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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身邊韓自揚一眼。

“這麼快打完電話了?”

韓自揚笑了笑,這才對著君莫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他說的許多名字和臉孔,君莫也都有些熟悉,都是瑞明的一些高管,都是些年輕人,這倒是像單身男子的聚會了。

“費欣然。”韓自揚指指坐在角落的男子,君莫猛然想起,就是那天吃飯遇到的男子,有著熟悉的氣質——是記憶太猛烈的蟄伏在角落許久,還是隱伏的倦意提醒自己?她忽然覺得這個房間這樣發悶,鼻子也透不出氣來。

一個個無一不是年輕而充滿活力,禮貌的互相寒暄,用恩平的話來說,那叫做“相%e4%ba%b2的極品”了,除了最後一個——“嘿嘿,君莫,你這可是落入狼窟了。”

馬初景有些醉了,說話便不經過大腦,君莫心裡高興,也就不計較了,到底有個熟人認識,不至於那麼尷尬。

韓自揚在一邊坐下,見她有些手足無措,到底她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忽然在一群年輕男子之間,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一時間有些後悔,不該帶她進來。

好在馬初景算得上是個話很多的人,很久沒見君莫,就拉著她坐下,說些不著邊的話。君莫忍不住看了旁邊一眼,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吸煙,那一捧小小的火苗在他的指間燃起,他的嘴%e5%94%87形狀極好,抿起得時候像刀鋒一樣。

韓自揚注意到她的目光,歉意地笑笑,“對不起。”順手掐滅了煙,“怎麼這麼晚還工作?”

“我值班。”君莫簡單的說,一邊馬初景忙著叫小姐拿了一個酒杯。

她於是轉身狠狠地低聲警告他:“喂,彆讓我喝酒!”她說的又輕又急,韓自揚忍不住看著她淺笑。

馬初景咧嘴一笑:“老大第一次帶女孩子來單身聚會,怎麼也得喝一杯。”

好在旁人也在聊天,包廂內輕柔%e5%90%9f唱的音樂讓人覺得安心不少。君莫尷尬的說不出話來,而韓自揚的目光似乎正在望著她,又似乎隻是看著她桌前的酒杯,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這句話。

她差點忍不住站起來,被他搶先了一步:“論壇的事準備好了?”

君莫聽他提起論壇,眼中就略略閃過笑意,昏暗的光線下像是靈動閃爍的浮冰:“差不多吧,有關的論文集已經到了,韓總感興趣麼?要不要送一份過來?”她笑著問:“韓總也有興趣致力中國文化麼?”

他挑眉看著她,倒真是略感興趣的樣子:“其實不大懂,附庸風雅一下。就當為社會做貢獻吧。”他半開玩笑,“李經理,彆這樣笑,我知道你看透了——不就借機打個廣告麼?”

君莫微笑:“哪裡會?過幾天就給您送幾本書過去。”她頓了頓,眼睛無意識的望向桌麵,語氣有些幽幽,似乎想起了什麼:“好些是我以前的老師寫的。”

韓自揚抬眸看她,輕忽的一笑:“是麼?”

君莫抬腕看表,微微皺眉:“韓總,我還有工作,你們玩的開心。我先走了。”

韓自揚端著酒杯,倚著沙發,帶著淡淡笑意:“好。”

她剛出門,馬初景的目光立刻清明了一些,一動不動的盯著韓自揚:“真有問題。”他的聲音極響,又拖著調,一時間人人靜了下來。

又有人笑:“笑的很溫柔。”

於是有人響應:“我也覺得有問題。”

隻有韓自揚巋然不動聲色的又點燃一支煙,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全然沒聽見周圍的喧鬨笑聲。

“你處理完香港那人的投訴了?”恩平敲敲君莫的桌子,後者懨懨的趴在桌子上,食欲不振的樣子。

“不光是香港人,那個東北大叔和上海小姐,還有瑞明產品推廣的報告書。”君莫冷冷的說,“你跑來到底乾嗎?”

恩平訕訕的笑:“你效率極高無比啊!”

“心情不好。”君莫不耐的點頭,“請問,您到底有事沒?”

“沒有沒有。”恩平嚇得忘了來意,“來看看你。屬於串崗行為。我走了。”

“嗯。”

“可是我還想問問你,聽說前幾天韓總向你要電話來著?”恩平還是忍不住,從門外探頭進來問道。

“出去!”她狠狠地將發泄球砸向恩平,嚇得恩平立馬縮頭遁走。

君莫歎口氣,起身檢起那個%e9%b8%a1蛋形狀的發泄球——那是在夜市地攤買的。然後,再拿起那份通知《關於承辦全國曆史學術論壇的通知》。她真的在苦惱:名單已經拿在手上——赫然有他的名字。她那麼想逃避的回憶,她用忙碌工作麻痹的那片精神園地,她尚未恢複的創傷。真是好笑,隻是因為可能見到他——通通要功虧一簣了。諷刺的是,這一切竟然沒有對錯。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話:儘了人事,天命亦未必歸你。

“你該請客了。老總把兩次這麼重要的接待任務交給你負責,下次經理競聘你就有優勢了。”恩平言之鑿鑿。

君莫掉頭就走。照例的早晨抽檢工作她覺得特彆不順利,以往睜隻眼閉隻眼的部分,她下手毫不留情:五號樓的領班因為大廳頂上不顯眼的蛛網而被扣了分;三號樓的更慘,監視器中站立服務晚了一分鐘,立刻被狠狠地訓了一頓。

她往紙上刷刷的寫,嚇得幾個慣常關係極好的同事連招呼都不敢打,隻是拚命上下檢查自己的衣著儀容,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

