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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慢慢沉浸下去的吧,君莫甩甩頭,似乎要努力拋開回憶。

她點開郵件,手在顫唞。

“我周五到,能見麵麼?”

還是那麼的順著她,她若不願意,那麼就不見。

他已經回來了麼?君莫心中不過在嘲諷自己,一年的訪問學者,早該回來了,可原來——自己潛意識之中,寧願當作他還在國外,“分手”這兩個字,比這世界上最毒的鴆酒,還要叫人痛徹心肺。

君莫回:

“我去機場接你。”

短短六個字,卻似耗費了所有的精力,筋疲力儘,卻又帶著隱隱重生的期待。

碳燒咖啡

你知道,並非烘培得越深,咖啡便越苦。當咖啡氤氳起木材的清香,再回味,%e8%88%8c尖綻開的味蕾,依然隻是覺得苦澀。

第二日,所謂的“食不知味、魂不在身”,捱到下班時間,君莫匆匆換下工作服。出門前,門側的落地鏡,自己的身影閃過,她驀然怔住。

厚實而暖綿的紅色格子襯衣,是沉悶暗冷的冬日裡唯一的一抹亮色。她不由駐足,細細打量鏡子中的自己。膚色依然白皙,少了脂粉的遮掩,額角儼然可以看見薄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馬尾紮起黑亮的長發——她的長發工作時一直盤著,倒顯得幾分微卷。原來還是能那麼學生氣的,可是容顏依舊,時光卻用不能追回了。

她在門外攔的士。車外景色飛馳,卻幸好沒有堵車。一路順利來到機場。她用大衣將自己緊緊裹住,微微踮腳去看出口。

倒是意外的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影,緊緊裹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身材纖細的好似紙片一般,踩著平底鞋也在人群中卻也卓爾不群。她冷淡的神色倒是在見到君莫的瞬間猶豫了下,微微點了點頭,君莫瞬間浮上條件反射般的職業微笑,廖傾雅並未駐足,徑直往前去了。君莫又略微整理了心情,再抬起頭的時候,那個修長清瘦的人影就出現在了視線中。她竟是難得的平靜,她靜靜的站在那裡,甚至沒向他招手示意,她知道,他必然已經看到她了,他總是能第一個注意到她,不管她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或者淹沒在人海中。

下課去他的教室外等總是太引人注目,所以約好一個地方等——他上課認真,就總是要把所有的內容上完,便會拖堂幾分鐘,她混跡在下課一波波的學生中默默數著時間。那時自己已經是高年級了,課就不算多,也知道他的習慣——他的課人氣高,他的性子又好,身邊總是圍著好些學生,還在討論課上的問題。君莫性子有時很急,常等的不耐煩,可是隻要他出來,他的目光卻總是能準確無誤的找到她,那樣的溫和寵愛,又有些抱歉,總能叫她消氣。

君莫好幾次抱怨:“為什麼問你問題的都是女生?什麼居心阿?”她嚷嚷,可林頡峻卻隻是緊緊地攥住她的手,任她抱怨一路,從來隻是笑笑。

君莫喜歡這家店,是因為在一色的北方菜館中唯有它的糖醋裡脊做的最像家鄉菜。她本是南方人,吃不慣辣子,所以每次吃飯林頡峻便都點南方菜色,偶爾點些彆的便一再關照服務員要少放辣椒。

君莫後來想想都覺得汗顏,這麼一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這麼一個無辣椒不歡的人,硬是陪自己斷了兩年的辣椒,她就這麼奢侈的,光明正大的,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他兩年的寵愛。

她的第一次動心是在他的課上,那是最後一堂課,他神采飛揚的講解完了課件,輕鬆的告訴學生可以自由提問。

有學生不懷好意的想要套題,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看筆記。”

於是一片大笑聲中那個男生灰溜溜的坐下去。

有大膽的女生問“老師你結婚了麼?”

“目前單身。”他也毫不在意的回答。

“老師,她們的意思是說,你怎麼看待沈從文先生和張兆和先生的故事?”先前那個男生忽然站起來說,一邊掃了一眼那群女生,一個個正在捂著嘴笑。

真是個有水平的問題——君莫也笑,放下筆抬頭看著年輕的老師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聲音低沉,卻帶著笑意:“一段佳話。就這樣。”

陽光跳躍在他白襯衣的領邊,那份灑%e8%84%b1和笑容,那語氣間不經意的笑意,一如他的年輕,他的才華橫溢,君莫覺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聽見身邊的女生紛紛在說:“哇噻!”

心中這所有一切都複蘇了,君莫習慣的笑著喊他:“喂!”林頡峻拖著旅行箱站在她的麵前,微笑著打量她:“小丫頭啊,還是這麼沒大沒小。”

她總是喊他“喂”,是因為剛在一起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尷尬,畢竟是自己的老師,可又不能再喊他老師,於是喂喂的喊慣了,他也就由得她了。

他並沒有怎麼變,氣度裡多了幾分沉卓,他的目光依然融和若海,那種完全可以把自己包容的暖意。他打量她,究竟是刻意打扮成這樣麼?三年時光也在她麵前失色,她竟似沒變,他發現自己依然清清楚楚記得那一日早上,她轉身離去時微晃的長發。

然而終究還是不一樣了。他們坐在車上,氣氛卻是微妙而尷尬的,她早不像以前一般,明知他愛靜,卻嘰嘰喳喳的用各種瑣事煩他。君莫何嘗不是滿懷心事?她縮在角落,亦是一聲不吭。

