謹,猶豫許久才說:“那是被白蘭妹妹拖進去,沒有辦法。二十分鐘後我睡過去,醒來就看到千斤頂落下來,把人砸爛成一團模糊血肉,接下來晚餐,白蘭居然點三成熟牛排,切開滋滋冒血。”

“所以呢?”未央叉著腰,討債似的追問,“我應該體諒你,對所有一切我喜歡的渴望的都有不可言說之陰影?”

程景行點頭,嚴肅。

未央撫額,仰天長歎,罪過罪過,錯誤的地點錯誤的人,釀造不可補救之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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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問:“進門已經買票,難道就走一圈?”

程景行大方回答,“無所謂,我並不在乎錢。”

未央被噎得夠嗆,半晌想不出一句話來形容現下亂糟糟心情。兩人對視許久,又轉開,個看個風景,未央低頭嘟囔,“怎麼會有人喜歡你?完全沒有風情。”

程景行嗤之以鼻,反駁道:“我想我們有代溝。你的欣賞水平與格調都處於人生低穀。”

未央賭氣,一轉身悶頭往前走,過轉角,卻見程景行穿著襯衣,手裡提著那一大袋東西,不近不遠地在後頭跟著,小模樣怪可憐,想想又歎氣,走回去,仍是氣衝衝問:“幾點了?”

程景行看了看腕表,答:“兩點三十三。”

未央“哦”一聲,有些低落。又見一旁熙熙攘攘,大轉盤裡小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咧開了嘴巴笑著揮手,好熱鬨。“那個不錯。”

程景行十分警惕,連忙答應,“你去你去,我給你照相。”又指一指旁邊捧著相機圍了一圈的大人們,“你看,人人都是這樣,等你轉過來,我喊你一聲,按下快門。你一定記得要笑。”說話間已經取出相機來,打開電源,那鏡頭旋出來,躍躍欲試。

未央卻不肯動了,似是想起惆悵事,遠遠望著旋轉木馬裡每一個孩子的笑臉,有些戚然地說:“你知道,世上最殘忍的遊戲便是旋轉木馬,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回頭就能看見最愛的人,可是,這距離永遠存在,永不能超越。最可惡是這樣近,就在眼前,愛與恨,躲都躲不開。”

程景行聽得十分不認真,左右看過,拉著未央走到最外圍最角落,“一會我就站這裡,記得地方,轉過來時朝我笑。這裡光線不錯,一定把你拍得美美。”

未央看著他,闃然微笑,“原來舅舅還會攝影,深藏不露。”

發覺她熾熱目光,程景行倒有幾分羞赧窘怕,忙解釋推諉,“不過是燒錢而已。”

恰時音樂驟停,旋轉木馬緩緩停下,曲終人散,每個孩子都有歡樂笑顏,蹦蹦跳跳跑下來,各自找到各自父母,沒有人走失。

“那我去了啊。”未央說。

不知道會不會在尋人啟事裡貼上,未央小朋友在遊樂場旋轉木馬處走失,如有知情人士請通知城中巨賈程景行先生。

行走間恍然回首,程景行正低頭調相機,層層疊疊的陽光落下,他的側臉躲藏於模糊光影之中,隨著未央一步步走遠,漸漸隱退成電影結束時最終定格的畫麵,彌散的老舊記憶與追不回的往事如煙,微微泛著黃,浸透一縷縷迷迭香。

未央突然又三兩步跑回,踮起腳尖,朝聖般輕%e5%90%bb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