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睜大了他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她是女英雄嗎?”
莫淩霄沉默了,說:“臨風,如果有一天,我為了她離開這裡,你會怪我嗎?”
臨風一愣,“四叔要離開?”
“等到契沙不再攻打漢統的時候……”莫淩霄說,“我可以離開嗎?”
臨風望著他,眼裡有著皇家孩子自有的早熟,和獨立,“四叔,你喜歡夏寧公主嗎?”
“喜歡。”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羽毛落在水中,小心翼翼,又仿佛是一聲歎息。
“像爹爹喜歡娘一樣的喜歡嗎?”臨風又問。
“是。”這聲回答,竟然比他所想的還要堅定。
臨風笑了,說:“四叔,娘早說了您心不在王位。娘說,你隻是要守著咱們家!”
莫淩霄一時有些哽咽,“臨風……”
臨風鑽他懷裡抱住,說:“四叔去吧,漢統,臨風會為你守住的。”
莫淩霄揉著臨風的柔軟的發,說:“臨風,天底下的人都看到了皇帝的風光,卻不知道,身在高處,才是最寂寞的人。”
“四叔,臨風不怕。”臨風從莫淩霄懷裡鑽出來,坐在桌子上,麵對著他。
“你真的,想做皇帝?”莫淩霄一愣,猶豫地問。
“想!”臨風回答得很堅決。
“為什麼?”
“爺爺太軟弱,才會讓爹爹死的!如果是我,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臨風眼裡閃過一色光澤,雖然隻是一瞬間,但是這個眼神,讓莫淩霄打了一個激靈……
那個眼神,跟阿木圖的,竟是那麼相象!
不,不是阿木圖,應該說,是像他的祖父,臨風的曾祖父,阿木圖的外祖父——那個曾打下契沙的一代帝王,莫君心!
臨風今年六歲,而阿木圖四歲就死了雙%e4%ba%b2,五歲封王,十三歲殺了駐紮在契沙的漢統大將周奔,十四歲俘虜了當時控權的永%e4%ba%b2王為人質,十五歲宣布契沙獨立,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屬國。
阿木圖是個奇跡,沒有人再可以創造這樣的奇跡。
可臨風就這樣笑了。二十年前,這樣的笑容,他也在阿木圖臉上見過。
那種野心和狂妄,憎恨和冷漠。
大哥死的時候,臨風哭得暈了過去!可那之後,甚至是下葬的時候,臨風都沒再掉過一滴眼淚。原以為是臨風太小不懂,卻不料他是全放在了心底!一個孩子的心中,能包容得了多少哀傷?
或許他們都忽略了他的感受,以為一個六歲的孩子不會懂什麼。
“臨風……”莫淩霄看著他,一陣心疼。
“四叔,臨風什麼都懂。”他笑得如此燦爛,這份燦爛,卻是阿木圖永遠不會有的。
二十年前,莫君心曾帶著阿木圖回過鏡安城,那時候,他甚至是嫉妒他的!一個有著狼一般幽綠眸子的孩子,得到了莫君心所有的關愛!在阿木圖來之前宮裡就傳得沸沸揚揚,見到阿木圖本人後,他更是震驚!阿木圖眼裡有著他所沒有的桀驁和孤獨,他身上散發著無人可及的神采!
現在想來,那就是天生為王的氣質吧。
五歲的阿木圖,在莫君心麵前,沒有表現出一絲卑微或祈愛,甚至沒有表現出一個敗國王子或外孫的該有的謙卑!他隻是禮貌地保持距離,不卑不亢,優雅而淡定,似乎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心中!
五歲的孩子,如何才會有那樣的神采?或許莫君心就是這樣被他打動了,才會想到讓他回契沙去做一個傀儡的番王。而這一步也是他這一生犯的最大的錯誤——阿木圖,是他所有子孫裡,最像他的一個!繼承了他身上一切的優點!
如果莫君心不死,或許阿木圖不可能在十年以後把契沙獨立出來,可英雄也不過百年,歲月的尖刀又有何人可以抵擋得住!
“臨風,我要去前線,你和你的母%e4%ba%b2,能壓得住這個朝政嗎?”莫淩霄似乎在對臨風說,又像在對自己說。
朝政初定,幸虧有玫卡的幫忙,他才能在一堆事務中稍抬頭休息片刻。而目前對漢統而言,政治不穩是一個潛在的危險,但最大的威脅,是北方戰線!契沙軍占了漢統十三城,雖然因為邦什給他們東部施加壓力,分散了兵力而停止對漢統的進一步攻擊,可十三座城池要奪回來,又豈是易事?!
況且對手還是阿木圖這個神話般存在的男人!
“四叔要去前線?”臨風一愣。
“臨風,漢統的朝政是一盤散沙,皇後多少年來的根基,使得她的落幕帶走了太多的人,多到已經動搖了漢統的朝綱!可比起內憂,外患更需要我去處理,現在軍中能用的將領不多,壓得住契沙的更是稀少!而現在內政未定,番王未安,城內兵不可動,四叔隻能自己去了。”莫淩霄說得很慢,雖然他不確定臨風能全聽明白。
“臨風知道了,四叔一路小心!”臨風用力點點頭。
莫淩霄抱起他,輕聲說:“臨風,對不起。”
之後一天,莫淩霄整軍向北出發。
十三城,他一定會問阿木圖要回來!隻是不知道這之間要又付出多少代價——生命的代價。
而在莫淩霄達到談溪城的那天,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阿木圖屠殺了一萬名俘虜!而且隻是漢統的百姓!
邦什的突襲惹急了他嗎?這個可怕的男人!他對漢統的恨有多深?要賠多少百姓的血他才肯罷休?