原來有很多話想要訴說的時候,人還是能做到默然的。原來那些被淡忘的時光,終究不能彆來無恙。

車門打開,已是繁星滿天。

空氣猶如強勁的薄荷,直沁入人的心肺。“去拿了房間我們就出去吃飯?”君莫看看手表問道。

一旁已經有門童接過了林頡峻的行李,殷勤的在前邊領路。

林頡峻抬頭打量大廳,照例的流光四溢,似乎是將這世間所有的璀璨攏聚在了這空間裡,而地下的大理石晶澈的印下每個人的步伐,匆匆來往的過客而已。他皺皺眉,望向身畔的女子,她曾很喜歡一句話。

“哪堪得枕上詩書閒處好

門前風景雨來佳

獨坐飲春茶”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執著的迷信陶淵明是真的找到了桃花源,總是一次次的說等有了閒也要去碰運氣;她說了以前的是理想做個小說中的%e5%90%9f唱詩人,踏遍九州大地,就像界明城一樣。可是界帥後來太慘,孤寂一生。

如今身在酒店中,看似人間最繁華的小世界——芸芸眾生在這裡隻是熙攘來往,為著不同的目的或聚或散,如浮雲般流轉,卻要她孤身一人笑迎這大千繁華。他很想立時停下腳步,問她心中到底快樂麼。可是他不敢,這幾年,自己又何曾真正的考慮過這些。如今再想來說,豈不連自己都覺得矯情虛偽?

君莫微揚眼角,見林頡峻臉色頗有些不豫,笑著拉他衣袖:“怎麼啦?”還是那般孩子氣,以前也是這樣,隻要兩人微微有些不和——要是沒惹到她的底線,她倒是會主動向他撒嬌的,因為她有時候總是無端端的愛發小脾氣。她從來是這麼對他的,也不計較彆人的目光——那一刹那,仿佛還是青澀校園中的普通情侶,自己也不過是剛剛工作的年輕老師,這樣特殊的身份,隻會讓人覺得這份感情彆有一份旖旎,從來隻會讓人豔羨。

他不忍拉開她的手,隻是淡淡的說:“沒什麼,有些累了。”

君莫還沒接話,大廳那頭出來的男女女女,異常喧鬨,便蓋住了他語氣中的疲倦。她站在一邊,等著林頡峻辦完入住手續。托著腮幫看他寫字,而他的字依然像以前的板書,錚然而清俊。

韓自揚立在門外,麵向夜色,眸色亦是沉澱下來。他陪客戶來吃飯,而那一幕卻讓他失神——那纖細雙手的輕輕一攥,明明攥住的是那個年輕男子的衣襟,卻也重重攥在了自己的心口。他似乎模糊的看到她的笑容,他從未見過的,透明純淨的像泉水一樣,連眉眼都清冽。他想,他見過那個男子的照片。

隻是一分神的功夫,前邊就有聲音喊他:“師兄,等你呢。”聲音是伴著柔柔的夜風送來的,他不動聲色的轉過臉,淡淡應了一聲。燈光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對著他揚眉淺笑,目光向後輕輕掠去,似是不經意的一頓,笑道:“是李經理?這麼巧麼?”

她微微揚起聲音:“李經理?”韓自揚薄%e5%94%87一動,似乎是想製止她,最後卻隻是微抿起嘴角,轉過了身子。

君莫在林頡峻耳邊說了句什麼,快步走了過來:“韓總,廖小姐,在這裡吃飯麼?”她神色間似乎有些著急,語氣都更多的帶著客套的敷衍。韓自揚神色間的不悅一閃而逝,倒是饒有興趣的睨了廖傾雅一眼,嘴角帶上了淡笑。

“我們幾個朋友聚會,李經理今天不上班?”她笑的有些狡黠,長長的睫毛閃了一閃,“下午還在機場遇到你了。”

君莫笑了笑:“是啊,接個朋友。”她漫不經心的向後掃了一眼,“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你們玩得愉快。”她匆忙的一笑,轉身走回大廳。廖傾雅微一聳肩,對韓自揚說:“走吧。”韓自揚走在她的身側,眼神中那一抹清亮卻叫她有些難受,似乎察覺了她心裡暗藏的小小心機。廖傾雅強掩去那份焦躁,腳步走得快了些,鞋子後跟敲得地麵清脆而利索。

君莫說想吃火鍋,林頡峻搖頭:“算了,你又不愛吃辣。”

君莫抿嘴一笑,“我早愛吃了——一畢業回來就發現自己原來挺能吃辣。”

她帶著他去常去的火鍋店。正是晚飯時間,店裡擠滿了人,他們找了位子坐下,這般的小,這般的熱鬨,連空氣中都是彌散開的辣子味道。他忍不住想說:“真像那時候。”,還是沒有說出來,倒見她開開心心的說:“我最喜歡在這裡吃了。因為像以前的火鍋店。”

上了滿滿一桌的菜,他習慣性的為她調醬料,放在她麵前。君莫默然看著,火鍋的熱氣似乎湧進了眼中,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一撥撥的菜下鍋,她卻隻是一口口的喝酸奶。

林頡峻放下筷子,狹長而明亮的眼睛透過盤旋的白色暖氣看著她略垂的麵容:“怎麼吃這麼少?”

記憶中的她向來是能吃的,每次吃飯總是由她開始由她結束。那一次他們一起吃飯,一群的學生在他這個老師麵前都存著幾分矜持,尤其是幾個女生,吃飯直如小鳥啄食般精巧。他隻注意她,起先似乎不好意思,隨後也不願意再聊天,隻是專注的吃菜——那麼可愛,小口小口的吃,對周圍一切都不聞不問。

她仰起頭,%e5%94%87色大約沾了辣椒的緣故,紅豔似玫瑰,“年紀大了,胃口也沒有以前好。”

林頡峻笑了出來,老這個詞,用在她的身上,實在不合適。慢慢的,那樣純粹愉悅的笑容還是淡去,即使在最熱鬨的小店,碰杯、猜拳,而他們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