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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五義 石玉昆 4162 字 2個月前

“好了,有官船在這裡,咱們是無妨礙的了。”

果然,二賊見有官船,不敢動手,自在船後安歇了。李平山同蔣爺在這邊張望,猛見從那邊官船內出來了一人,按船吩咐道:“老爺說了,叫你等將鐵錨下得穩穩的,不可搖動。”眾水手齊聲答應。李平山見了此人,不由地滿心歡喜,高聲呼道:“那邊可是金大爺麼?”那人抬頭,往這裡一看,道:“那邊可是李先生麼?”李平山急答道:“正是,正是。請大爺往這邊些。請問這位老爺是哪個?”那人道:“怎麼,先生不知道麼?老爺奉旨,升了襄陽太守了。”李平山聽了,道:“噯呀,有這等事,好極,好極!奉求大爺在老爺跟前回稟一聲,說我求見。”那人道:“既如此……”回頭吩咐水手搭跳板,把李平山接過大船去了。蔣爺看了,心中納悶,不知此官是李平山的何人。

原來此官非彆人,卻正是遭過貶的正直無私的兵部尚書金輝。因包公奏明聖上,先剪去襄陽王的羽翼。這襄陽太守是極緊要的,必須用個赤膽忠心之人方好。包公因金輝連上過兩次奏章,參劾襄陽王,在駕前極力的保奏。仁宗天子也念金輝正直,故此放了襄陽太守。那主管便是金福祿。

蔣爺正在納悶,隻見李平山從跳板過來,揚著臉兒,臌著腮兒,按著膀兒,扭著腰兒,見了蔣平也不理,竟進艙內去了。

蔣爺暗道:“這小子是什麼東西!怎麼這等的酸!”隻得隨後也進艙,問道:“那邊官船李兄可認得麼?”李平山半晌將眼一翻,道:“怎麼不認得!那是我的好友。”蔣爺暗道:“這酸是當酸的。”又問道:“是哪位呢?”李平山道:“當初作過兵部尚書,如今放了襄陽太守,金輝金大人,哪個不曉得呢?我對你說,我如今要隨他上任,也不上九仙橋了。明早就搬行李到那邊船上,你隻好獨自上湘陰去罷。”小人得誌,立刻改樣,就你我相稱,把兄弟二字免了。蔣爺道:“既如此,這船價怎麼樣呢?”李平山道:“你坐船,自然你給錢了。如何問我呢?”蔣爺道:“原說是幫夥,彼此公攤。我一人如何拿得出呢?”李平山道:“那白和我說,我是不管的。”蔣爺道:“也罷,無奈何,借給我幾兩銀子就是了。”李平山將眼一翻道:“萍水相逢,我和你啥個交情,一借就是幾兩頭?你不要鬨魔好不好?現有太守在這裡,我把你送官究治,那時休生後悔。”蔣爺聽了,暗道:“好小子!翻臉無情,這等可惡。”

忽聽走得跳板響,李平山迎了出來。蔣爺卻隱在艙門隔扇後麵,側耳細聽。不知說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正文 第九十五回 暗昧人偏遭暗昧害 豪俠客每動豪俠心

卻說蔣爺在艙門側耳細聽,原來是小童,就是當初服侍李平山的,手中拿的個字簡道:“奉姨奶奶之命,叫先生即刻拆看。”李平山接過,映著月光看了,悄悄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上複姨奶奶,說夜闌人靜我就過去。”原來巧娘與幕賓相好,就是他。蔣爺聽在耳內,暗道:“敢則這小子還有這等行為呢!”又聽見跳板響,知道是小童過去。他卻回身歪在床上,假裝睡著。李平山喚了兩聲不應,他卻賊眉賊眼在燈下將字簡又看了一番,樂得他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無奈何也歪在床上裝睡,哪裡睡得著?呼吸之氣不知怎樣才好。蔣爺聽了,不由地暗笑,自己卻呼吸出入,極其平勻,令人聽著直是真睡一般。

