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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五義 石玉昆 4158 字 2個月前

不答言,竟自放倒頭睡了。蔣平暗道:“按理應當救他。奈因他這樣行為,無故地置巧娘於死地;我要救了他,叫巧娘也含冤於地下。莫若叫翁家弟兄把他殺了,與巧娘報仇。我再殺了翁家弟兄,與他報仇,豈不兩全其美麼?”

正在思索,隻聽翁大道:“兄弟,你了?我了?”翁二道:“有甚要緊?兩個膿包,不管誰了,都使得。”蔣平暗道:“好了,來咧。”他便悄地出來,趴伏在艙房之上。見有一物,風吹擺動,原來是根竹杆,上麵晾著件棉襖。蔣爺慢慢地抽下來,攏在懷內,往下偷瞧。見翁二持刀進艙,翁大也持刀把守艙門。忽聽艙內竹床一陣亂響,蔣爺已知平山了結了。他卻一長身將棉襖一抖,照著翁大頭上放下來。翁大出其不意,不知何物,連忙一路混撕,也是活該,偏偏地將頭裹住。蔣爺挺身下來,奪刀在手。翁大剛然露出頭來,已著了利刃。蔣爺複又一刀,翁大栽下水去。翁二尚在艙內找尋瘦人,聽得艙門外有響動,連忙回身出來,說:“大哥,那瘦蠻子不見了。”話未說完,蔣爺道:“我在這裡。”哧,就將刀一顫,正戳在翁二咽喉之上。翁二噯喲了一聲,就兩手一紮煞,一半截在艙內,一半截在艙外。蔣爺哈腰將發綹一揪,拉到船頭一看,誰知翁二不禁戳,一下兒就死了。蔣爺將手一鬆,放在船頭。便進艙內將燈剔亮,見平山紮手舞腳於竹床之上。蔣平暗暗地歎息了一番,便將平山的箱籠擰開,仔細搜尋,卻有白銀一百六十兩。

蔣平道聲“慚愧”,叫道:“平山呀,平山。這銀子我卻不是白使了你的,我到底給你報了仇了。你也應當謝我!”說罷,將銀放在兜肚之內。算來蔣爺頗不折本,艾虎拿了他的一百兩,他如今得了一百六十兩,再加上雷震贈了二十兩,利外利,倒多了八十兩。這才算是好利息呢。

且說蔣爺從新將燈照了,通身並無血跡。他又將雷老兒給做的大衫折疊了,又把自己的濕衣(也早乾了)折好,將平山的包袱拿過來,揀可用的打了包裹,收停當,出艙,用篙撐起船來。出了蘆葦深處,奔至岸邊,連忙提了包裹,套上大衫,一腳踏定泊岸,這一腳往後儘力一蹬,隻見那船哧地滴溜一聲,離岸有數步多遠,飄飄蕩蕩,順著水麵去了。

蔣爺邁開大步,竟奔大路而行。此時,天光已亮,忽然刮起風來,揚土飛沙難睜二目。又搭著蔣爺一夜不曾合眼,也覺得乏了,便要找個去處歇息歇息。又無村莊,見前麵有片樹林,及至趕到跟前一看,原來是座墳頭,院牆有倒塌之處。蔣爺心內想著:“進了圍牆可以避風。”剛剛轉過來,往裡一望,隻見有個小童,麵黃肌瘦,滿臉淚痕,正在那小樹上拴套兒呢。

蔣平看了,嚷道:“你是誰家小廝,跑到我墳地裡上吊來?這還了得嗎!”那小童道:“我是小童,可怕什麼呢?”蔣爺聽了,不覺好笑道:“你是小童,原不怕。要是小童上吊,也就可怕了。”小童道:“若是這麼說,我可上那樹上死去才好呢?”說罷,將絲絛解下,轉身要走。蔣平道:“那小童,你不要走。”小童道:“你這塋地不叫上吊,你又叫我做什麼?”