向來溫和的李經理居然會如此疾言厲色,然而也隻有君莫自己知道自己這是色厲內荏。她以前也是這習慣——一遇不開心的事情總是愛遷怒旁人,一把火通通燒到彆人身上。後來終於慢慢收斂起來,現在倒好,人還沒重逢,脾氣又回來了。

君莫又將報告上因為早上被扣分的名單劃去,重重歎口氣,給幾名員工發郵件,說明早晨的事情隻算是警告。

不快樂時振作的秘訣是拚命工作,厭惡工作的秘訣又是加快進度——恰好是良性循環。現在全都不管用了。君莫趴在桌子上,鼻子開始發酸。電腦滴的一聲,提示有新郵件。

君莫揉揉眼睛,打開。頓時愣住,那麼熟悉的名字,三年了——這麼長久的未曾想起,以為自己早已忘了他的樣貌。可現在,清清楚楚地從腦中鑽出來。

那一日,就這麼坐在圖書館看書。然後一抬頭,看見林擷峻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當時自己一怔,不知怎麼的,就是喊不出那一聲“老師你好”。他向自己一笑,一如既往得儒雅淡定,慢慢在自己身邊坐下,也是靜靜的看書。

她和他,都覺得心中平和,似乎是靜謐流淌。

那時的君莫,被室友稱為“朝氣蓬勃的好學生”。學習認真,目標明確。該長遠規劃的課程,比如英語,每天都抓緊。考前可以衝刺補救的課,必定坐在最後一排,對著英語單詞喃喃低誦。她從小是個很乖的女孩子,當初父母並不同意讓她去遠方讀書,後來好不容易來了,那麼就真的應該好好的念書——她從來這麼告訴自己。

寢室四人早上的簽到向來是君莫一人%e4%ba%b2曆%e4%ba%b2為的,因為誰也沒她起得早。從食堂出來,背了一個極大的書包,手裡還捧著一個大大的保溫杯,遠遠看到晨讀簽到的地方還隻站著監督員一人,大約自己又是第一個吧。

早起的時候室友還在迷迷糊糊的嘀咕:“君莫記得幫我們簽到啊。”她爽快地說“曉得了”,然後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抓過了簽到簿,君莫龍飛鳳舞的連簽四個名字,然後站起身子便要走。身邊的男生開口問道:“同學……”

君莫甚至沒掃他一眼,又怕他阻攔自己,隨口應道:“早上好。”甩了甩馬尾便走了。監督員也都是學生,大多對這樣的作弊行為睜隻眼閉隻眼。君莫也不以為然。

林頡峻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個女生的背影,搖了搖頭,嘴角帶著微笑,低頭看她所在的班級。

君莫到了教室,揀了最後一排坐下,才想起來要替同學占座。她站起來往第一排上刷刷放了五本書,想起了昨晚同學間的對話:▼思▼兔▼在▼線▼閱▼讀▼

“明天林老師的課誰幫我占座啊?”

“哎呀,這次又不是上個學期是全校公選,不用提前兩個小時占座,小班授課總有位子坐吧?”

“你沒聽說麼?彆的班級早打聽好了,準會來旁聽的。”

然後幾道目光集中到君莫身上,君莫慢吞吞的說:“好吧,我去占。”

室友們喜笑顏開,茗文摟著她肩膀笑道:“君莫我要坐你旁邊。”

“你要坐最後一排?”君莫有些詫異。

“哦,那算了。”茗文無奈的歎氣,“林老師的課,你也要坐最後一排?”

君莫笑了笑:“我不是他的追星族,坐哪裡不是聽課?”

等到自己把一個單元的單詞背完之後,不大的教室已經熱氣騰騰了,除了自己這最後幾排,前邊已經擠滿了人頭。幾個女生用憤恨的眼光看著第一排正中的那五個位子,君莫心虛的低了低頭。

然後聽到前麵有人在低笑:“今天簽到林老師是督導員,我前麵的男生一口氣簽了十個名字才發現有老師看著,腳都軟了。”

後麵的聲音君莫聽不到了,她忽然覺得後怕,上一次有老師監督簽到,抓了幾個代簽的典型,人人得警告。她努力回憶那個簽到處的男生的長相,卻始終模糊,長歎口氣,頓時沒了背單詞的心情。

該來的總是躲不過。

林頡峻進來的時候,教室嘈雜的聲音頓時靜了一靜,然後劈劈啪啪響起了掌聲。然而他一眼看到的,卻是坐在最後一排的那個女生,低著頭看書,周圍空落落的便分外的顯眼。

君莫抬頭看著講台上那個年輕男子,正在專注的試演PPT,她無數次對室友說:“平心而論,他真的長的很普通。”可似乎沒有一個人支持自己的意見,她隻能選擇閉嘴。

可是連君莫也不能否認的是,他站在講台上時從容自若的氣質和儒雅溫煦的聲音,確實能迷倒了一大片女生。而自己,則放棄了背單詞的打算,筆記也是密密麻麻,這才驚覺時間飛逝。

第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了,君莫抬了抬酸痛的脖子。這才驚了驚,身邊隔了一個位子正閒閒倚著林老師,她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目光,卻聽見他溫和的問:“在看英語?”

其實剛才順手把單詞書放在了手邊而已——君莫自認是個挑剔的學生,可是隻能承認他的課上得極好。於是覺得臉上微燙。

“怎麼坐這麼後麵?看得見那些課件麼?”林頡峻問道,“還是覺得我上的不好?”

“是我習慣坐後麵。”君莫也笑了。

這個年輕的老師的很精神,也很乾淨,留著短短的頭發,一如上課時的那般從容溫和。他的氣質,就是像五四的年代,一個個走在街頭的大學生,目光清明,才情橫溢,而滿懷救世濟國的理想,談吐獨立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