李平山奈了多時,悄悄地起來,奔到艙門,又回頭瞧了瞧蔣爺,猶疑了半晌,方才出了艙門。隻聽跳板咯噔咯噔亂響。

蔣爺這裡翻身起來,%e8%84%b1了長衣,出了艙門,隻聽跳板咯噔一響跳上去。知平山已到了大船之上,便將跳板輕輕扶起,往水內一順,他方到三船上窗板外細聽。果然聽見有男女%e6%b7%ab欲之聲,悄悄說:“先生,你可想煞我也!”蔣爺卻不性急,高高地嚷了兩聲:“三船上有了賊了,有了賊了!”他便刺開水麵,下水去了。金福祿立刻帶領多人,各船搜查。到了第三十船,正見李平山在那邊著急,因沒了跳板,不能夠過在小船之上。金福祿見他慌張形景,不容分說將他帶至頭船,回稟老爺。金公即叫帶進來。李平山戰戰哆嗦,哈著腰兒過了艙門,見了金公,張口結%e8%88%8c,立刻形景難畫難描。金公見他哈著腰兒,不住地將衣襟兒遮掩,又用手緊捏著開禊兒。仔細看時,原來他赤著雙腳。

金公已然會意。忖度了半晌,主意已定,叫福祿等看著平山,自己出艙。提了燈籠,先到二船,見燈光已熄。即往三船,一看卻有燈光,忽然滅了。金公更覺明白,連忙來到三船,喚道:“巧娘睡了麼?”喚了兩聲,裡麵答道:“敢則是老爺麼?”仿佛是睡夢初醒之聲。金公將艙門一推,進來用燈一照,見巧娘雲鬢蓬鬆,桃腮帶赤。問道:“老爺為何不睡?”金公道:“原要睡來,忽聽有賊,隻得查看查看。”隨手把燈籠一放。卻好床前有雙朱履,巧娘見了,隻嚇得心內亂跳,暗說:“不好!怎麼會把它忘了?”原來巧娘已知將平山拿到船上,就怕有人搜查,他忙忙碌碌將平山的褲襪護膝等,俱各收藏。

真是忙中有錯,他再也想不到平山是光著腳跑的,獨獨地把雙鞋兒忘了。如今見金公照著鞋,好生害怕。誰知金公視而不見,置而不聞,轉說道:“你如何獨自孤眠?杏花兒哪裡去了?”

巧娘略定了定神,隨機獻媚,搭訕過來說道:“賤妾惟恐老爺回來不便,因此叫他後艙去了。”上麵說著話,下麵卻用金蓮把鞋兒向床下一踢。金公明明知道,卻也不問,反言一句道:“難為你細心,想得到。我同你到夫人那邊,方才說嚷有賊,你理應問問安。回來,我也就在這裡睡了。”說罷,攜了巧娘的手,一同出艙。來到船頭,金公猛然將巧娘往下一推,噗咚地一聲,落在水內,然後咕嘟嘟冒了幾個泡兒。金公等他沉底,方才嚷道:“不好了!姨娘落在水內了!”眾人俱各前來,叫水手,救已無及。

金公來到船頭,見了平山,道:“我這裡人多,用你不著,你回去罷。”叫福祿:“帶他去罷。”帶到三船。誰知水手正為跳板遺失,在那裡找尋,後來見水中漂浮,方從水中撈起,仍然搭好。叫平山過去,即將跳板撤了。

金公如何不處治平山,就這等放了平山呢?這才透出金公“忖度半晌,主意拿定”的八個字。他想平山夤夜過船,非奸即盜。若真是盜卻倒好辦;看他光景,赤著下部,明露著是奸。

因此獨自提了燈籠,%e4%ba%b2身查看。見三船燈明複滅,已然明白。

不想又看見那一雙朱履,又瞧見巧娘手足失措的形景,此事已真。巧娘如何留得?故誆出艙來,溺於水中。轉想:平山倒難處治,惟恐他據實說出,醜聲播揚,臉麵何在?莫若含糊其詞,說我這裡人多,用你不著,你回去罷。雖然便宜他,其中省卻多少口%e8%88%8c,免得眾人知覺,倒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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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平山就如放赦一般,回到本船之上。進艙一看,見蔣平床上隻有衣服,卻不見人,暗道:“姓蔣的哪裡去了?難道他也有什麼外遇麼?”忽聽後麵嚷道:“誰,誰,誰?怎麼掉在水裡頭了?到底留點神呀!這是船上,比不得下店。這是頑的麼?來罷,我攙你一把兒。這是怎麼說呢?”然後,方聽戰戰哆嗦地聲音,進了艙來。平山一看,見蔣平水淋淋的一個整戰兒,問道:“蔣兄怎麼樣了?”蔣爺道:“我上後麵去小解,不想失足落水。多虧把住了後舵,不然險些兒喪了性命。”