蔣爺道:“你轉身來,我有話問你。你小小年紀,為何尋自儘?來,來,來,在這邊牆根之上,說與我聽。”小童道:“我皆因活不得了,我才尋死呀。你要問,我告訴你。若是當死,你把這棵樹讓給我,我好上吊。”蔣爺道:“就是這等。你且說來我聽。”

小童未語,先就落下淚來,把已往情由滔滔不斷述了一遍。

說罷大哭。蔣爺聽了,暗道:“看他小小年紀,倒是個有誌氣的。”便道:“你原來如此,我如今贈你盤費,你還死做什麼呢?你有了盤費,還死不死呢?”小童道:“若有了盤費,我還死?我就不死了。真個的我這小命兒是鹽換來的嗎?”蔣爺回手在兜肚內摸出兩個錁子,道:“這些,可以夠了麼?”小童道:“足以夠了,隻有使不了的。”連忙接過來,趴在地下磕頭,道:“多謝恩公搭救,望乞留下姓名。”蔣平道:“你不要多問,急早快赴長沙要緊。”小童去後,蔣爺竟奔臥虎溝去了。不知小童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正文 第九十六回 連升店差役拿書生 翠芳塘縣官驗醉鬼

且說蔣爺救了小童,竟奔臥虎溝而來。這是什麼原故?小童到底說的什麼?蔣爺如何就給銀子呢?列位不知。此回書是為交待蔣平,這回把蔣平交代完了,再說小童的正文,又省得後來再為敘寫。

蔣爺到了臥虎溝,見了沙員外,彼此言明。蔣爺已知北俠等上了襄陽,自己一想:“顏巡按同了五弟前赴襄陽,我正愁五弟沒有幫手。如今北俠等既上襄陽,焉有不幫五弟之理呢?

莫若我且回轉開封,將北俠現在襄陽的話回稟相爺,叫相爺再為打算。”沙龍又將艾虎留下的龍票當麵交明白。蔣爺便回轉東京。見了包相,將一切說明。包公即行奏明聖上,說歐陽春已上襄陽,必有幫助巡按顏查散之意。聖上聽了大喜,道:“他行俠尚義,實為可嘉。”又欽派南俠展昭同盧方等四人,陸續前赴襄陽,俱在巡按衙門供職,俟襄陽平定後,務必邀北俠等一同赴京,再為升賞。此是後話,慢慢再表。

蔣平既已交代明白,返回頭來再說小童之事。你道這小童是誰?原來就是錦箋。自施公子賭氣離了金員外之門,乘在馬上越想越有氣,一連三日飲食不進,便病倒旅店之中。小童錦箋見相公病勢沉重,即托店家請醫生調治。診了脈息,係鬱悶不舒,受了外感,竟是夾氣傷寒之症。開方用藥。錦箋衣不解帶,晝夜服侍。見相公昏昏沉沉,好生難受。又知相公沒多餘盤費,他又把艾虎賞的兩錠銀子換了,請醫生抓藥。好容易把施俊調治的好些了,又要病後的將養。偏偏的馬又倒了一匹,正是錦箋騎的。他小孩子家心疼那馬,不肯售賣,就托店家雇人掩埋。誰知店家悄悄地將馬出%e8%84%b1了,還要合錦箋要工飯錢。

這明是欺負小孩子。再加這些店用房錢、草料麩子七折八扣,除了兩錠銀子之外,倒該下了五六兩的賬。錦箋連急帶氣,他也病了。先前還掙紮著服侍相公,後來施俊見他那個形景,竟是中了大病,慢慢地問他,他不肯實說。問得急了,他就哭了。

施俊心中好生不忍,自己便掙紮起來,諸事不用他服侍,得便倒要服侍錦箋。一來二去,錦箋竟自伏頭不起,施俊又托店家請醫生。醫生道:“他這雖係傳染,卻比相公沉重,而且症侯耽誤了,必須趕緊調治方好。”開了方子,卻不走,等著馬錢。施俊向櫃上借,店東說我們墊不起。施俊沒奈何,將衣服典當了,開發了馬錢並抓藥。到了無事,自己到櫃上從新算賬,方知錦箋已然給了兩錠銀子,就知是他的那兩錠賞銀。又是感激,又是著急。因瞧見馬工飯銀,便想起那馬來了,就和店東商量,要賣馬還賬。店東樂得賺幾兩銀子呢,立刻會了主兒,將馬賣了。除了還賬,剛剛的剩了一兩頭。施俊也不計較,且調治錦箋要緊。

