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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俠五義 石玉昆 4183 字 2個月前

隻聽當啷一聲,酒杯落地砸了。尼姑嗔道:“我好意敬你酒,你為何不識抬舉?你休要咬文咂字的,實告訴你說,想走不能,不信給你個對證看。現在我們後麵,還有一個臥病在床的,那不是榜樣麼?”男子聽了,著急道:“如此說來,你們這裡是要害人的。我要嚷了呢!”尼姑道:“你要嚷,隻要有人聽得見。”男子便喊道:“了弗得了,他們這裡要害人呢!救人呀,救人!”

白玉堂趁著喊叫,連忙闖入,一掀軟簾道:“兄台為何如此喉急?想是他們奇貨自居,物抬高價了。”把兩個女尼嚇了一跳。那人道:“兄台請坐,他們這裡不正經,了弗得的。”

白五爺道:“這有何妨。人生及時行樂,亦是快事。他二人如此多情,兄台何如此之拘泥?請問尊姓?”那人道:“小弟姓湯;名夢蘭,乃揚州青葉村人氏。隻因探%e4%ba%b2來到這裡,就在前村居住。可巧今日無事,要到玉蘭坊閒步閒步。恐有題詠,一時忘記了筆硯,因此叫小童回莊去取。不想落下雨來,正在躊躇。承他一番好意,讓我廟中避雨。我還不肯,他們便再三拉我到這裡,不放我動身,甚的雲咧,雨咧,說了許多的混話。”

白玉堂道:“這就是吾兄之過了。”湯生道:“如何是我之過?”

白玉堂道:“你我讀書人,接物待人理宜從權達變,不過隨遇而安,行雲流水。過猶不及,其病一也。兄台豈不失於中道呀?”湯生搖頭道:“否,否,我寧失於中道。似這樣隨遇而安,我是斷斷不能為也。請問足下安呀?”白玉堂道:“安。”

湯生嗔怒道:“汝安則為之,我雖死不能相從。”白玉堂暗暗讚道:“我再三以言試探,看他頗頗正氣,需當搭救此人。”

誰知尼姑見玉堂比湯生強多了,又見責備湯生,以為玉堂是個慣家,登時就把柔情都移在玉堂身上。她也不想想,玉堂從何處進來的。可見邪念迷心,竟忘其所以。白玉堂再看那兩個尼姑,一個有三旬,一個不過二旬上下,皆有幾分姿色。隻見那三旬的連忙執壺,滿斟了一杯,笑容可掬,捧至白五爺跟前道:“多情的相公,請吃這杯合歡酒。”玉堂並不推辭,接過來一飲而儘,卻哈哈大笑。那二旬的見了,也斟一杯,近前道:“相公喝了我師兄的,也得喝我的。”白玉堂也便在她手中喝了。湯生一旁看了道:“豈有此理呀,豈有此理!”二尼一邊一個伺候玉堂。玉堂問她二人卻叫何名。三旬的說:“我叫明心。”二旬的說:“我叫慧性。”玉堂道:“明心,明心,心不明則迷;慧性,慧性,性不慧則昏。你二人迷迷昏昏,何時是了?”說著話,將二尼每人握住一手,卻問湯生道:“湯兄,我批的是與不是?”湯生見白五爺和二尼拉手,已氣得低了頭,正在煩惱,如今聽玉堂一問,便道:“誰呀?呀!你還問我,我看你也是心迷智昏了。這還了得。放肆!豈有此理呀。”

此話未說完,隻見兩個尼姑口吐悲聲,道:”阿呀呀!疼死我啦。放手,放手!禁不起了。”隻聽白玉堂一聲斷喝,道:“我把你這兩個%e6%b7%ab尼!無端引誘人家子弟,殘害好人,該當何罪?