平山見他哆嗦亂戰,自己也覺發起禁來了。猛然想起,暗暗道:“怪道,怪道!我下半截是光著的,焉有不冷的呢?”連忙站起,拿過包袱來,找出褲襪等件。又揀出了一份舊的給蔣平,叫他換下濕的來:“晾乾了,然後換了還我。”他卻拿出一雙新鞋來。

二人彼此穿的穿,換的換。蔣爺卻將濕衣擰了,抖了抖,晾起來,隻顧自己收衣服。猛回頭見平山愣愣柯柯坐在那裡,一會兒搓手,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拿起巾帕來拭淚。蔣平知他為那葫蘆子藥,也不理他。原來李平山在那裡得命思財,又是害怕,又是可惜,又是後悔,又是傷心。害怕者,方才那個樣兒見金公,他要翻起臉來,我將何言答對?不定鬨出什麼事來!

幸而還好,他竟會善為我辭焉。可惜者,難得這樣好機會,而且當麵見了應許帶我上任,我這一去,焉知發多少財?不定弄到什麼田地。至沒能耐,也可以捐個從九品、未入流。後悔者,姨奶奶打發人來,我不該就去。何妨寫個字兒回複他,俟我到了那邊船上,慢慢地覷便再會佳期;即不然,就應他明日晚上也好。我到底到了他那邊船上,有何不可的呢?偏偏的一時性急,按撩不住,如今鬨得這個樣兒,可怎麼好呢?傷心者,細想巧娘的模樣兒,恩情兒,隻落得溺於水中,果於魚腹,生生兒一朵鮮花被我糟蹋了,豈不令人傷心麼?想到此,不由地又落下淚來。蔣爺晾完了衣服,在床上坐下,見他這番光景,明知故問道:“先生為著何事傷心呢?”平山道:“我有我的心事,難以告訴彆人。我問蔣兄,到湘陰縣什麼公乾?”蔣爺道:“原先說過,我到湘陰縣找個相知的先生,為何忘了呢?”

平山道:“我此時精神恍惚,都記不得了。蔣兄既到湘陰縣找相知,我也到湘陰找個相知。”蔣爺道:“先生昨晚不是說跟了金太守上任麼?為何又上湘陰呢?”平山道:“蔣兄為何先生、先生稱起來呢?你我還是弟兄,不要見外的。我對你說,他那裡人,我看著有些不相宜。所以昨晚上我又見了金主管,叫他告訴太守,回複了他,我不去了。”蔣爺暗笑道:“好小子!他還和我撇大腔兒呢。似他這樣反複小人,真正可殺不可留的。”複又說道:“如此說來,這船價怎麼樣呢?”平山道:“自然是公攤的了。”蔣爺道:“很好。我這才放了心了。天已不早了,咱們歇息歇息罷。”平山道:“蔣兄隻管睡,我略略坐坐,也就睡了。”蔣爺說了一聲:“有罪了。”放倒頭,不多時竟自睡去。平山坐了多時,躺在床上,哪裡睡得著,翻來複去整整地一夜不曾合眼。後來又聽見官船上鳴鑼開船,心裡更覺難受。蔣爺也就驚醒,即喚船家收收,這裡也就開船了。

這一日,平山在船上嗨聲歎氣,無精打彩,也不吃不喝,隻是呆了地一般。到了日暮之際,翁大等將船藏在蘆葦深處。

蔣爺誇道:“好所在,這才避風呢。”翁大等不覺暗笑。平山道:“我昨夜不曾合眼,今日有些困倦。我要先睡了。”蔣爺道:“尊兄就請安置罷,包管今夜睡得安穩了。”平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