這日,自己拿了藥方,出來抓藥。正要回店,卻是集場之日,可巧遇見了賣糧之人,姓李名存,同著一人姓鄭名申,正在那裡吃酒。李存卻認識施俊,連聲喚道:“施公子那裡去?為何形容消減了?”施俊道:“一言難儘。”李存道:“請坐,請坐。這是我的夥計鄭中,不是外人,請道其詳。”施俊無奈,也就入了座,將前後情由述了一番。李存聽了道:“原來公子主仆都病了。卻在哪個店裡?”施俊道:“在西邊連升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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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道:“公子初愈,不必著急。我這裡現有十兩銀子,且先拿去。一來調治尊管,二來公子也需好生將養。如不夠了,趕到下集我再到店中送些銀兩去。”施生見李存一片誌誠,趕忙站起,將銀接過來,深深謝了一禮,也就提起藥包要走。誰知鄭申貪酒,有些醉了。李存道:“鄭兄少喝些也好,這又醉了!彆的罷了,你這銀褡褳怎麼好呢?”鄭申醉言醉語道:“怕什麼?醉了人,醉不了心。就是這一頭二百兩銀子算了事了?我還拿得動,何況離家不遠兒呢。”施生問道:“在哪裡住?”李存道:“遠卻不遠,往西去不足二裡之遙,地名翠芳塘就是。”施生道:“既然不遠,我卻也無事,我就送送他何妨。”李存道:“怎敢勞動公子。偏偏地我要到糧行算賬。

莫若還是我送了他回去,再來算賬。”鄭申道:“李賢弟,你胡鬨麼!真個的我就醉了麼?瞧瞧我能走不能走?”說著話,一溜歪斜往西去了。李存見他如此,便托付施生道:“我就煩公子送送他罷,務必,務必。俟下集,我到店中再道乏去。”

施生道:“有甚要緊。隻管放心,俱在我的身上。”說罷,趕上鄭申,搭扶著鄭申,一同去了。真是:“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千不該,萬不該,施生不應當送鄭申。隻顧應了李存,後來便%e8%84%b1不了乾係。

且說鄭申見施生趕來,說道:“相公,你乾你的去,我是不相乾的。”施生道:“那如何使得。我既受李夥計之托,焉有不送去之理呢?”鄭申道:“我告訴相公說,我雖醉了,心裡卻明白,還帶著都記得。相公,你不是與人家抓藥嗎?請問病人等著吃藥,要緊不要緊?你隻顧送我,你想想那個病人受得受不得?這是一。再者,我家又不遠,常來常去,是走慣了的。還有一說,我那一天不醉?天天要醉,天天得人送,那得

用多少人呢?到咧,這不是連升店嗎,相公請。你要不進店,我也不走了。”正說間,忽見小二說道:“相公,你家小主管找你呢。”鄭申道:“巧咧,相公就請罷。”施生應允。鄭申道:“結咧,我也走咧。”

施生進了店門,問錦箋,心內略覺好些。施生急忙煎了藥,服侍錦箋吃了。果然夜間見了點汗,到了次日清爽好些。施生忙又托付店家請醫生去。錦箋道:“業已好了,還請醫生做什麼?哪有這些錢呢?”施生悄悄地告訴他道:“你放心,不用發愁,又有了銀兩了。”便將李存之贈說了一遍。錦箋方不言語。不多時,醫生來看脈開方,道:“不妨事了,再服兩劑也就好了。”施生方才放心,仍然按方抓藥,給錦箋吃了,果然見好。

過了兩日,忽見店家帶了兩個公人,進來道:“這位就是施相公。”兩個公人道:“施相公,我們奉太爺之命,特來請相公說話。”施生道:“你們太爺請我做什麼呢?”公人道:“我們知道嗎?相公到了那裡就知道了。”施生還要說話,隻見公人嘩啷一聲,掏出索來,拴上了施生,拉著就走了。把個錦箋隻嚇得抖衣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