你等害了幾條性命?還有幾個%e6%b7%ab尼?快快講來!”二尼跪倒,央告道:“庵中就是我師兄弟兩個,還有兩個道婆,一個小徒。

小尼等實實不曾害人性命,就是後麵的周生,也是他自己不好,以致得了弱症。若都似湯相公這等正直,又焉敢相犯?望乞老爺饒恕。”湯生先前以為玉堂是那風流尷尬之人,毫不介意,如今見他如此,方知也是個正人君子,連忙斂容起敬。又見二尼哀聲不止,疼得兩淚交流,湯生一見,心中不忍,卻又替他討饒。白玉堂道:“似這等的賊尼,理應治死。”湯生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請放手罷了。”玉堂暗道:“此公《孟子》真熟,開口不離書。”便道:“明日務要問明周生家住哪裡,現有何人,急急給他家中送信,叫他速速回去,我便饒你。”二尼道:“情願,情願,再也不敢阻留了。老爺快些放手,小尼的骨節都碎了。”五爺道:“便宜了你等。後日俺再來打聽,如不送回,俺必將你等送官究辦。”說罷一鬆手,兩個尼姑紮煞兩隻手,猶如卸了拶子的一般,踉踉蹌蹌跑到後麵藏躲去了。湯生又重新給玉堂作揖,二人複又坐下攀話。

忽見軟簾一動,進來一條大漢,後麵跟著一個小童,小童手內提著一雙朱履。大漢對小童道:“哪個是你家相公?”小童對著湯生道:“相公為何來至此處,叫我好找。若非遇見這位老爺,我如何進得來呢。”大漢道:“既認著了,你主仆快些回去罷。”小童道:“相公穿上鞋走罷。”湯生一抬%e8%85%bf道:“我這裡穿著鞋呢。”小童道:“這雙鞋是哪裡來的呢?怎麼合相公腳上穿著的那雙一樣呢?”白玉堂道:“不用猶疑,那雙鞋是我的。不信,你看。”說畢將腳一抬,果然光著襪底兒呢。

小童隻得將鞋放下。湯生告彆,主仆去了。未知大漢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七十八回 紫髯伯藝高服五鼠 白玉堂氣短拜雙雄

且說白玉堂見湯生主仆已然出廟去了,對那大漢執手道:“尊兄請了。”大漢道:“請了。請問尊兄貴姓?”白玉堂道:“不敢。小弟姓白名玉堂。”大漢道:“啊呀!莫非大鬨東京錦毛鼠的白五弟麼?”玉堂道:“小弟草號錦毛鼠。不知兄台尊姓?”大漢道:“劣兄複姓歐陽名春。”白玉堂登時雙睛一瞪,看了多時,方問道:“如此說來,人稱北俠號為紫髯伯的就是足下了。請問到此何事?”北俠道:“隻因路過此廟,見那小童啼哭,問明方知他相公不見了。因此我悄悄進來一看。

原來五弟在這裡竊聽,我也聽了多時。後來五弟進了屋子,劣兄就在五弟站的那裡。又聽五弟發落兩個賊尼,劣兄方回身,開了廟門,將小童領進,使他主仆相認。”玉堂聽了暗道:“他也聽了多時,我如何不知道呢?再者我原為訪他而來,如今既見了他,焉肯放過。需要離了此廟,再行拿他不遲。”想罷答言:“原來如此。此處也不便說話,何不到我下處一敘。”北俠道:“很好,正要領教”

二人出了板牆院,來至角門。白玉堂暗使促狹,假作遜讓,托著北俠的肘後,口內道:“請了。”用力往上一托,以為將北俠搡出。誰知猶如蜻蜒撼石柱一般,再也不動分毫。北俠卻未介意,轉一回手,也托著玉堂肘後道:“五弟請。”白玉堂不因不由就隨著手兒出來了,暗暗道:“果然力量不小。”

二人離了慧海妙蓮庵。此時雨過天晴,月明如洗,星光朗朗,時有初鼓之半。北俠問道:“五弟到杭州何事?”玉堂道:“特為足下而來。”北俠便住步,問道:“為劣兄何事?”白玉堂就將倪太守與馬強在大理寺審訊,供出北俠之事說了,“是我奉旨前來訪拿足下。”北俠聽玉堂這樣口氣,心中好生不樂,道:“如此說來,白五老爺是欽命了。歐陽春妄自高攀,多多有罪。請問欽命老爺,歐陽春當如何進京?望乞明白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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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俠這一問,原是試探白爺懂交情不懂交情。白玉堂若從此拉回來說些交情話,兩下裡合而為一,商量商量,也就完了事了。不想白玉堂心高氣做,又是奉旨,又是相諭,多大的威風,多大的膽量!本來又仗著自己的武藝,他便目中無人,答道:“此乃奉旨之事,既然今日邂逅相逢,隻好屈尊足下,隨著白某赴京便了,何用多言。”歐陽春微微冷笑道:“紫髯伯乃堂堂男子,就是這等隨你去,未免貽笑於人。尊駕還要三思。”