亦或者,任何事都無法滿足他的胃口。
一萬條命。
隻在他揮手之間。
阿木圖在營帳內揉了諜報處傳來的諜報放進衣袖。
隱藏在邦什皇宮內的細作最新得到消息說,雷若月這次舉兵是因為收到了莫淩霄的一封信,據說信中隻有一個女子的畫像,打聽下來,竟是邦什的夏寧公主!至於雷若月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叛國公主而舉兵幫漢統打契沙,諜報處說還沒有得到答案,但是阿木圖卻清楚得很,因為夏寧公主,如今正在他的帳房裡。
莫淩霄,不要怪我,一萬俘虜的命隻是對你的回報。
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是你的,無論是什麼,我都會搶走。
這是我們的命,我的兄弟……
地獄
寧夏用手指戳戳阿木圖的手臂,問:“你在想什麼那麼出神?”
阿木圖反手握住她的手,查看了下掌心,又摸了摸她的額頭,說:“燒退了。”
寧夏低頭,輕聲說了句:“謝謝。”
阿木圖笑,“謝什麼?”
“我以為你會罵我的。”寧夏心虛地摸摸腦袋。
“當然要罵!竟敢偷我的令牌和玉配!”阿木圖擰起眉,“真以為本王不敢治你的罪?!”
她眼睛盯著腳尖,弱弱地說:“我不敢。”
“不敢?”阿木圖用鼻孔出氣,“你鐘寧夏還會有不敢的事嗎?!”
寧夏乖乖把玉配從懷裡拿出,遞給阿木圖,“令牌被洛將軍沒收去了,這個玉還你,我以後一定不敢偷了!”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阿木圖心底一軟,接過玉配係在她的腰帶玉扣上,說:“那你就幫我保管好,發誓這輩子不弄丟!”
寧夏低頭看玉。
雖然憑她有限的知識不能識彆這玉的來頭,但隻看那純淨的色澤,似暗水流過的異彩,都可以判斷這塊玉一定價值不匪!
不過再名貴的玉,對契沙王來說,都不算什麼吧。
“如果……丟了呢?”寧夏小心翼翼地問。
阿木圖悶頭不說話,好半晌才抬頭,表情嚴肅到寧夏發顫,“如果丟了,就去找,一定要找回來!”
阿木圖撫著玉,若有所思。
“那如果……找不到呢?”寧夏很擅長在獅子頭上拔毛。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那你就等死吧!”阿木圖惡狠狠地說。
寧夏吐了吐%e8%88%8c頭,說:“那我還是不要了……”
“不許!”
“哪有這樣的!”寧夏嚷嚷起來。
阿木圖看著她,忽然手一帶,把她按進自己懷裡,說:“我給你個機會……嫁給我吧!”
寧夏一愣,笑道:“謝王抬愛,寧夏不敢當。當日寧夏要留下的時候,王跟寧夏說,今後什麼都要靠自己,不要奢望您會幫我。王留著我隻是以後攻打邦什的最好借口,再彆無他。”
阿木圖眉一皺,含著怒氣,語氣竟有些耍賴:“我反悔了!”
“反悔?!”寧夏驚得差點連下巴都掉下來,“你是皇帝!君子一言九鼎,你懂不懂!”
這種反悔的招數不是自來都隻有她會用嗎?!
“我是皇帝,所以我說了算。”他徹底無賴了。
“你!”寧夏雙手插腰,張大了嘴,她太想叫外麵的人進來看看了!
“寧夏,你現在最怕的是什麼?”他忽然一改表情,臉色一沉。
寧夏一怔,“最怕的?”
“你心裡最放不下的是什麼?”阿木圖執起她的手放在%e5%94%87上%e4%ba%b2%e5%90%bb。
“我弟弟。已經一年多了可我都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寧夏的擔憂刻畫在了眉間。
“好,那麼寧夏,我幫你找你弟弟,條件是……你嫁給我!”阿木圖勾起她的下巴。她仰視他的時候,下巴和脖子會呈現出一個令人驚歎的弧度,美得……就算是火焰他也願意做隻飛蛾。
“如果我拒絕呢?”有人就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識抬舉。
“如果你再私自從我身邊逃開,我就全國範圍通緝你弟弟!”阿木圖的耐性快被她磨完了,“還有我會馬上把你的白馬殺了燉成馬肉湯!”
“阿木圖!”寧夏就差沒氣絕了,但一下又反笑了,“你這是……在跟我逼婚嗎?”
“我是認真的,說到一定做到。”阿木圖的神色讓她知道,這次他是真的沒開玩笑。
“那……我們是不是該解決了這邊境的戰事再做進一步探討?”寧夏趕緊換話題,眼睛烏溜一轉。
“說的是……”他沉%e5%90%9f了下,“看來我該給邦什一點回報呢……”
“哦?”寧夏似挑釁地挑挑眉。
阿木圖笑著盯住她,一字一頓地說:“要不拿紫霧來開刀?”
寧夏臉色一變,“她是你老婆啊!”
阿木圖輕佻地握住她的下巴輕撫,“老婆嗎?我老婆不是你嗎?”
“阿木圖!”寧夏不想再跟他瞎扯下去,她相信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對她沒個正經,可是真的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阿木圖笑了,綠寶石鑲嵌成的眼眸像野獸一般噬血,“你說,雷若月當初把她嫁過來是什麼意思?既然嫁了公主過來,又要發動戰爭……不是擺明了用她的血祭奠我契沙已亡的戰士嗎?”
“不……你不能動她!”寧夏一想到紫霧,臉都刷百了。
“不能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