北俠這個話雖是有氣,還是耐著性兒提拔白玉堂的意思。誰知五爺不辨輕重,反倒氣往上撞,說道:“大約合你好說,你決不肯隨俺前去。必須較量個上下。那時被擒獲,休怪俺不留情分了。”北俠聽畢,也就按捺不住,連連說道:“好,好,好!正要領教領教。”

白玉堂急將花氅%e8%84%b1卻,摘了儒巾,%e8%84%b1下朱履,仍然光著襪底兒,搶到上首,拉開架式。北俠從容不迫,也不趕步,也不退步,卻將四肢略為騰挪,止於招架而已。白五爺抖擻精神,左一拳,右一腳,一步緊如一步。北俠暗道:“我儘力讓他,他儘力的逼勒,說不得叫他知道知道。”隻見玉堂拉了個回馬式,北俠故意的跟了一步。白爺見北俠來得切近,回身劈麵就是一掌。北俠將身一側,隻用二指,看準肋下輕輕的一點。白玉堂倒抽了一口氣,登時經絡閉塞,呼吸不通,手兒揚著落不下來,%e8%85%bf兒邁著抽不回去,腰兒哈著挺不起身軀,嘴兒張著說不出話語,猶如木雕泥塑一般;眼前金星亂滾,耳內蟬嗚,不由地心中一陣惡心迷亂,實實難受得很。那二尼禁不住白玉堂兩手,白玉堂禁不住歐陽春兩指。這比的雖是貶玉堂,然而玉堂與北俠的本領究有上下之分。北俠惟恐工夫大了必要受傷,就在後心陡然擊了一掌。白玉堂經此一震,方轉過這口氣來。

北俠道:“恕劣兄莽撞,五弟休要見怪。”白玉堂一語不發,光著襪底“呱咭”“呱岵”竟自揚長而去。

白玉堂來至寓所,他卻不走前門,悄悄越牆而入,來至屋中。白福見此光景,不知為著何事,連忙遞過一杯茶來。五爺道:“你去給我烹一碗新茶來。”他將白福支開,把軟簾放下,進了裡間,暗暗道:“罷了,罷了!俺白玉堂有何麵目回轉東京?悔不聽我四哥之言。”說罷,從腰間解下絲絛,登著椅子,就在橫楣之上拴了個套兒。剛要脖項一伸,見結的扣兒已開,絲絛落下;複又結好,依然又開。如是者三次。暗道:“哼!這是何故?莫非我白玉堂不當死於此地?”話尚未完,隻覺後麵一人手拍肩頭道:“五弟,你太濁了。”隻這一句,倒把白爺嚇了一跳。忙回身一看,見是北俠,手中托定花氅,卻是平平正正。上麵放著一雙朱履,惟恐泥汗沽了衣服,又是底兒朝上。玉堂見了,羞得麵紅過耳。又白忖道:“他何時進來,我竟不知不覺。可見此人藝業比我高了。”也不言語,便存身坐在椅凳之上。

原來北俠算計玉堂少年氣傲,回來必行短見,他就在後跟下來了。及至玉堂進了屋子,他卻在窗外悄立。後聽玉堂將白福支出去烹茶,北俠就進了屋內。見玉堂要行濁誌,正在他仰麵拴套之時,北俠就從椅旁挨入,卻在玉堂身後隱住。就是絲絛連開三次,也是北俠解的。連白玉堂久慣飛簷走壁之人,竟未知覺。於此可見北俠的本領。

當下北俠放下衣服道:“五弟,你要怎麼樣?難道為此事就要尋死?豈不是要劣兄的命麼。隻好你要上吊,咱們倆就搭連吊罷。”白玉堂道:“我死